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苋秋一下午都坐立不安,晚上她买了点纱布和药水,站在校门口等池砚。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池砚回来。她看了眼,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打电话给他,“你在哪?”
“怎么了?”“我在校门口等你。”
“别等了。回去吧。”
池砚挂了电话。程苋秋脾气倔,她认定了池砚是故意避开她的,于是她就偏偏一直在那等。她意外地发现自己在倔这方面真是和池砚如出一辙。
快十一点半,保安大叔关了校门,“走吧小姑娘。我们都要关门了。”
“没事。我再等等。”程苋秋笑着说。
她一个人就这样站在那,左转转右转转。她低头数着自己转了多少步,忽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帆布鞋。她立马抬起头,一看,果然是池砚。她知道他会来的。他舍不得她一直在外面等他。这点,程苋秋倒是很了解的。
“你怎么不回去?”池砚穿着单薄的衬衣站在那问道。
“等你啊。”程苋秋看到他的手,确实没处理。她就知道他不会去医院。“我买了点药和纱布。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她举起袋子说道。
“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池砚却说道。
“我包扎完就回去。”程苋秋倔强地看着他。
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程苋秋握着池砚的手给他用棉签擦药,药碰到伤口很疼,池砚微微皱着眉头。
“让你不爱惜自己!活该!”程苋秋一边上药一边骂道。
“确实活该。活该在你和温哲玺接吻的时候打电话给你。我给自己找罪受。”池砚冷说道。程苋秋又被呛了,原来他这伤是他一气之下弄的。每次和池砚拌嘴怎么总是她输,真烦。程苋秋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要是我的存在只是来见证你和温哲玺幸福的话,那还是放过我吧。程苋秋。我心态没那么好。”池砚继续说道。
程苋秋用力按了一下棉签,戳疼了池砚,他一咬牙,倒吸一口气。“你胡说什么!池砚!我没有那种想法!”程苋秋义正严辞地说道。池砚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又气又怜爱,她没有,她确定温哲玺没有吗?池砚沉默了下来。程苋秋见他不再说话,也安静地帮他上药。
她要包扎的时候被池砚拦住了,“不用包。我得用手做实验。包了不方便。”
程苋秋不满地看着他,“知道用手不方便了?当初不知道爱护自己。”她还是用纱布给他浅浅地包了一下,“回去不许拆。”她包扎好,拿出笔在白纱布上画了个小太阳。“我做了标记的。不许拆。”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小太阳。
池砚用手揉揉她的头发,“程苋秋,别对我这么好。”程苋秋躲开了他,站了起来,“我回去了。”
池砚却一把环着她的腰,靠在她身上。“别走。”
“那你刚才还催着我走。”程苋秋专门来拆他的台的吧。
池砚握着她的手,“谁知道你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你故意的吧?知道我肯定会来。”他说道。
“嗯。我知道。我故意的。我知道你会来。”程苋秋嘴角上扬说道。池砚到底我还是跟你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好吧。这是一种属于他们之间的默契。
池砚吻了吻她的手背,她的手有浓浓的药水味,闻着就很苦涩。
“别。”程苋秋想要抽走手,却被池砚紧紧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也被握住。他抬起头看着她,柔和的路灯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那略带疲惫的眸子却是含着光一般的好看。在她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细致地吻着她的手。指关节,指腹,指尖,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手上,好温暖。
程苋秋咬着唇,“池砚。你快松开。你在干嘛?”她觉得脸好烫,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不一样了。池砚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食指,异样的触感让程苋秋不自觉一颤,她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疯啦池砚!”她声音几乎在颤抖。她越是想要抽出手,反而被池砚握得越紧,甚至让她感觉到一丝痛感。
池砚嘴角带着笑意,将她的食指含住,“啊!”程苋秋不禁喊出声,她感觉双腿几乎在发软,脸颊越来越烫,明明只是初春的夜晚,她却觉得简直是在夏夜。池砚温热的口腔包裹着她的食指,他的舌头舔舐着,用牙齿轻轻咬着。他尝到她手指带有的药水的苦涩味道,这和中药有得一比。程苋秋摇着头,灯光下池砚的眼睛闪闪发亮很是好看,像从前一般。她又一次迷失在他好看的眸子里。这才是那个她熟悉的池砚。那个少年意气风发的池砚。
他们就这样,在灯光下注视着彼此。
四周很安静,只听见远处的虫鸣声。
初春的夜晚,柔和的风吹拂着两个人的衣角和发丝,四周安静得只剩下虫鸣声。
在夜晚春风里,她失足陷入他如水般的眸子里。
春风是如此动人,惹得她眼眶微微湿润。
而他的眸子里盛满了关于她的一切。
如果说夜里的春风是带着初春的寒意的,那么池砚眼里的情绪春风则是温暖的,动人心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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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喜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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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今晚下雨,那便是最好的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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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砚看着程苋秋的脸颊在昏暗的灯光下泛出淡粉色,她眼睛里是他,这就足够了。他掏出纸巾,帮她把手指擦干净。“这下你的手没有药水味了。以后别再这傻站着了。累。”池砚站起来,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趁机牵着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啊?”程苋秋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赶紧跟上。
程苋秋回过神才意识到池砚牵着她的手,“手。”她指了指。池砚一笑,“温哲玺又不在。我牵下怎么了。”出租车停了下来。
“喂!池砚!这原则问题!我们又不是!”程苋秋的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池砚塞进了出租车。
车内。程苋秋把药袋子给他,“自己记得换药。”
“好。”池砚接过袋子。她看了眼手机,温哲玺打来电话,她要接,却被池砚按住了手,“别接。”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不行。”已经12点了。她再不回电话,温哲玺会着急的。
“喂。温哲玺。我在回来的路上了。”
“怎么加班这么久啊。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快到了。你放心吧。”
程苋秋挂了电话,“你怎么办?”她问道。
“我让宿管帮我留门了。”池砚说道。
“那就好。”怎么这有种,像在偷情的感觉。她脑袋里涌现出这个想法,啊,程苋秋你在想什么呢!
夜晚12点的北京少了很多人,显得有点冷清。霓虹的灯光照着在车窗上,摇摇晃晃的,快要把程苋秋的眼睛给晃花了。大概是刚才太过于眩晕了。
“我到了。先走了。”程苋秋下了车,“注意安全。”池砚说道。
程苋秋在等电梯,她无意识地玩弄着手指,脑袋里突然想起池砚含着她手指的样子,浑身一颤,赶紧放好自己的手。啊,她在想什么呢。她回到家,看到温哲玺正在那等她。
“不好意思,加班没注意时间。”她撒的谎越来越多了。
“累了吧。”温哲玺走过去拥抱着她。
“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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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苋秋半夜忽然醒来,她看到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风刮着她的窗帘。啊,忘记关窗户了。她起身走到窗边,看到旁边那棵大树上,浅绿色的嫩叶冒了出来,雨水顺着嫩叶滑了下来,挂在叶角,要落不落的,惹得叶子像在荡秋千。
程苋秋浅浅一笑,她大一的时候曾经去蹭过日语系的课,日语老师在课堂上教了大家一首诗,杜甫的春夜喜雨。她其实学的很浅,没想到过了四年了,现在却意外地在想了起来,“春夜 雨を喜ぶ”。
春夜 雨を喜ぶ
好雨时节を知り
春に当たりて乃ち発生す
风に随いてひそかに夜に入り
物を润して细やかにして声无し
野径 云倶に 黒く
江船火独り明らかなり
暁に红の湿れる処を看れば
花は锦官城に重から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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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似乎不觉得很疲惫了。没有那种无法呼吸的沉重感了。他似乎一下子从溺水中跳了出来,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他看到桌子上那本写了一大半的练习题,将它合了起来,放到了一边。
“今天组会轮到池砚了吧。”宋涛提醒道。
“知道。”池砚背起书包去图书馆。
“诶?你这手,怎么包的这么好看啊?”谢小满赶紧拿过他的右手。
“谁包扎的啊?哎哟哟。这上面还画了个小太阳诶。”贺真祺看好戏的表情。
“我知道!那必须是!我们程姑娘的杰作了呗!”谢小满起哄道。
池砚拍了一下他脑袋,“少来啊你们。别瞎闹。”
“看来你们和好了嘛!”
“走了啊。不跟你们废话。”池砚嘴角上扬出了宿舍门。
“瞧瞧池砚那不值钱的样儿哈哈哈!之前他伤心成那样呢!人家程姑娘就给他包扎一下就一下好了。啧啧啧。亏他还是我们专业第一的学神呢。恋爱中的男人真没脑子。”宋涛感叹道。
“你小子,等你谈了恋爱再说吧!”贺真祺笑道。
“这就是谈恋爱懂不懂!”谢小满也来了一句,“对啊。懂不懂。”
池砚走出宿舍楼,看到被雨水打湿的地面尚未干透。他一笑,原来在心里许的愿望是会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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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砚和唐馨一块做着实验,唐馨注意到他那右手。“你的手怎么了?”她问道。
“不小心弄的。”池砚简单回道。
“晚上你有空吗?我听说南门有家店挺好吃的。”唐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师姐。我没空。得去家教。”
“你怎么老是在家教?你本来就有奖学金,老师也发了工资,那还有补贴。你还不够用?”唐馨一直很想问他。她从认识他来说他就一直忙着兼职和家教,感觉每天都很忙。
“家里需要用钱。没办法。”池砚笑了笑说道。
做完实验,池砚坐在椅子上休息。宋涛走了过来,把手机递给他,“树洞全是你的消息。”池砚划着屏幕一条条看着。有人拍了他和程苋秋一块的照片。他牵她的手,喝她的水,抱着她,甚至还有昨晚他搂着她的腰,含着她手指的照片。
“不敢想象,这居然是那个冷脸池砚大神会做出来的事情。”
“就是啊。那个女生看着也不像我们学校的。”
“我的妈。好震惊。池砚居然是这样的人。”
“那个女生叫程苋秋。听说是池砚的高中同学。”
“好像是服装设计师。”
“她那么普通,怎么配得上池砚啊。”
“池砚怎么会喜欢她。”
太多消息了。池砚看不完。他打开电脑开始操作起来,“你干嘛?”宋涛不解。
“删掉。太脏了。看不了。”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着,没一会这个树洞就被屏蔽了。他把那些照片和信息全都删掉了。
“也是。搞这个的人也不看看我们专业是干嘛的。干得好。”宋涛竖了个大拇指。唐馨也没想到池砚居然会做这些事情,他看起来本是那样的生人勿近。平时和女生说话也是淡淡的,敷衍的。她以为自己已经算他相处的女生中最熟悉的人了,但他对她却一直也不浓不淡的样子。原来是人不一样啊。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走了。”池砚背起书包准备去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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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偷窥欲就像昨夜雨里湿漉漉的雾气,一经漫开,就难以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