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真祺打篮球比赛这天,他特意下课去找了小学妹,让她一定要去看他打球。“我会去的。”小学妹的目光却停留在贺真祺旁边的池砚身上。
池砚的手机响了起来。“喂。妈。”
“韩律师把法院的审判结果拿过来了。说是证据不足。驳回了。”池阿姨叹了口气。
“啊?怎么会这样?”池砚以为证据已经够了的。
“你回来看看吧。”
“那我明天回家拿。我晚上得去家教。”
“儿子,妈担心你爸这案子,怕是翻不了了。”池阿姨抹了眼泪说道。
“妈。你放心。没事的。”
池砚挂了电话,心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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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啊。你有空吗?”池阿姨打电话给程苋秋。程苋秋正在看衣服的制成效果。“还行。我不算很忙。怎么了?池阿姨?”“你能帮我送份文件给池砚吗?我待会要去干活。但是这份文件又很重要。”“可以的。”
程苋秋刚好有些不满意衣服的制成效果,总感觉缺了点什么,干脆休息一下。她去池砚家找到池阿姨,“麻烦你了。秋。”池阿姨把那份文件递给她,她一看,上面写着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法院。难道是,池叔叔的事情?她心想道。她刚想开口问池阿姨,但看到池阿姨那悲伤的神情,又没有再问了。这样问,无疑是在揭开池阿姨的伤疤。
到了清华。程苋秋打池砚电话,一直没人接通。她这下又一次在清华迷路了,不知道该怎么找他。于是又在学校里乱走。看着一群人跑了过去,“同学。请问你们这是跑去哪啊?”程苋秋赶紧问道。“去看计算机院和生科院的篮球比赛啊。听说这次计算机系的池砚也在。”那个女生说道。“谢谢啊。”程苋秋于是也跟了过去,走到了篮球场。
篮球场上已经围了许多女生了,看样子阵势很大。程苋秋感觉自己突然回到了大学的时候,那时大家也会凑齐一堆人去看男生们的篮球比赛,篮球场上的欢呼声总是不断的。她实在是挤不进去,只好站在最外面看着。她突然想起来,池砚的篮球还在她那。这时一阵尖叫声,程苋秋看到池砚他们开始比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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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啊。池大神。你今天咋回事啊?”第一轮下来,计院被生科院领先4分。这么大的差距着实让计院的人唏嘘。
池砚皱着眉头,“没什么状态。”他想到好不容易向法院提出二审,结果却被驳回。证据还不充分。要是再找不到更关键证据,时间越拖越长,他爸的案子就真的遥遥无期,毫无翻案的可能了。一想到这,他就没心思打球,所以好几次都被生科的人抢了球。他打开手机,看到程苋秋的来电。“怎么了?”他拨打回去。
程苋秋站在人群里,感觉都要被挤成肉饼了。女生们都在讨论着,有些喧闹。她听不太清楚。“喂?”“有事吗?”池砚听到她那很大的声音。
“池阿姨让我给你送资料。你能不能。啊。同学你踩到我的脚了。”程苋秋这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的脚被踩了一脚。她疼得赶紧抬起脚。
“你在哪?”池砚赶紧站了起来。
“在看篮球的人群了里。我晕。你们这人太多了吧。”程苋秋吐槽道。
“你伸出手。我看看你在哪。”池砚转身看着一群加油的女生。那些女生一看到他转身了,各个都尖叫起来。程苋秋艰难地举起手,她想走出去,又发现后面的人越来越多了。池砚个子高,一眼就看到了程苋秋的手。他朝人群走了过去,“喂。池砚你干嘛?”贺真祺见他走过去不解。
“找人。”
池砚对着一群女生喊着“借过一下”,大家都纷纷掏出手机拍照,人群被池砚艰难地开出一道口子,随即口子又立马合上。女生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池砚,不是在感叹就是在捂嘴含笑。程苋秋这才看到池砚朝她走过来,她赶紧挥挥手。“在这。”池砚皱着眉头,抿着嘴唇走了过去。
“借过一下。”
最后一次。
程苋秋这下面前没有成群的人了。池砚就这样站在了她面前。下午四点半时分的太阳从他的斜上方照下来,他的发丝在阳光下显现出金黄色,他的棕色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是浅淡透亮,睫毛扑闪扑闪的,像夕阳下的蒲公英。程苋秋觉得他这样的长相去娱乐圈当明星完全不为过。
“走吧。带你出去。”池砚说道。
“哦好。”程苋秋赶紧跟着他往前走,生怕待会又被堵起来了。
“这女生谁啊?”附近的女生都在议论。
她低头走着,怕被人拍到。要拍就拍池砚好了。她是不想被拍的。这就像一条冗长的隧道,她跟在池砚身后,看到他结实而好看的小腿,那骨骼分明的脚踝,那从人群里勉强照射进来的光线穿错在他的衣服上。
前方是人群,也像是丛丛随风飘拂的麦浪,她跟在池砚身后,踩在田地的泥土上,麦穗拂过她的小腿,惹得她有些痒。阳光照射在麦穗上,金灿灿的,是秋收的季节。她低头踩着池砚的脚印,他的脚印比她的大许多,但她喜欢这样踩着他的脚印。她看到池砚的衣服被风往后吹着,她想抓住那飘动的衣角,却怎么也无法抓住,于是加快了脚步,阳光就这样照着他,在他的背后形成巨大的阴影,她处于阴影之内,她在努力地追赶他的步伐。那一刻,她体会到池砚对于她而言的追寻的意义的具象化。
一切恍然如梦。程苋秋从那冗长的隧道里醒来,从那麦浪飘拂的田野中醒来,池砚已然站在了人群外。她停下脚步,看着池砚的背影。那样的熟悉,却又那样的陌生。他带着她走过了人群,走过那了最为艰难的隧道,却无法带她走出那麦浪四起的田野。她不由得觉得心脏在被狠狠地刺痛着。“怎么了?”池砚转身看着她。程苋秋低头掩饰自己的失落,也走出了人群。
“哔——”裁判员吹了哨子。“你先站在这等我。”池砚说完就跑去和他的同学们集合。于是程苋秋从人群里站到了第一个。追寻的意义是什么呢?如果停止追寻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呢?她会永远留在那片金色的麦浪里,而他离她远去。阳光就这样温和地照射在程苋秋脸上,她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池砚打球。后面的女生都在为他加油。一阵又一阵。
“哟。不错啊。你小子居然还让苋秋来看你比赛啊。”贺真祺把秋传给池砚。
池砚抱着球躲闪着,“她找我有事。”说完,一把扣篮。场上传来一阵欢呼声。
“看到没。程姑娘一来,这池砚的干劲就上来了。刚才还萎靡不振呢。现在就扣篮了。”宋涛说完抢过球跑了起来。
程苋秋不懂篮球,只是知道池砚他们开始得分了,要追上生科院的分数了。
“中场休息——”裁判员喊道。
池砚已经跑出了汗水,他额前的短发已经被打湿了。程苋秋看到旁边的女生都跑上去给他送水。她又想起了之前池砚在高中也总是经历这样的场景。她以为池砚会接过她们的矿泉水,但池砚却径直走到她面前。“走吧。带你去那边坐着。”“哦。”程苋秋跟着他走到场内。她终于坐下来了,感觉腿都要站麻了。
程苋秋见他从书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汗水。“你带水了吗?”他转头问道。“我水杯没水了。”
程苋秋低头看自己的包,哦,她的水杯还有水。“那么多女生给你送水呢。你随便拿一瓶呗。”她突然想起来,那么多女生给他送水,他干嘛问她。
“我不接她们的水。”池砚说道。
“我帮你去买一瓶吧。”她环顾四周看看有没有自动贩卖机,结果池砚拿过她的水杯,拧开了盖子,喝了起来。程苋秋一愣,“那是我的水杯。我喝过的水。”
“都接吻了。还在乎这个?”池脚不红心不跳地说。程苋秋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他这句话杀伤力百分之一百。
“苋秋。你来了就是不一样啊。池砚这小子一下就提起精神了。我们很快就要赢了。”谢小满跑过来笑着说。程苋秋尴尬地一笑。
“我去。这杯子。”宋涛也走过来凑热闹。
池砚拍了他们一下,“少说点会死啊。”这时,程苋秋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我晚上8点到机场。”温哲玺说道。
“那我到时去接你。”
“行。你下班了吗?”
“下班了。”
“在干嘛?”
程苋秋眼珠子一转,“在,逛商场。买点东西。”
“明天周末,我们刚好可以一起出去玩。”
“好。”
程苋秋挂了电话,池砚在一旁一笑,“程苋秋。你撒谎是越来越来熟练了。我记得你以前撒谎都会结巴。”程苋秋白他一眼,她本可以直接把那份文件递给他就走,但她还是想问问其中具体的事情,只好耐着性子等他打完球。“你还有多久啊?”“快了。再等等。”
最后一次比赛开始了。
程苋秋看了眼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她心想道。这时,唐馨坐了过来。
“你也来看他比赛?”
“不是。只是碰巧。我是来给他送份东西的。”程苋秋解释道。
唐馨看了眼那边一群加油呐喊的女生。“他总是这样受女生欢迎。”程苋秋点点头。这点是实话。
“你喜欢他吗?”唐馨问道。
程苋秋看着落日,“喜欢过。很喜欢。他,曾经是我追寻的光。”
唐馨没想到程苋秋如此坦然,“现在呢?不喜欢了?”
“我喜欢吃芒果。但我过敏。所以我不能吃了。”程苋秋简单回答道。
唐馨摇摇头,“过敏可以吃药。”
“可是频繁地吃药会让人身体变差。”
“如果我喜欢,我会不顾一切。”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你很勇敢。我是怯弱的。”
夕阳下,程苋秋朝唐馨一笑。唐馨似乎在那一刻,懂得了池砚为什么会这样喜欢程苋秋。她那明媚的笑容在夕阳下很是漂亮,她的酒窝虽然很淡,但也很好看,她那清澈的眼睛里有着无尽的光芒,那是属于她的光芒。
比赛结束。计院赢得了比赛。大家都在欢呼着,当然另一边生科院就显得比较安静。
“走吧。”池砚背起书包对程苋秋说道。“那我们先走了。”程苋秋对大家说道。“拜拜。”贺真祺他们朝她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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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一个人停留在夕阳下的麦浪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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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这是池阿姨让我给你的文件。”程苋秋把文件袋递给池砚。
“谢谢。”池砚没有看,只是把它放进了书包。
“你,不看看吗?”她问道。“回去再看。”池砚明显是不想在她面前拆开这个文件袋。
“是,池叔叔的案子吗?法院下了结果?”程苋秋尝试问道。
“不是。就是一些房子的手续罢了。”池砚看着不远处的草坪,没有看她。
“你不想和我说?你总是对你这五年的事情闭口不谈。池砚。我感觉你比以前沉默多了。虽然我现在没有说这种话的资格了。原谅我这个人嘴巴比脑子快。”程苋秋一个没忍住又说了出来。说完她就后悔了。她的语气好像在责备他。
“告诉你,就能改变现实吗?”池砚转头看着她,眉眼里带着苦涩的情绪。
好无力的问题。程苋秋一时间回答不上来,沉默着,沉默着,觉得喉咙发干,发涩,如鲠在喉。“抱歉。我说话有点重。”池砚打破了沉默说道。
“如果,我能帮你呢?你打算告诉我吗?”程苋秋抬起头看着他。
池砚一笑,“你帮不了我。程苋秋。这样的生活,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颓废与浓重的无力感。
他,到底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她居然一概不知。她对池砚的生活的了解是那样的贫乏。“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帮不了你。”
“温哲玺会介意的。程苋秋。你是他的女朋友。你来帮我?算什么回事?不要再问我这五年的事情了,不要再说要帮我这样的话了。一我不需要。二我这个人的自控力不好,保不准又会做出你讨厌的事。”池砚拉好书包拉链站了起来,“走吧。我送你出去。”
程苋秋站了起来,跟了上去。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不要她打听这五年的事情,他不允许她参与他现在的生活,他第一次将她拒绝得彻底。她感觉,她和池砚之间有一面透明的墙,虽然,她和他都能看到对方,却怎么也无法走到对方的世界里去。她站在墙这边,他站在墙那边,彼此观察着对方的世界。如果池砚的世界在下雨,或许,她也会抬起头看看自己的世界的天空是否乌云密布。很可惜,她的世界是万里晴空。他站在墙壁那边,淋着雨。而她站在墙壁这边,感受着人间最好四月天。她抬头看着池砚的身影,她感觉池砚比她远想的更加复杂难懂。她以前觉得自己很了解他,可,现在,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是她越界了吗?或许,是吧。池砚说得对,她现在是温哲玺的女朋友。她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池砚这五年的经历呢?失去了身份认同的她,显然失去了话语权。
到了校门口。“就到这吧。谢谢。”程苋秋说道。
“你去哪?”池砚问道。
“去机场接温哲玺。”池砚看她招手打车。
“你们住一块?”
“嗯。”程苋秋回答后就上了出租车。
池砚看着那辆出租车远去,或许,这才是她该有的生活。
一开始是他太冲动了,太鲁莽了。
现如今放手,是他能做的最好的决定。他想,应该和自己和解了。不应该再执着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