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奈顾不得形象地张大嘴巴。
“您可别太离谱了……在办公室做、那种事情,是想被开除吗?”
对方满不在乎地冷哼了一声。
“是呢,哪怕冒着被举报开除的风险,为师也要为鹤见同学补考。”
理奈的五官渐渐扭曲。
那叫补考吗!?都懒得拆穿他!
她居然还为胡闹他的课堂而羞耻,这人自己都在带坏校园风气。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特效药失效了?腕足细胞侵蚀大脑神经了?
还是……方才动摇得过于明显,觉得丢脸,恼羞成怒?
“就算您这么说,下课之后,两个班的女生会像月卫一样围着您转吧,我连进入您的引力范围都难……”
“不劳费心。回教室去。”
对方甚至懒得听她多说,直接挥挥手,将她打发。
离开前,理奈狠狠瞪了他一眼。
等回到教室坐好,他又来喊下一位同学,还是那副温柔亲切的模样。
……
下课铃响起,小路走下讲台,顺着座位依序收回作文纸。
路过理奈时,他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嘴角扯了扯,不知是嘲讽还是嫌弃。
这些都被理奈看在眼中。
原本嘛,她是想写一篇积极向上、意义深远的文章。
但她很不爽,于是写了一篇散发着恋爱酸臭的叙事文。
男主是比她高两届的学长,名字改用字母代替,但确有其人。
文中的心动回忆也大半属实,因此真情流露,写得格外顺手,险些要写满作文纸的正反面。
她非常期待小路好好看完整篇文章。
收完作文,小路回到讲台,将两年的相处进行总结,并为大家送上祝福。
发言虽然简短,但饱含深情与希冀。
女生们大受触动自不必说,零星的几个男生也听得极为认真。
理奈完全不吃这一套。
因为讲台上的家伙很快就要向她展示,恩师是怎样变质的。
小路喊出下课后,不出所料,女生们一窝蜂上去将他围住,要拉他去聚餐。
他痛快地应下,又说要先批阅一部分作文,将时间约在一小时后,即11点钟。
女生们发出抱怨,上午的课已经结束了,她们只能找点事做,度过这一小时。
大部分人打算找间空教室上自习。
一小时……理奈开始感到不妙,他这是要把她亲到不能见人吗?
虽然……亲亲很好……但就算是她,也实在无法接受在教学楼里……
如果是平时的他,应该比她还要无法容忍这种事吧……?
不容她犹豫,小路已经发来信息,要她去某处赴约了。
……
“又是躲在杂物间一样的地方……”
理奈垂着眼眸,轻声抱怨。
她不敢抬头,上方就是小路的脸,他撑着双臂将她堵在墙角,结结实实地将她壁咚了。
他的办公室,她倒也跟着去了,但只是去取小仓库的钥匙。
所谓的小仓库与杂物间没什么区别。里面堆满了学园祭用剩的道具与宣传册。
偶尔,也会有老师把印错版的试卷或讲义搬过来,等待打印纸的二次利用。
但总得来说,非活动期间,这里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有人经过。
照明未开,整个空间显得闭塞又昏暗,只有上方的通风窗射入微弱的光线。
空气中看得到浮荡的纤尘,陈旧的味道也一直往鼻子里钻。
“鹤见同学也不想被人围观着补考吧?”
这样的环境下,小路低下头,贴着她的左脸颊沙哑低语。
似乎听得出淡淡的笑意,又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今天的小路老师有点可怕,可以不要这样对我吗?」——如果像这样示弱,他一定会心软吧。
事实上,她的确感到一丝胆怯。
但示弱或许正中他下怀,所以绝对不要。
“——如果这也算「补考」的话。”
她压下惧意,冷冷讽刺,又语气不耐地催促:
“请快点开始吧,输不起的小路老师。别让您可爱的学生们等太久。”
对方短促且低沉地笑了一声,拇指与食指捏住她的下巴,向上抬起。
理奈想要以眼神表达她的不满,却在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像被人猛地推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在挣扎之前,已被冻结四肢,淹没鼻息。她被这样的惧意环绕。
从没见过的眼神。
温柔,却全然没有情绪。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
被他杀死的上千人,临死前看到的他,也是这般吗……?
……
即使察觉到她的恐惧与颤抖,他也还是覆过来,轻而易举地夺去了她的呼吸。
时间变得很模糊。
并非变快或是变慢,而是连概念都混沌不清了。
他的吻像炙热却不会将人烫伤的熔岩,只会从触到的那刻起,让她的内里也一同熔融燃烧。
比任何一次都富有技巧,却丝毫感觉不到热情与投入。
仿佛他的举动只是为了让她认清——在他们之间,被「操纵」而失态的人,只能是她。
许久,他停了下来,细细端详着她恍惚迷离的脸庞。接着揽起虚软的她,与她调换位置。
他背倚墙壁,手扶在她腰间,让她靠在他的身上。
理奈狼狈地大口换气。
如果在这之前,从没有人因为接吻而死,那她很有可能成为第一个。
“……的确不是补考呢。是对坏孩子的惩罚。”
小路忽然开口。
坏孩子……?听起来好羞耻。
她忙于平复气息,说不出一个字。对方的声音却异常平稳,与过往吻她时完全不同。
他继续说了下去。
“冷冻仓内的五年,不过眨眼之间。那甚至不算一场长眠,更像是午间休憩,连梦都没有。”
“一觉醒来,孩子们都长大了,但还看得到过去的影子。唯有你,变得陌生了许多。”
“我的靠近让你觉得可疑又有趣。你一次次捉弄我,只是为了像观察小白鼠那样,看我的反应。”
他说这些时,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了。
她感到些许的疼,仿佛他有意将自己的痛苦传递给她。
“这都没什么,怎样的你,我都喜欢得不得了。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被握住双肩扶了起来,视野中是他深深敛起的眉与糅杂着悲伤、失望与愤怒的眼睛。
“你像过去那样,说喜欢我的温柔,可你的眼里,根本没有我。这样玩弄我,是想看到什么反应呢……?”
理奈的瞳孔剧烈收缩起来。
玩弄……吗?
他到底是如何看她的?
很渣很轻浮,把异性当道具、当小白鼠,来者不拒又绝不长情。
然后他说,即使是「这样」的你,我也喜欢得不得了。
真是……令人火大啊。
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是狼来了的故事吗?
“什么……?”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决定不再「捉弄」您了。但我留下的恶劣形象,根深蒂固呢。”
“……不是那样。”
他低声否定,握在她肩上的力道不自觉放轻了。
“那是怎样呢?”
她趁机挣脱出来,向后退去。
脚后跟很快便撞到什么,她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纸箱,转回视线时,正巧看到他悻悻落下的手臂。
或许是担心她会摔倒,又发现自己多虑了。
她呼出一口气,开始搞不懂在这里耗时间有什么意义,只能压着火气道:
“……我绝不想和您吵架。但有一点,我要讲清楚。过分的不是我,而是您。”
小路再次皱起眉,但神情有些疲惫。
方才还说着惩罚的人,现在又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似乎在说,无论她如何狡辩,或是在日后更加过分地「玩弄」他,他都认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啊!
“为何您就认定那是捉弄或玩弄呢!?”
理奈紧紧握起拳,恼怒地冲对方大喊。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表白而已——您连一点点这样的可能性都没有考虑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