五条悟的身影消失的如此之快。
以至于在他消失以后,跟在他身后等了一路时机的几人一下子方寸大乱,原本混迹在集市的人群中还看不出什么,眼看到嘴的肥肉说丢就丢,一下骚乱起来,于是也就显得格外显眼。
为首一人披着蛮人中最常见的兽皮,络腮胡盘旋在下巴上一片,这大胡子生得眉压眼,见追了一路的富家小姐说不见就不见,霎时间没忍住皱了眉。
“老……老大,我就低了个头……那女的就不知道拐哪儿去了……”
“废物!那老子要你们有什么用!”
大胡子低声怒骂,不经意抬眼似乎又看到了追随了一路的白色裙诀,这一下子直接让他一激灵,推搡着掀开了被吓成鹌鹑的小弟自顾自的也朝着洗衣巷走去。
北疆巷子建的狭窄,地处边境风沙也大,巷子不能再宽上几尺,否则的话成了通风匣道,吹的巷子里的人家都得鸡犬不宁。
大胡子先是进了巷子,沿着各色碎石头铺成的小路走了两步,突然发现不对劲,这种地方就一条道,哪能现在这种情况了还找不到个显眼的姑娘?
于是心下一惊,这魁梧的蛮子堪堪转了个身想要原路回去。
“怎么?找不到老子就要回去吗?这点毅力真让人发笑。”
大胡子虎躯一震,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哪还能不知道自己是找了这婆娘的套儿,只不过没能再细想几分,就觉得背后突然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重物落地的声音格外明显。
但这还没完。
“咿呀——救命啊,军爷!军爷!有人抢劫啊!!!!”
五条悟这一嗓子喊的可谓是气沉丹田爆发而出,直接把周临两家人家的鸡鸭吓得围着笼子大喊大叫,大胡子藏在眉毛下边的眼睛微微瞪大,显然没想到自己被黑吃黑了。
混乱发生的这么快,跟着夏油杰来的禁卫军步伐稳健,在闹闹哄哄的集市里也能明显感受到军人们一起行动引起的震动,五条悟叫完还不算,直直一个虎扑就给大胡子压倒在地上,愣是动都动不了。
这蛮子可能在怎么都想不到,看上去这么小巧玲珑的女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之间是挣扎也挣扎不了,喊冤也喊冤不成。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方才还被大胡子拎着骂的小弟全程目睹了自己刚认识没两天的老大锒铛入狱,说蛮人长得壮,再壮实也还是被一拥而上的禁卫军压着,跟压猪一样游街过市。
“夫人可有大碍?”
为首的禁卫军俯身跪地,戴着头盔的脑袋几乎要贴在地面上。
“是属下护卫不周,还请夫人责罚,请将军大人责罚!”
吃瓜群众早在五条悟那一嗓子就聚了起来,如今一听,这一身贵气的美妇人居然是夏将军的夫人,一时之间人群中传出不少骚动,五条悟恍若未闻,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并无大碍。
“老子没事儿,杰呢?杰还在酒楼?”
“是,将军大人还在等您回去……只不过……”
“只不过方才酒楼,知州家的大公子听闻将军大人也在,于是就去拜访了一二,闲谈之间出了点岔子……总之,还请夫人尽快回去……”
嗯?居然还有热闹能凑?
神子大人勾勾唇角,无人可见的苍色六眼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玩味。
当紧闭着的包间木门被直接掀开时,夏小将军捏着茶杯的手的确抖了一抖。
“将军之恩,小女子……”
“oi——杰!老子回来啦!”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包间不大,又是掀门又是喊话,动静不可谓不大,理所应当的,此刻整个包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跪在地上小鸟依人的女子身上转移到了门口丝带绑着眼睛的五条悟身上。
“新鲜出炉的小糕点,给杰带了点。”白色狐裘随着主人的话被随手剥下来丢在那女子身上盖了个严严实实,“顺便抓了只小老鼠,杰知道老子的意思吧?哼哼……这里,好无聊哦。”
说话间五条悟三两步就绕过还俯身在地上的女子,贴着自家坏心眼的狐狸大人坐了下来,熟练的揉捏着夏油杰空出来的一只手,颇有一种“杰不带老子离开老子就要闹了”的既视感。
一波操作打的可谓是行云流水,泼辣的行事风格一时之间真叫人捉摸不透,跪在地上思绪凌乱的女子也好,坐在一旁捧着个茶杯发愣的公子哥也罢,不论先前这里在聊些什么都被五条悟的到来打成一团乱麻。
“啊,既然家妻都这么说了,那么范兄,你我还是改日再会吧。”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夏小将军也是笑眯眯的开了口,被点到名字的范大少爷赶忙回过神来,心中暗暗感慨这新上任的将军大人真是艳福不浅,身边莺莺燕燕拦不住的往上贴,还有个这么热情可爱的夫人,于是也是作了一揖,送别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夏油杰和五条悟。
直到上了马车,人前一副乖乖样子的将军夫人才板下张脸,干脆利落的松开了捏着夏油杰的手,薄薄的一层丝带被撩了起来,五条悟瞪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和身侧这只大狐狸面对面贴的非常近,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一种颇有压迫感的体位。
“喂,suguru,是不是要给我「boku」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啊,居然都严肃到用上敬语了吗……
夏油杰顿感压力上升,直了直腰,伸手捏在了自己挚友的脸蛋上。
“satoru想听听你走以后发生了什么吗?长话短说的话就是我和范兄出手搭救了酒楼的一个歌伎,要仔细说的话,可能需要很长的时候咯……”
倒是和他猜的大差不差。
神子大人闻言,点点头,抚开了坏狐狸捏在自己脸蛋子上的手,杰不可能随便出手救人,要么就是那个歌伎有问题,要么就是那个什么范有问题。
已经被扣上“坏狐狸”帽子的夏油杰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娶回家没多久的妻子偷偷摸摸记了一笔,夏油杰侧着身子,靠在高出自己一颗头的妻子身上,慢慢吃着他带回来的小糕点,脆脆的,黏黏的,甜甜的。
难得让他有点胃口。
于是日子又这么慢慢的过去,夏小将军的夫人在集市就地抓了个坏规矩的蛮子,不出意外的被夏小将军军法处置了,大胡子被打的凄惨,丢到边城外的情景至今都对所有常来北疆做商贸的人难以忘怀。
也是因此,杀鸡儆猴一般的,风纪整顿实行的不错,常年动乱的北疆在今年居然奇迹一般的骚动顿减,边城的百姓难得迎来了一个安稳年。
除夕在偷跑的日子里慢慢逼近,等到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边城首次排演出新年舞狮会时,京城传来的消息也到了偏僻的北疆。
大梁的皇帝死了。
好消息是,临死之前,给被丢到北疆的夏油杰封了个定远侯,下令终生驻守边疆,无召见不得回京。
这是在给他的好大儿,大梁的新皇帝找了个好用的看家狗。
坏消息是,大梁的新皇帝登基了,就是之前给闻太师家大小姐娶走的那位,太上皇死的突然,赶着个除夕夜前就嗝屁了,剩下个他还拿不定主意是要给先皇办葬礼,还是要找过这个新历年。
只能说大梁的皇帝都挺癫,就比如太上皇,一顿操作给闻夏两家乱点鸳鸯谱,再比如这个新皇帝,上位第一件事居然是决定给他亲爱的老爹送葬,全京都上下除夕不得有任何笑声,不得有任何红色,举国默哀太上皇仙逝,好在这番操作也就持续一天,毕竟过了除夕就是新历年,想必这新皇也不想冲了自己的晦气。
但是这些个事情,对远在边关的五条悟夏油杰来说都是狗屁,这两位爷表面上还是个明理稳重的主儿,实际上人渣教师的内核如假包换,谁管你皇帝老子在搞什么鬼,他们搞了几个月的北疆发展不就是为了趁着年底热闹一把吗?
天高皇帝远,新皇你也未必能管的到北疆。
不过只能说现代来的人渣们还是小看了古代皇权的恶劣性质,就比如大年刚过没多久,夏油杰就又收到了京城传来的消息。
新皇登基,要百官朝见,定远侯要带着自己的夫人再折返一趟京都和边城。
说实在的,收到这个消息时,夏油杰就差点给新皇的亲信撕了。
所以这个毛头小子的意思是,要自己和悟用上两个月时间周折在路上,就为了给他小子上台挂个面儿???
该死的封建王朝,该死的皇权统治,这种东西和总监部那群烂橘子有什么区别!
“嗯?是京城来的信吧?杰,信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过几天需要回一趟京都了。”
美人靠在窗边长发盘起,随手折住了薄薄的信封,夏油杰转身,直直撞进了爱人怀里。
“悟,说起来,上次镜让我们去做什么来着?”
五条悟习惯性的戳了戳夏油杰头顶的丸子,也是眨眨眼睛,简单回想了一下上次灵魂共鸣的事情。
“嗯……貌似是,让我们去找找这个时代的她?老子没听懂她当时在说什么,但是,大概是这个意思的。”
“找这个时代的镜吗……”夏油杰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这个时代的镜,现在应该已经是新皇的妃子了吧?啧……去找她,明面上有点棘手呢……”
暗金色的眸子转了两圈,和小狐狸思考时的样子一模一样,最后目光落在了五条悟胸前的白发上。
“或许,需要悟替我们出面了呢。”
悟的头发真是长得越来越长了。
夏油杰坏笑一下,把自己的想法通通告诉了五条悟,神子大人听的点点头,最后也是认同了自己挚友的这个提议。
如果是这样的话,没准儿能找到离开这个世界的一点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