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简单介绍之后,行秋就算和这位蒙德西风教会的教宗冕下认识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戴冕的、面容温和的白发少年,心里悄悄嘀咕着。
没想到居然能有荣幸见到本人…
虽说行秋一直秉持着“行事作风,坊间传闻是做不了数的,真想了解一个人,还得看对方想要的是什么”的念头。
但是真到了面前,他却还是忍不住在内心感叹着:
果真和坊间传闻一致,两千年元素巨龙的无形威压名不虚传…
感受着那蔚蓝色眼眸的注视,行秋听到这位高洁的教宗冕下开口,缓缓问道:
“丘丘杀的游玩体验怎么样?”
原来是找我来了解看法、做调研的吗?我就说怎么会突然过来搭话…行秋思索着。
他斟酌片刻,本想着耍点小聪明好好吹捧一番,以此来博取好感。
毕竟身为璃月港巨贾之后,这类油嘴滑舌的技能最便于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
而和蒙德一神之下、万人之上的教宗冕下打好关系,怎么想都是一桩百利无一害的幸事。
但看着那双平和注视着他、潜藏着一丝期待的蔚蓝色眼睛,他又悄悄把念头压了回去。
…冕下终归不是那些牟取利益的商人。
那他也不该以对待商人的方式来对待冕下。
但老实说,他也确实真心喜欢冕下制定的这个游戏。
嗯…那就不过分吹捧,就老老实实跟冕下说明自己的感受好了。
不过,夸还是得夸的。
“…在下游玩的局数不多,印象中只觉规则虽简,但却大有可玩,其中之变量亦是繁多。
“众人依仗各自的口才和辩论,方正微小的身份卡片承载着谋略的碰撞与纷争,冕下之慧识,在下从此中得以窥见一二。”
行秋诚心诚意地说完后,却发现那位教宗冕下静默着,没有反应。
这让他不免开始紧张起来。
他还特意留意了一下遣词造句,好让自己显得一副书风子弟的气派,不至于在措辞上让冕下印象扣分。
那他是哪里说的不对呢…?
但其实和行秋担忧的恰恰相反。
蒙德那大白话听多了,此时突然听到璃月人搁那揣着文绉绉说话,塞缪尔只是一时间没找到对应的翻译工具,大脑未响应愣住了而已。
片刻他反应过来,眨了下眼睛。
该说不愧是待机闲聊语音都是念诗文的行秋吗…差点给他脑子干宕机了。
本来想客套的回复几句感谢的话,但又意识到自己已经愣了有片刻了,错过了回复的最佳时间。
再加上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能既表达谢意又维持教宗冕下的形象。
于是他深思熟虑之后,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而这在行秋眼里,又是另一个意思了。
冕下为何没有任何表示…难不成是他端的用力过猛了,让冕下觉得自己是在故作词藻吗。
也对,冕下已经存活了上千年,自己在他眼里不过只是一介小辈。
更何况自己是璃月人,到了蒙德理应入乡随俗,冕下一开始也只是用平常的句式询问的。
他这样端着词藻,或多或少会有点不敬和逾越的意味。
冕下没有当众出言训呵他,已经称得上顾及他的颜面了。
抱着挽回的心态,行秋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从夸蒙德人开始。
起码不能让冕下产生“璃月人说话都端着”的念想。
他飞快思索一番,就想到了刚刚的那位擅长忽悠的、口才不错的吟游诗人。
“…而且,此谓名叫‘丘丘杀’的——咳,这个叫‘丘丘杀’的游戏,也让我认识到了不少新的朋友。
“就如方才——咳,刚才,刚才的一名吟游诗人,他的口才特别好,而且其谋略也非常出色,经常忽悠得其他玩家晕头转向。”
口才特别好,很会忽悠人的吟游诗人?
听到这个描述,塞缪尔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身影。
片刻,他又缓缓摇了摇头。
…塞缪尔你真是得了相思病了,口才好擅长忽悠的吟游诗人又不止巴巴托斯大人一个。
巴巴托斯大人想来找你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你的。
不过,出于侥幸,他还是试探的回了一句:
“…是吗?”
“是的冕下,就在您进来的前几分钟,他刚从教堂离开,说是要和朋友去骑士团总部报到。”行秋努力避免那些璃月常用语从嘴里蹦出来。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他在心里默念道。
而塞缪尔听完则沉默了一会。
正好他也要去骑士团总部找琴团长聊聊有关他明天日程表的事情。
嗯…那就…
…顺带去看一眼吧?
毕竟,万一呢?
……
——蒙德城驻地区,西风骑士团的总部。
安柏和优菈先带着巴特达先去登记报到了,莉雅和行李则先暂时放在骑士团总部政事区的走廊上,由温迪看管着。
等骑士团给巴特达安排好住宿后,温迪再帮他把行李搬到对应分配的房间去。
毕竟不能白坐人家的车、白住人家的旅馆嘛。
——是的,温迪跟巴特达从维拉杜村坐车到蒙德城,再从蒙德城找了个旅馆住一晚,期间没有花费一枚摩拉。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毕竟他本就刚睡醒,再加上一醒就急着找车去蒙德城,自然没时间去演出赚摩拉。
不过他不是喜欢占便宜的人,本来他还提议说要为巴特达演出几首曲子来作为报酬来着。
结果被巴特达以“你我的关系也算熟络了,这点小事就算了”为由拒绝了。
哎…居然拒绝了他这个连续三届“蒙德城最受喜爱的吟游诗人”蝉联冠军的演出。
这他换算到任意一个酒馆里,都是一笔不小的摩拉收入呢。
毕竟他在蒙德吟游诗人的圈子里可是很有名声的,甚至还有一定量的崇拜者呢。
巴特达真是亏大发了。
想着,坐在走廊长椅上的温迪笑着摇了摇头。
而这时,莉雅晃悠了一下他的手,用悦耳的童音说道:
“诗人哥哥,那边转角有两个跟你衣服很像的人来找你。”
温迪一愣。
衣服跟我很像的人…?
他好奇地起身朝那个走廊转角走过去,就发现一男一女正兴奋地站在那的、同样穿着绿色披肩的吟游诗人。
嗯…应该是吟游诗人吧,毕竟他们一个手上拿着竖笛,一个手上拿着竖琴,目光如炬,用看偶像的眼神看着温迪。
“哥,真的是他!”
“你看,我就说我没看错吧!”
“大吟游诗人,没想到真的是您!”
“您居然还活着!我们两个仰慕您好久了!”
没等他们两个再继续兴奋下去,温迪连忙抬手示意,制止了一下。
“…诶等一下,你们先让我缓一缓。”温迪故作疑惑地扶着额头,“你是说,你们两个是我的崇拜者?”
兄妹俩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温迪:“……”
看着眼前服饰和自己相似的少年和少女,温迪了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是,“说崇拜者,崇拜者到”吗?
……
“也就是说,你们两个半年前在龙脊雪山听过我的演出,从那时候开始就崇拜我了?
“后来你们想找我请教,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人。
“狼灾之后没有打听到有关我的消息,就以为我已经,嗯……所以为了纪念我,今天就想着穿着这身衣服来蒙德城,参加风花节顺便到处吟诗。
“结果在外边的街道上偶然看到了我,就跟了过来?”
温迪根据他俩争先恐后七嘴八舌的解释中总结出来以上句式。
兄妹俩此时却颇有默契的重重点头,一点没有刚刚语无伦次的样子。
半年前啊…
温迪印象中这个时间段去雪山演出,也就是他刚认识塞缪尔,那小史莱姆还没化形的那一阵子了。
他记得这两个崇拜者,哥哥叫亨利,妹妹叫苏菲,他们都姓贝克尔,是相同血脉的亲兄妹。
倒不是对方做了什么让他印象有多深,只是蒙德人的名字祂都记得,更何况这俩还是“温迪”这个身份的崇拜者。
他先前说的“一定量的崇拜者”,其中就包括了这俩。
没想到,他刚想到对方,对方就找过来了。
“我们之前在雪山就听过好几遍您的作品了!”
“您知道吗,当时有好多人都在私下说把您看成巴巴托斯大人了呢!”
“后来我们也去找了您以前的其他作品听,每次听完都越发崇拜您!”
“……”
面对兄妹俩的热情,温迪笑着无奈地摆了摆手: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们很兴奋了。
“那这次来找我是想再听一遍演出吗?还是说…有别的事情?”
兄妹俩闻言对视了一眼。
“是这样的,我们确实很想再亲身听您演出一遍,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想请您指教一下我们编的诗!”
说着,亨利就想着从口袋里掏纸张。
结果摸了半天没摸到。
他眉头一皱。
“坏了。”
苏菲一看他的表情就仿佛明白了什么:
“…你不会是掉路上了吧?”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还不快去找!”
说完,苏菲朝温迪尴尬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道:
“那个,温迪老师,麻烦您先等我们一下。”
温迪表示理解:“没事没事。”
之后他便坐回长椅,目送这兄妹俩离开。
片刻他释然地呼出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
都说了,他可是连续三届“蒙德城最受喜爱的吟游诗人”的蝉联冠军。
哎呀,巴特达可真是亏大发了。
……
“好的冕下,如果您真的决定要参加的话,我今天晚上就回去把章程都修改一遍。”
琴拿着那张日程表,朝身旁那位戴冕的白发少年恭敬道。
她刚在训练场为新兵们说完风花节贺词,出来迎面就撞上了身穿奢华神圣气息衣饰的圣·塞缪尔冕下。
冕下平时是断不可能穿这类样式繁琐又华贵的衣物的,这身衣饰很可能就是明天风花节庆典上冕下会穿的。
于是琴就先入为主的以为冕下是来找她聊明天的风花节庆典的。
但结果令她意外,冕下居然是来找她谈那张日程表的事情的。
本来葛瑞丝修女跟她请求时,她拟出这份日程表就没想着冕下会真的按照上边来,毕竟她也只是想趁机再尝试一下。
但没想到冕下居然真的认真考虑了一遍。
而此时,他们正在从训练场朝着政事区琴团长办公的大楼走着。
看着对方点头,琴按捺住心底的高兴,神情严肃地为塞缪尔提着活动上的注意事项。
塞缪尔认认真真地听着,不时问出了一些可能的问题。
毕竟他选择了参加这些活动,既然如此,那便要认真对待。
而这样的心态一直持续到进入政事区后…他视野中出现了一抹绿色。
塞缪尔一顿。
那个人是…!
“怎么了冕下,是有什么其他不太明白的……冕下?!”
还没等琴团长反应过来,塞缪尔突然莫名朝着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琴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为了确保冕下的安危,她还是毅然跟了上去。
而塞缪尔则一边朝着视野里的那抹绿色跑过去,一边激动地微喘着气。
是祂吗…?
附加着风元素力飞快来到了用于绿化的花坛边上,塞缪尔看到身穿绿色披肩的少年吟游诗人正在俯身寻找着什么。
他微微深呼吸,尝试稳住目前以不正常速度跳动的心脏。
随后,他颤着声喊道:
“巴巴托——”
“…冕下?!”
眼前的绿衣吟游诗人回过头,惊讶而激动地看着他。
那是一张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脸庞。
塞缪尔心一沉。
…不是祂。
而此时,他眼前身着绿衣的少年吟游诗人正激动地语无伦次:
“您,您,您是不是那位,那位…!!”
塞缪尔稳住情绪后,压下泛起的失落,挂上温和的笑容。
…得问清楚为什么穿成这样。
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祝福道:
“是我,愿风神护佑你,随风飘荡的吟游诗人。
“能否告诉我,你为何是这身打扮吗?”
眼前的少年吟游诗人还沉浸在突然被高洁的教宗冕下搭话的喜悦之中,闻言过了一阵才缓过神。
“啊,这个啊…这个是我偶像经常打扮的衣服,我自半年前在龙脊雪山看过他的演出后就深深崇拜上了他!”
半年前吗…那个时候,他还是风史莱姆来着。
在龙脊雪山…
塞缪尔大概回忆了一下,印象中确实记得巴巴托斯大人在龙脊雪山的冒险家协会搭建的营地里演出过。
原来是模仿的啊…
他缓缓点了点头,和眼前的少年吟游诗人道了声谢后,便跟着后跑过来的琴团长缓步离开了。
“冕下,您刚刚是…?”
“…没事,我认错人了。”
“是很重要的人吗?”
“…嗯。”
是吗……琴看出了他蔚蓝色眼睛下隐藏的失落。
冕下刚刚喊的…似乎是…
“巴巴托斯大人”?
思考了一会琴就没有再继续想了,毕竟不管是冕下还是风神大人,这之间的事情显然都不是她能插手的。
在跟着琴走进她办公的大楼时,塞缪尔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塞缪尔,你是真的病了。
都跟你说了巴巴托斯大人想找你的时候自然会来找你的。
你擅自期待,擅自激动,又擅自失落…有什么意义呢?
他在心里自嘲了一句之后,抬头看了眼前方。
又是一道绿色的身影,就在他前方不远处,朝着大楼门口走着。
塞缪尔微微摇了摇头。
…肯定不是。
……肯定不是的。
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不自觉放快了脚步,走到了那道绿色身影的身旁。
在内心纠结了不知道多久,他下定决心般偏过头,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仍然不是他期待的那副面貌。
走廊旁种植的用于装饰的风车菊,突然不转了。
塞缪尔低下了头,再次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
…都说了让你别再擅自期待了。
一旁的琴担忧地看着他,片刻,她在前方走廊的长椅上看到了一位背对着的、身穿绿衣的、正和一名穿着绿色裙子的小女孩讲些什么的少年吟游诗人。
“…冕下,你看。”
她认出来那位了。
虽然她不知道冕下和风神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明白冕下要找的重要的人,应该就是巴巴托斯大人。
塞缪尔闻声微微抬眼,视野中再次进入两抹绿色。
…怎么今天穿绿色衣服的人这么多啊。
想着,他无奈地再次低下了头。
…这个肯定也不是的。
他呀…还是等着巴巴托斯大人自己去找他吧。
看着冕下似乎没有抬头再看一眼的意思,琴不由叹了口气。
风神及其眷属之间的事,她不了解,是不能随便行事的。
刚刚提醒一下,已经是她能做的极限了。
于是,琴只能在心里无奈道。
…冕下,您亏大发了。
……
正跟莉雅讲着诗篇的温迪忽然发觉有谁从身旁走了过去。
他在把最后一段跟莉雅讲完后,好奇地抬起头。
只见两道身影已经走得越来越远。
一道是扎着金马尾,穿着骑士团制式服饰的、步伐迅捷而稳健的高挑女性。
温迪当然认出来了是谁,西风骑士团当前的代理团长,琴·古恩希尔德。
而另一道,是穿着奢华与神圣气息衣饰的、明明阳光洒在他身上,却不知为何看上去似乎有些失落和颓废的、戴冕的、微卷白发少年。
温迪一怔。
…塞缪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