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掌事嬷嬷派人传话,说太太刚刚见了世子院里负责打扫的一个老婆子,还给了那老婆子一样东西,她偷偷跟上去,发现老婆子上了世子书阁二楼,然后空着手下来了。”
“……”
姜舒绾从椅子上站起来。
“世子院里没人吗?竟轻易让一个老婆子进了书阁?”
“那婆子是侯府家生子,自世子出生就在世子院里干活,而且她还是一个哑巴,世子书阁从来都是她打扫的。”
小桃怔怔的说。
她不知道姜舒绾今晚为什么如此敏感,但她也感觉到应是大事,所以压低了声音又道,
“今晚世子不在院里,连世子贴身的小五引泉也在柳姨娘院里侍候,世子院中松泛的很……”
抓起旁边的水杯猛喝了两口,姜舒绾转身就去柜子里找了件黑斗篷穿上,把黑帽子往头上一扣,少女整个人隐入了黑暗中。
“小姐,我跟你一起去。”
青杏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连灯都没点,两人一路摸黑到了裴宴之院子。
之前远远看见这边就觉得安静黑暗的过份。
现在走近了才发现真的一盏灯都没灯,偌大一个院子就跟黑暗里的怪兽一样盘踞着,院门口的两扇门像巨兽的嘴一样敞开着,连个守门的婆子也没有。
青杏压低了声音,“看门婆子应是吃酒去了,听说是柳姨娘那边请客。”
拢了拢斗篷,姜舒绾没说话。
之前从老太太院里回来路过柳云烟院子的时候,她就发现那边灯火太过辉煌,人声也多,想来是柳云烟为了图热闹又私自开了几桌。
她进门老太太只草草摆了两桌,没点地位的根本吃不上,她不得开几桌宴请其他人,尤其是裴宴之院里的。
也好,方便她进去探查。
“小心些。”
招呼着青杏,姜舒绾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往里走。
雪大,她刚刚走过脚印就被新雪覆盖的一干二净。
裴宴之院子比她的院子还要大上一些。
大雪路滑,又黑灯瞎火的,幸好她之前来过几次,一路走过积雪的青石小道,竹林池塘,终于来到黑洞洞的二楼书阁。
她来裴宴之院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主屋她是随便进的,书阁倒是从未进过,除了打扫的下人,也只有柳云烟进去过。
“小姐,这里也太黑了。”
青杏跟着姜舒绾亦步亦趋的说。
她们一进书阁,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她们轻微的脚步声和紧张的呼吸声在空气中隐隐回荡。
借着窗外微乎其微的月光,入目全是书架,密密麻麻排列着,数量之多,直接将她们淹没起来。
书架上的书本、古籍、竹简更是一垒又垒,成百上千的数目难以估量。
还有一些字画,看不清画的什么,不过四周挂了不少,寒风一吹摇晃起来,拖曳在地上的影子也张牙舞爪的跟怪兽一样。
偏她们也不敢点灯,青杏害怕的缩了缩肩膀。
前方姜舒绾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行,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谨慎,生怕发出一丝声响。
在这墨色的黑暗中徘徊了一会儿后,终于找到踏上二楼的楼梯。
楼梯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漫长,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一道无形的鸿沟,她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青杏也小心翼翼的。
终于主仆两个到了二楼,二楼格局和一楼又不一样,靠窗的位置书架字画少了一半,摆着矮几油灯,还有笔墨纸砚,想来是裴宴之平日读书的地方。
矮几上还有翻开的书面,大咧咧的敞开着。
“小姐,这怎么找啊,这么多书。”
青杏有些绝望的瞪大了双眼,掌事嬷嬷传信说哑巴婆子上了二楼,可二楼也有几百上千本的书籍竹简,天又黑,一人藏书百人找,哪里找得到。
“你在外边帮我守着,我进去找。”
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吹燃后姜舒绾从矮几上点了一盏小灯,小灯光线微弱,只能照出她周围半米的直径,再加上周围有书架挡着,外面看不到二楼点了灯。
举着灯,姜舒绾小心翼翼的往里面去了。
这一找,大海捞针一样,不过哑巴婆子身量不高,加上她藏的东西,原本就是想被人找到的——脑海里有这些线索,姜舒绾找起来就节省了很多时间。
大约一炷香后,她从东方位的三层书架的第二个格子摸了一本茶经出来。
茶经一入手,厚度就不一样,翻开一看,一张被折成方块的纸张滑了出来。
矮几旁边。
油灯轻手蹑脚放到桌面上,手心压着纸张,姜舒绾深吸了一口气才展开纸张,凑到灯边一看,好几页大字,骇然是今科春闱考题,经史子集还有策论题都有。
心里就跟唱戏一样,响起了密密麻麻的打鼓声。
那一瞬间姜舒绾冷汗都下来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温氏。
凭温氏那点手段,若后面没有人,她拿不到考题。
她诬陷裴宴之,不外乎是给裴云洲搏前程。
身受皇帝器重的朝臣,如果在春闱上作弊,将是天大的丑闻,到时候裴宴之世子之位定然旁落。
手里捏着考题,姜舒绾直到手指发白都没松开。
她想起了老太太。
她根本不用管这事,反正裴宴之最后扶幼主登基,大权在握,已知这样的结果,她又何必横生枝节。
可老太太待她好……
春闱舞弊直接让云老大人下了大狱,之后生病辞官,最后病死……
云老大人她也见过两面,还有云夫人,对她多有照拂。
现在,她立刻便能阻止这事,只要将之烧了就是。
但这么一烧,就彻底跟送考题的人杠上了。
今科主考是当朝首辅云老大人,位高权重能拿到考题的人本来就少。
再加上对方还能神不知鬼不觉以温家娘家人身份接近温氏,那就更没几个了……
大皇子,太子,还有四皇子李承云……
这三个都有可能。
这要是叫幕后主使知道是她烧的,非得把她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