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星疏赤裸的靠着门坐了很久,久到他自己也想不起来时间。
他的阳光被楚屿垄断了。
隔在门背后,是深渊,是暴风雪,是无边无尽的下坠,那种轻飘飘的痛一丝一缕将他缠紧,挣不脱撕不开。
月亮坠入了深海,只剩无边的孤寂。
他想张开嘴,却被四面八方涌入的海水灌满了耳鼻口,悬在溺亡的边缘。
他挣扎了好久,像是认命了一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破烂不堪的心躺回了床上。
他时而昏睡,时而清醒,身上滚烫,却抱着被子瑟瑟发抖,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痛一丝一丝爬满全身,他似乎被一张用荆棘做成的网死死裹住,尖锐的刺插进皮肉,痛到他无法动弹。
楚屿摔门而出,坐到车上重重吸了几口烟,他的手不是很稳,烟灰簌簌掉落在了衣服上,他厌恶的用手拍了拍,却更脏了。
他差点又把越星疏强暴了!
楚屿的手抖的厉害,他死死咬住牙关,控制着自己。
他听到越星疏要搬出去的时候,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害怕,那种恐惧带了生命力如同一根藤蔓疯狂的生长缠绕,要把越星疏紧紧绑在自己身边,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像是自己骨子里最恶劣的分子,激涌而出不仅要吞没越星疏也要吞没他自己。
他的内心深处早已跟越星疏扭曲的捆绑在一起,不是捆绑,是寄生,是依存,血连着肉,他从来没有想过越星疏会离开。
他们签了生死契,除非死亡,不会分开。
楚屿狠狠攥紧了拳头,指甲戳进了肉里,他感受不到痛,只觉得自己不够用劲,否则越星疏怎么敢提出离开?
他看到过那么多人在自己身边,从来没有提出过离开,但似乎认识了那个沈知佩后一切都变了。
从那束玫瑰花的出现开始,所有的东西的变了!
他狠狠的想,越星疏就应该被锁起来,谁都不让见,哪都不能去,等他回家,就只有他一个人。
那个络鸣,自己留着他,是因为他还有用。
楚屿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答应了疏疏,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无论越星疏是否还记得,他却是实实在在承诺过的。
楚屿深吸一口气,是不是因为疏疏看到络鸣生气了。
楚屿握紧的拳头松了松,他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那个络鸣的事,这几天就处理了吧。\"楚屿道。
\"可是他最近的行踪挺可疑,我这边已经有了一点线索,就在您回楚家的那天他的个人账户存入了大笔的钱。\"安杰说道:\"目前这笔钱是加密转账,我还查不到,但是他最近总是出入一个叫荟园的私人俱乐部,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进去的。\"
楚屿揉了揉眉心:\"我知道了,不查了,处理了。\"
安杰愣了一下:\"行。\"
那天他刚回楚家,越星疏就出事了,这些年兰曳居然一点儿也没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其实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让自己身败名裂,即便是老头子想让他回去,集团董事会那边也不会随便同意。
可是有一点,他始终没有想通,他们为什么要让安杰知道越星疏在那里。
若是直接拍了照片,他根本不知道,
楚屿想了想,瞬间有些后怕,背上爬上一丝丝的寒意,汗毛几乎都要竖了起来,。
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幸好越星疏没事。
既然越星疏没事,这件事查与不查,结果都差不多,只要自己回到楚家,兰曳最终的目的也会露出来。
只要他再动作,总会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他驱车回到了楚家,楚玥刚好挽着秦川的手站在花园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秦川看到楚屿冷冷点点头,松开了楚玥的手:\"你弟弟来了,我先走了。\"
楚玥有些不高兴:\"他来了,你为什么要走?\"
秦川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看着楚玥道:\"我答应了这个婚礼,你不用如此。\"
楚玥的表情僵了僵:\"好。\"
秦川放开了楚玥,往外面走去。
楚屿笑了笑走到楚玥面前:\"不好搞定?\"
楚玥摊手摇摇头:\"我亲爱的弟弟,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楚屿摇头:\"实在不行就算了。\"
楚玥坚定摇摇头:\"不行,最近兰姨已经是一副当家作主的样子了,你要是再不抓紧,我们可真要卷铺盖滚蛋了。\"
\"我以为你心里只有星辰大海和浪漫宇宙,为什么老头子一走,你比谁都着急?\"楚屿笑着问道。
没想到楚玥居然红了脸:\"我就是不想让兰家得意不可以吗?\"
楚屿挑了挑眉:\"那我就可以高枕无忧坐享其成了。\"
楚玥拍了楚屿大巴掌:\"你好意思?我这几天快忙死了,你小子怎么失踪了一样?\"
楚屿没有接话,拿了一旁的鱼食随手撒了一把。
楚玥拉了一把楚屿的肩膀:\"你怎么回事啊?之前跟我怎么说的,最近好像又跟个无事人似的。\"
楚屿笑:\"有这么个厉害的姐姐,我可不是个无事人吗?\"
楚玥从楚屿手里抢过了鱼食:\"别喂了,再喂撑死了。\"
楚楚屿低下头,嘴角淡淡扯出一个笑:\"就怕撑不死。\"
楚玥白了楚屿一眼:\"对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听说了,那个越星疏又是谁啊?跟那个越星灿什么关系啊?\"
楚屿的表情终于露出了一丝不自然,他拍了拍手:\"是阿灿弟弟。\"
楚玥\"哦\"了一声:\"你就跟这兄弟两人杠上了。\"
楚屿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楚玥看他表情一沉,不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婚礼定在了三个月后,你有三个月的时间。\"
楚屿点点头:\"我知道,当年母亲的事情,我没忘。\"
楚玥莞尔一笑,踩着高跟鞋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说:\"别轻易放过他们。\"
楚屿朝她挥了挥手,心里默默道:\"不急,不急,等他们吃不下了,自然会吐出来。\"
回去的时候兰珍正在跟下人训话,声音不大,但是带着威严,看到楚屿走了进来,使了个眼色让下人都走了。
\"小屿,老爷不在了,这个家还是需要个主心骨,都叫你多少次了,让你回来你也不肯回来。\"兰珍走了过来伸手就要去拉楚屿的手。
楚屿不动声色躲开了兰珍的手:\"好。\"
兰珍的表情微微僵了僵,瞬间又恢复了正常,立马堆满笑容:\"小屿…你说…\"
她乌鬓如云,妆容精致,根本看不出已年近五十。
\"我说我搬回来住。\"楚屿冲着兰珍笑了笑,转身往楼上走去。
兰珍站在身后,拢了拢鬓间的发,她取下了那个戴了二十多年的珍珠,有些不习惯,觉得自己指尖突然空了空。
楚屿打开了房间门,靠着阳台点了根烟。
抽完了一整根,他掐灭了烟头给安杰打了个电话。
……
天渐渐暗了下来,越星疏烧得迷迷糊糊,身下的床单被罩早被汗水打湿,又冰又湿。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门似乎被打开了。
越星疏根本没有力气转头,他呆呆看着天花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了拉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小越。\"
\"我给你带了点饭,你出来吃点吧,\"门外传来安杰的声音。
安杰敲了敲门,安静得让人心慌。
\"小越…能听到吗?\"安杰又敲了敲。
安杰犹豫了再三,拧开了门:\"我进来了啊,小越,你还好吗?\"
房间昏暗无比,阳光收拢了自己最后的一丝光线。
越星疏就那样静静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像是被罩在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罩里,轻轻一碰就碎了,四分五裂随风而去。
安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刺痛,他快步走上去:\"小越,你怎么了?\"
越星疏似乎听不到安杰说话,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苍白到没有任何的血色。
可是他的脸色似乎泛着异样的潮红,呼吸很浅,浅到让人揪心。
安杰伸手摸到了越星疏的额头,吓人的温度!
他像是触电了一般收回了手:\"小越,我带你去医院!\"
他伸手要去抱人,只听到越星疏突然出声了:\"不要…\"
安杰被越星疏粗涩嘶哑的声音吓到了:\"小越,你的嗓子怎么了?!\"
越星疏从被子里伸出手,像是拼尽力气拉住安杰:\"别…不要…\"
可是他根本没有力气,拉住安杰的手还在抖,下一刻就要垂下去。
安杰不解拍了拍越星疏的手道:\"小越,生病要去医院,我扶你起来。\"
越星疏似乎收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突然摇头:\"别…不…\"
安杰不解,但看着突然挣扎的越星疏不敢再动。
\"你…出去。\"越星疏嗓子几乎说不出来话了,像粗粝的沙子划开了嗓子,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安杰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转身去拿自己带来的饭。
刚转身就被地上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件被扯烂的衬衫!
安杰皱眉看了一下地面,地上扔着裤子,在床边还有一条被扯坏的内裤。
他眼皮微微挑了一下,回头看了越星疏一眼,他半截苍白纤细的手腕无力的垂在床边,因为刚才的挣扎,露出了光洁赤裸的肩膀。
他瞬间明白了越星疏为什么会如此挣扎。
安杰心里像是吞了一团湿棉花一般,难受的喘不上气来。
他见过楚屿身边形形色色的小情人,每一个都光鲜亮丽明艳动人。
除了越星疏。
他隐约能感受到楚屿和越星疏之间隐晦的关系,却没想到是最惨烈的那一种。
他见过越星疏在公司意气风发的样子,那个心贯白日春风和气的男孩,被人视如敝履赤裸的扔在了这样一间阴暗的屋子里。
他强忍住自己的颤抖的声音道:\"小越,我给你穿件衣服,我们去医院。\"
越星疏的手指瞬间僵了僵,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越星疏心脏似乎空了,却不停地流着血,房间没有开窗户,他却觉得自己被吹透了,从空的了心脏的位置,他感受不到温度,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
他就这样,被楚屿赤裸的公开处刑。
像一个被用完后性爱玩具,随便找了个人像垃圾一般收走。
没有尊严,没有隐私。
越星疏没有说话,就像是放在地下交易祭台上的贡品,等待着肮脏随意的审判。
安杰打开了衣柜,找了衣服拿了过来:\"小越,你能穿吗?我帮你,你放心我会闭上眼睛。\"
越星疏鼻腔突然涌起了一阵苦涩无比的酸涩,眼泪瞬间涌出来,他低声抽泣着,病痛让他连嚎啕大哭的力气都没有,一声一声幽咽低声的抽泣,窒息而压抑。
\"谢…谢…\"
那粗哑如刀片的声音,狠狠刺痛了安杰的心。
他闭着眼睛帮越星疏穿上了衣服,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带你去医院。\"
越星疏站不稳,整个人靠在安杰的身上,呼吸又浅又淡。
安杰把越星疏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从他的腋下扶了过来。
那清晰的肋骨的形状让他酸涩到几乎喘不上气,他眉头皱紧,一言不发扶着越星疏坐进了车。
\"小越,你等一下,马上到医院了,你就没事了。\"安杰给越星疏系上了安全带。
越星疏苍白的小脸上扯出一个极淡的笑。
到了医院,越星疏被送进了检查室。
楚屿打来了来电话,安杰看着楚屿的名字,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抗拒的情绪。
\"喂,老板。\"
\"饭送到了吗?\"楚屿在电话那头问道。
\"送到了。\"
\"看着他吃饭,走的时候叫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别让他出家门。\"楚屿交代道。
安杰咬了咬牙,终于忍不住道:\"不用叫人守着,您就是开了大门让他走,他也走不了。\"
楚屿听出了安杰话里有话,皱了皱眉道:\"怎么了?\"
安杰深呼一口气:\"我们在医院。\"
楚屿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他怎么了?!\"
\"不知道。\"安杰说:\"我到的时候他甚至连床都下不了了。\"
楚屿的心仿佛被狠狠抽了一鞭子,他强压着发抖的声线道:\"他到底怎么了?\"
安杰道:\"正在检查,我不知道,您要是真的关心,要不自己来看看吧。\"
安杰说完又补充道:\"地址我发您手机里,小越那边没有人,我先挂电话了。\"
安杰挂了电话,这是他第一次先挂楚屿的电话。
进去的时候检查结果出来了,高烧引起肺炎,嗓子是因为声带受了外伤。
安杰看着病床上静静躺着的越星疏叹了口气道:\"小越,好了之后离开吧。\"
越星疏似乎听到了安杰的声音,手指微微动了动。
楚屿坐在沙发上好久,兰曳盯他盯得那么紧,所以他索性就住回了楚家。
他要去医院吗?兰曳会发现越星疏,会不会像当年对付阿灿一样,对付疏疏?
楚屿吸了一口烟,将所有的苦涩恐惧担心吞下,然后从肺里缓缓吐了出来。
他抓起车钥匙,往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