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镇抚司前,二皇子还对陆昭嘱咐了最后一件事。
“小时候我曾有个奶娘,当年的事她并不清楚,但是若有人找到她问话,只怕她会透露出不该说的,给我们惹麻烦。她现在就在随安的嘉平县养老,最好派几个锦衣卫去,做的干净点,让人觉得她是病死的。”
陆昭点头答应下来,虽然他觉得二皇子有些过于紧张,但有些隐患还是早些处理掉好。于是他让二皇子写下奶娘的姓名和地址,交给两名亲信的锦衣卫去办。
二皇子走出镇抚司时,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他望着将落未落的日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第二日,秦桑便回到了大理寺应卯。
太子的案子查到关键处,除了此前的疑点,还有太子牙齿呈现出的奇怪变化,她想了许多法子来试验,始终试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而根据皇后的回忆,太子下葬时,他的牙齿并没有什么异常,所以在棺材里这十六年,究竟是什么促成了这种变化。
既然想不通,只能暂且放下,等奶娘被带回京城问话,也许就能窥得当年的真相。
可是秦桑心中还有个担忧,就算最后查出来所有始末,极有可能也找不到证据来指证二皇子。
而对于皇帝来说,一个死去十六年的皇子,当然没有现在的储君重要,他必定会极力保住二皇子
但她对皇后提出这个担忧时,皇后却让她只需查案,其余的事她会来办。
于是秦桑担忧的事就又多了一件,她怕皇后会因为想要报仇,做出什么冲动过激之事。
正想着,突然鼻间闻到股似有若无的甜香味,低头看见一碗澄沙团子被摆在面前的桌案上。
白白糯糯的团子上洒着糖桂花,看起来十分诱人。
而在散发着香气的瓷碗旁边,梁旭支着脑袋看着她道:“看你最近茶饭不思的,都饿瘦了。这碗团子是我让后厨帮忙做的,你赶紧吃了。”
见秦桑坐在那儿没动,他挠了挠后脑道:“怎么你不爱吃啊?你们姑娘家的不是都爱吃甜的吗?”
秦桑觉得有些鼻酸,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便把碗端起来道:“多谢梁大哥了。”
梁旭见她将热腾腾的甜团吃了下去,总算放心了些,又试图安慰道:“放心吧,边关虽然还没新消息,但是若有大的变故,必定会有加急邸报传入京城,现在没消息倒是好事。”
秦桑眯起眼点头,一碗团子吃下去,倒真让忧虑散去不少,于是舒服地抻了抻胳膊道:“梁大哥不必为我担心,我可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梁旭观察她的神色,一双眼仍是又亮又黑,和他们初见时那个浑身闯劲的女仵作并无两样,总算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听你梁大哥的,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秦桑忍不住笑出来:“你也没比我大两岁,怎么听着跟历经沧桑似的。”
梁旭一挑眉,正想说大几岁也是你大哥呢,这时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喊道:“恭迎太子殿下。”
两人互看一眼,连忙将瓷碗收起,戴起官帽去门口迎接。
二皇子负手走进来,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并未在秦桑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可秦桑就是觉得他是冲着自己来的,不自觉往前一步,挡在梁旭身前。
她怕二皇子这次会故意找茬,波及到梁旭身上。
梁旭虽然迟钝,但也觉得这气氛不对,于是从她肩膀后冒出来,问道:“太子殿下这时到大理寺来,可是有什么案子要查?”
二皇子笑了笑,道:“刚才从宫里出来时,路过大理寺,突然想到有桩旧案,想顺路来看看案宗。”
秦桑听到旧案,心里便咯噔一声,开口道:“大理寺卷宗众多,殿下可记得是什么旧案?”
二皇子往椅子上一坐道:“这案子有些年头了,你们把十年前的卷宗都拿来给我看看。”
两人互看一眼,大理寺的书阁虽然齐全,但十年前的卷宗压在最里面,要翻找可不容易。
于是梁旭为难地道:“不知殿下为何要找这么久以前的卷宗,具体是桩什么案子呢?”
二皇子叹了口气道:“也是,这么久以前的旧案,实在没有什么翻查的必要,倒是孤多此一举了。”
秦桑皱了皱眉,没忍住道:“殿下这话可不对,若真是什么冤案错案,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该查清就要查清,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二皇子深深看着她,过了会儿才往后懒懒靠着,将双腿交叠起道:“好,那就把十年前的卷宗都拿来吧。”
梁旭心里隐有所感,这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于是笑着道:“这种事不必劳烦少卿大人,下官马上带人去找。”
可二皇子一抬下巴道:“她为何不能去?既然是查旧案,大理寺少卿怎能不在,你们一起去拿来读给孤听。”
于是秦桑只得留下,这一折腾就到了傍晚时分。二皇子也不说具体什么案子,就指使他们把厚厚的卷宗搬出来,一件件报给他听。
眼看着天色渐晚,两人都累得不行,嗓子都嘶哑起来,二皇子这时才站起道:“都这个时辰了,孤王也饿了,先出去吃些东西吧。”
梁旭连忙道:“殿下若是饿了就先回去歇息吧,咱们明日再找也行。”
二皇子冷哼一声:“怎么,卷宗都没找到,就想赶我走?”
然后他走到秦桑面前盯着她道:“秦大人现在可是越发高傲了,孤王身为太子,连请你吃顿饭都请不到?”
秦桑垂着头,明白太子发了话,实在很难找理由推脱。
她在脑中飞快思索: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从大理寺离开,梁旭也跟在身边,二皇子总不至于光明正大处理两个大理寺官员吧。
于是她只得点头道:“那便尊听太子殿下的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