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星疏还没有出来,楚屿就被楚玥打电话叫走了。
走之前跟安杰嘱咐了两声。
楚屿回家就被楚玥拉进了房间:\"你怎么回事?我听到陈伯说你还进公安局了?\"
楚屿摆了摆手:\"一点小事。\"
楚玥恨铁不成钢叹口气:\"楚屿,不是我说你,你要是真的不想跟兰曳他们争,我也不结这个婚了。\"
楚屿转身看着楚玥的眼睛,眼神带着一点玩味的凌厉:\"好啊,那就别结婚了。\"
楚玥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楚屿嘴角勾了勾,转身往外面走去。
楚玥突然伸手拉住了楚屿的胳膊:\"楚屿!有话好好说。\"
楚屿低笑一声,转过来看着楚玥道:\"姐姐,是你非嫁不可,不是我让你非嫁不可。\"
楚玥瞬间脸皮有些红,声音扭捏道:\"那个人…冥顽不灵!\"
楚屿挑了挑眉,浑不在意,往阳台走去:\"兰珍把她戴了二十多年的珍珠耳环取了。\"
楚玥冷笑一声:\"人走了,不装了。\"
楚屿低头看了看下面的草坪,阳光刚好一点点撒了上去,秋霜铺了一层透色的白。
他突然想起病房里越星疏惨白的脸,没了血色,也是这种青白的透色,看的人心酸。
楚屿转头突然问道:\"姐,怎么补血啊?\"
楚玥愣了一下,大脑里已经脑补出一个女孩儿为了他这个不靠谱的弟弟流产失血过多的狗血戏码。
\"谁?谁补血?\"楚玥道。
楚屿看着楚玥变幻莫测的表情道:\"你跟我说怎么补就好了。\"
楚玥翻了个白眼道:\"自己去查,我不知道。\"
楚屿真的拿起手机认真查了起来,想了想又觉得不靠谱,想了想给谭医生打了个电话。
楚玥听得莫名其妙,过了一会儿又听楚屿跟自己的助理交代了好久。
\"谁啊?让你这么上心?\"楚玥八卦走了过去。
楚屿摇摇头:\"不重要,你火急火燎把我叫来到底什么事?\"
楚玥从包里拿出来一份文件,交给了楚屿道:\"这个是臻丽的资料,爸爸生前把一些固定的资产部分转移出去了,成立的公司,里面居然还有妈妈的份额,一直被瞒着。\"
楚屿接了过来:\"谁给你的?\"
楚玥叹口气道:\"秦川。\"
楚屿皱了皱眉:\"他怎么会有?\"
楚玥说:\"所以说,我跟他结婚真的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你不在的这些年我也没在,秦川被秦家放在老爷子这里这么久,他比我俩清楚的多。\"
\"兰曳知道吗?\"楚屿翻了翻文件。
楚玥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明面上肯定是不知道的,但私下不清楚。\"
楚屿眉头微微皱了皱:\"所以现在我们这边有一部份属于臻丽的股权,和兰曳共同持有齐爵以及下面的分公司?\"
楚玥点头:\"齐爵本来就是爸爸和董事会的人共同持有的,但是现在兰曳掌握了绝大数发言权,老爷子的余威还在,但是等再过个三五个月,估计那边应该就要发难了。\"
楚屿点点头冷笑:\"三五个月吗?他们已经开始了。\"
楚玥愣了一下:\"可是董事会那边我一直在,我没发现啊。\"
楚屿笑:\"明面上当然还要装一下,但是私下早就按捺不住了。\"
\"那你准备怎么做?\"楚玥问道。
楚屿低头想了想道:\"我想跟秦川私下聊一聊。\"
楚玥点头:\"行,我给你安排。\"
楚屿转头跟楚玥道:\"好了,我一晚上没休息了,现在要睡觉了,您可以走了。\"
楚玥狠狠瞪了楚屿一眼:\"你还能睡着?\"
楚屿笑:\"能啊,不睡觉可以解决事情吗?\"
楚玥叹口气:\"楼下应该准备了你的早饭,你去吗?\"
楚屿伸了个懒腰:\"不去,你让送上来吧,我洗个澡就睡了。\"
楚玥拿着包离开了,楚屿躺到了床上,想了想给安杰了个消息:\"疏疏醒了吗?\"
\"醒了,刚喝了点稀饭。\"
安杰看了看病床上的越星疏轻轻叹了口气。
越星疏住院第一天见了楚屿一面之后就再没见过。
因为不能说话,他觉得周围也安静了很多,大多数时间就是看着窗外发呆,或者看书。
安杰每天会送来一碗汤,说是给他补身体。
直到有一天被护士看到了,说了两句:\"这么个补法会出问题的,先把他脾胃调理好,不然补再多的东西都白搭。\"
安杰愣了一下道:\"那我再去问问。\"
越星疏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轻轻摇摇头,把汤接了过来喝了。
从那天后,汤换了。
但是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很,每次对着镜子的时候他会想,自己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了?
他觉得自己最近倒霉透了,前脚刚从医院出来,另一只脚就又踩了进去。
出院的那天阳光不错,他抬头看了看天空。
湛蓝无云,秋高气爽。
他跟安杰交代了一声,开着车往郊区鹿鸣山的明远寺驶去。
寺庙建在半山腰,两侧长着翠竹隐隐绰绰,将阳光分割成一片片金箔,随意在地上洒着。
好久没有运动了,越星疏爬到一半就出了一身的汗,他抬头望了望,靠着旁边的石阶歇了一会儿。
越星疏低下头看到石阶缝隙中长了一朵小黄花。绿色的茎很细,叶子也被秋霜打黄,可是花却开的灿烂。
已是深秋,他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刮擦了一下花瓣,细碎的花瓣滑过指腹,让他心里痒痒的。
\"你好厉害啊,一个人开在这里,都不怕被人踩一脚。\"越星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心里默默道:\"不像我,我怕疼怕的要死。\"
他拿出手机拍了下来,查了一下,叫金佛花。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流泪。
因为鹿鸣古寺石阶上的一朵金佛花。
他站了起来,告别了那朵花,往山顶走去。
寺院里人很少,角楼挂着铃铛,微风吹过叮叮当当作响,头顶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青烟袅袅,他跪在佛前很虔诚地拜了拜。
下山的时候他专门留意了那朵花,不见了。
越星疏轻抿唇,低头看了看手机里的那张照片,设成了壁纸。
他回到家的时候没想到楚屿居然在,他的表情僵住了,愣愣站在门口。
客厅的灯开着,楚屿站起来,走了过来。
越星疏脸白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
\"没事,我听安杰说你出院了。\"楚屿停下了靠近的脚步,讪讪道。
越星疏看着楚屿,背后攥紧的手微微松了松,他点了点头,转身绕开楚屿往房间走去。
\"疏疏!\"楚屿叫住了他。
越星疏身形顿了顿,转过头看着他。
\"你吃饭了吗?我做饭了,可能凉了,我去热一下。\"楚屿说。
越星疏摇了摇头,转身又走进了房间。
楚屿站在原地,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他听到安杰说越星疏出院了,就赶回了家,等了一下午,他笃定越星疏会回来的,这里是们两个人的家。
楚屿叹了口气,往餐厅走去。
却没想到越星疏走了出来,手里拿了几张纸,放在他的面前。
楚屿疑惑转头问道:\"这是什么?\"
越星疏一张一张摆开,是就诊病例,化验单,住院证,出院手续…
楚屿皱紧了眉头,然后听到越星疏暗哑的声音艰难得从嗓子里挤出来:\"没…上床,住院了。\"
说完,越星疏收了起来,转身往外面走去。
楚屿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他一把拉住了越星疏的胳膊,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
\"对不起,疏疏,对不起…\"楚屿的唇贴着越星疏的耳低声说道。
越星疏没有挣扎,他觉得自己在楚屿身上的力气全部用完了,定定站着,任由楚屿抱着自己。
楚屿身上的温度似乎一点点传到了他身上,但是他觉得自己似乎热不起来了。
身体四面八方都透着风,那点温度,都被风吹散了。
越星疏想不起这是第几次听到楚屿道歉了。
楚屿贴着他的脸亲了亲越星疏冰凉的耳垂:\"对不起…是我不好。\"
\"没事…\"越星疏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伸手拉开了楚屿抱着自己的手:\"我…回去了…\"
楚屿却又抱紧了他道:\"能…能不能别搬走了?\"
越星疏从鹿鸣寺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想清楚了,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自己被楚屿带来的那一点儿虚假的温存给欺骗了,以为他真的可以有期待了。
所以看到络鸣的时候他会难受,听到楚屿结婚的时候会难过。
可是…这一切不是原本的样子吗?
而且他根本不敢忤逆楚屿,两次不听话的下场都很惨烈。
惨烈到他自己都不敢回头看。
\"好。\"越星疏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情绪,就像之前一样:\"我…可以…回房间了吗?\"
楚屿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越星疏再一次推开了他的手,离开了餐厅。
楚屿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臂弯,沉默了很久。
越星疏打开了自己床头的灯,房间不是自己离开时留下的狼藉,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坐到了床上,打开了电脑。
住院这段时间压了好多工作。
越星疏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的脑子最近好像僵住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拿起手机,突然想到沈知佩好久没跟他联系过了。
他叹了口气,其实这样挺好的,那种没办法回应的感情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他和沈知佩之间只需要工作和友谊就可以了。
他笑了笑,合上了电脑。
咚咚咚,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他抬眼看了看门,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
楚屿端了一杯牛奶和一盘水果,站在门口。
\"不吃饭的话,先喝点牛奶吧,或者我炖了汤,你要不出来喝?\"
越星疏咬了咬唇接了过来:\"你…不必要这样。\"
楚屿顺势握住了越星疏的手道:\"疏疏。\"
越星疏微微挣扎了一下,又认命一般任由他握住了自己的手:\"你这样,我没法喝牛奶。\"
楚屿有些尴尬的松开了:\"你先喝。\"
越星疏拿了过来:\"我,一会儿喝,你还有事吗?\"
楚屿摇摇头,伸手揉了揉越星疏的头发:\"头发都长了,明天我陪你去剪头发吧。\"
\"好。\"说完他看着楚屿的眼睛,仿佛在说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可以走了。
楚屿轻轻笑了笑:\"那你早点休息。\"
越星疏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楚屿有些无力,看着关上了的门,但是他没有办法,是他自己亲手毁了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脆弱的好感。
他叹了口气,对着房间里面的越星疏道:\"我出去了,今晚不回来住,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里面没有回应,楚屿等了一会儿,关门离开了家。
越星疏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水果和牛奶,有些晃神。
早上起来的时候楚屿已经回来了,做好了早餐在餐厅等他吃饭。
越星疏没有抗拒,走了过来默默吃完了自己面前那一份。
楚屿把一碗汤推到越星疏的面前:\"太瘦了,需要补一补。\"
越星疏抬头看了楚屿一眼,端着汤默默喝了下去。
楚屿嘴角勾了勾,却听到越星疏道:\"我…听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关着我了?\"
楚屿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没有说话,拿着碗走进了厨房。
越星疏想去公司,但是他拿不准楚屿的心思,他跟了过去,小心翼翼的说:\"我…就去公司…不走…\"
越星疏的声音哑的厉害,每说一个就像是铁棍划过水泥地面,刺耳至极。
楚屿听得心里难受,他皱了皱眉:\"你别说话了。\"
越星疏脸色白了白,他知道自己的声音很难听,但他没有办法,他怕不说又被关起来,像上次一样。
他张了张嘴,终于忍住了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低下头,悄声往房间走去。
\"等一下。\"楚屿叫住了他:\"换衣服,我带你去剪头发。\"
越星疏背着楚屿点点头,那个\"好\"字,被他咽进了心里。
越星疏换了衣服,走了出来,看到楚屿在门口等着他。
他拿着车钥匙,被楚屿要了过来:\"我开车。\"
越星疏默默坐在车上,歪着脑袋不知道看窗外。
纤细白皙的脖颈,线条流畅好看,他的头发有些长,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眼神。
他记忆中小时候的越星疏很喜欢笑,喜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上学的时候班里谁的裤子破了,演讲的时候谁忘词了,谁跟谁表白了被拒了…
那时候的越星疏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肉乎乎的,眼睛老是弯成月牙形,笑着拉着他的手叫哥哥,然后喋喋不休的讲他一天开心的事。
他好像很少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就算有,也会很快地说:\"没事,我还是选择原谅他,反正我忘性大哈哈哈。\"
跟阿灿形容中的他不一样,那个会为了引起父母注意而故意捣蛋,为了躲避自己闯的祸而拉阿灿垫背的越星疏不一样。
楚屿转头看了看越星疏一眼,他好像越来越安静了,就跟从前的阿灿一样,沉静地让人心疼。
那个为了在养父母家可以安安静静生活下去的阿灿,懂事温柔地让人不得不想捧在心上。
他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越星疏的捣蛋,阿灿唯一的家不会散,如不是越星疏出卖,他父亲就找不到他们在哪里。
他回过头,过了这么久了,他真的能放下了吗?
\"疏疏,我们到了。\"楚屿停下车。
越星疏下了车,看到楚屿接了个电话。
楚屿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下车走了过来道:\"你进去,我有事不能陪你了,一会儿让安杰接你去公司。\"
越星疏点点头,楚屿揉了揉他的头发道:\"别在公司待得太晚了,早点回家,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越星疏的手藏在袖子里,握紧了又松开,最终点了点头。
楚屿笑了笑转身上车走了。
越星疏看着楚屿离开的背影,自己的影子被拉很长,一个人站在阳光下,秋风萧瑟,他像是被什么困住了,找不到出口了。
门口有人来接他,他跟人走了进去。
\"你就是…\"接待他的人突然面带暧昧的止住了笑,带他坐到了一面大镜子之前道:\"楚屿交代过了,你坐这里就好了。\"
\"对了,我叫何乐,何乐而不为的何乐。\"何乐笑得很灿烂:\"你叫什么名字?\"
\"越星疏。\"越星疏小声道。
何乐却还是被那个声音吓到了,他脸色僵了僵,立马又笑了:\"那我叫你小越吧?\"
越星疏看到了何乐的表情,心里默默道了个歉,自己的声音果然还是吓到别人。
他点点头没有再开口。
\"你长得好漂亮啊!就是…就是…太瘦了点!\"何乐一边拿着剪刀比划,一边说道:\"小越,你和楚屿什么关系啊?是不是我想的那种啊?\"
越星疏淡淡摇摇头,冲着何乐笑了笑。
何乐睁大眼睛看着越星疏不可思议道:\"真的不是?我还以为…我就是瞎八卦一下,你别介意。\"
越星疏眨着眼睛冲他笑了笑。
何乐咂巴着嘴巴,一边往去里面拿东西,一边纳闷嘀咕道:\"听昨晚吩咐的语气,我都以为今天要拉着人家办婚礼,结果不是,搞毛线啊!\"
何乐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越星疏,有些惋惜,漂亮是漂亮,可那声音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