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星疏忍着剧痛,踉踉跄跄走到了有路灯的路边,来往车辆似乎对这个满身是血的男子避之不及,根本没有人停下来。
他痛到牙关开始打颤,痛意似乎带着凉气一丝丝从身体的各个部分冒上头顶,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冷,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倒下去的时候他似乎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喊着什么。
他醒来时被头顶惨惨白的灯晃到眼睛,旁边的沈知佩赶紧坐了起来:\"小越!你醒了?\"
越星疏刚想说话,颈部传来一阵撕扯的痛:\"我…\"
然后痛到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你声带受伤了,需要休息,别说话了,醒来就好了。\"沈知佩叹口气看着越星疏道:\"你快吓死我了。\"
越星疏看着沈知佩想道歉,却没办法说话,他伸出手握了握沈知佩的手背,眨了眨眼,努力做出一个笑容。
沈知佩皱着眉,将手覆在了越星疏被包扎过的手背上:\"别担心,合作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你来不过是走个流程。\"
越星疏冲着沈知佩又眨了眨眼,病房里很安静,沈知佩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沈知佩道:\"你是说手机嘛?\"
越星疏点点头。
\"你的被人抢走了,我明天给你重新拿一个。\"沈知佩叹口气:\"要跟你哥哥报个平安吗?\"
越星疏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沈知佩以为他是怕他哥哥担心,安慰道:\"没事,你明天给他发个消息,就说这边需要多待一段时间。\"
越星疏弯了眼睛点点头。
沈知佩拍了拍他的手背:\"睡吧,你伤得不轻,要好好休息。\"
越星疏闭上了眼睛,却小心翼翼把手抽了出来。
沈知佩看着越星疏的脸,心里说不上来,泛起一阵酸涩。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重,他看到浑身是血的越星疏的时候双腿甚至软了一下。
据叫救护车的人说,越星疏倒下去之前在他手心写了zat三个字母。
沈知佩报了警,第一时间就被叫到了医院。
他给秘书打了个电话,为了不让越星疏担心,直接把合同拿到了医院。
天亮的时候他把合同交给了越星疏:\"我这边已经签好了,你出院到酒店盖章就好了。\"
越星疏轻轻\"嗯\"了一声,他痛到眉头拧到了一起,还是扯着嘶哑的嗓子说了声\"谢谢\"。
沈知佩知道越星疏特别看重这次合作,也知道了与山传媒在他心中的分量。
他那声谢谢是为了发自内心的感谢,可是听在沈知佩的耳朵里,让他心里一阵闷痛。
心疼他受着痛,也生气他跟自己如此客气。
沈知佩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旁边拿了一个袋子出来:\"手机在里面,是你的,昨晚抢劫的人已经被抓了。\"
越星疏接了过来,还想开口,只见沈知佩按住了他的肩膀:\"想谢也不急于这一时。嗓子好了再说。\"
越星疏看着沈知佩眨了眨,他手指被包扎,不方便,沈知佩帮他按开了屏幕。
他点开了微信,没有楚屿的任何消息。
沈知佩看不清越星疏眼里的神情,像一阵秋风,还带着点留恋但一会儿就不见了。
他躺回了床上看着天花板,一片空白,黯淡得如同自己偷偷跑出来的期待,灰头土脸又躲了回去。
越星疏忍痛又拿起手机给楚屿到了条信息:\"我可能会晚点回去,这边出了一点小问题。我能搞定,就是需要点时间。\"
楚屿这次回复的挺快:\"知道了。\"
越星疏想了想打了几个字:\"哥,其实我住院了。\"
打完他又删掉了,将手机放到了床头上。
没躺一会儿,林朵拉的小范围的同事群里突然炸了锅。
\"越副总,咱楚总居然是楚氏集团的继承人!\"
\"你们瞒我们瞒得好苦啊!感觉自己一下子跨越阶级了!\"
\"而且过段时间说要跟秦家联姻了。老板瞒我们要结婚了!\"
\"越副总,那个秦川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什么时候结婚啊?越副总话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最近你们都不在,我们是要被抛弃了吗?\"
\"林朵你刚还说最近摸鱼摸得如此快乐呢。\"
\"摸鱼的是你,越副总,你听我说…\"
越星疏为人和善,跟下属关系很好,而且都是当时创业一起走过来的,大家关系都很好,经常开玩笑也是有的。
越星疏想回复,可是手指突然一阵钻心痛。
原来他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拳头,手上的伤口突然被崩开,血从纱布中渗了出来。
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楚屿的任何事,他从来不知道。
他不敢窥探,也不能。
他和楚屿住过老破小,因为交不起电费,曾点过一个月的蜡烛。
煮泡面的时候不敢放调料,因为要下一顿煮挂面的时候可以放。
偶尔楚屿会带来一个鸡蛋,说他过敏非要越星疏一个人吃。
越星疏在想,当时楚屿过敏的东西好多:牛奶,鸡蛋,肉,甚至苹果都过敏。
\"小越!你的手!\"沈知佩刚进门就看到越星疏的手背全红了。
越星疏愣了一下,看了看手背,然后抬头看向沈知佩,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沈知佩按了床头的铃,拉住了越星疏的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越星疏的眼皮微微跳了跳,这句话他曾经也听到过。
那时候越星灿还活着。
越星灿在家说要给他做爆米花,他开心了好久。
跟在越星灿身后,看着锅里的开始噼里啪啦响,越星灿说:\"疏疏,我给楚屿开门。\"
他看着好奇的看着锅里的玉米一颗颗爆了起来,突然听到越星灿喊了一声:\"疏疏小心!\"
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锅翻了,他只知道哥哥朝他扑了过来。
他想都没想,一把推开了越星灿,然后自己后背传来一阵剧痛!
越星灿被楚屿抱进了怀里:\"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那句话他曾经也听到过,可是不是对他说的。
尽管受伤的是他。
越星疏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突然鼻头一酸,嗓子里挤出一句嘶哑的话:\"是啊,是我不小心。\"
如干枯的秋叶拉过地面,刺耳至极。
沈知佩愣住了,他只是因为担心喊了一句。
越星疏低下头眼泪一颗颗砸下来,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他从来都不是楚屿的选择。
\"小越,你别…我不是那个意思…\"沈知佩嗓子有些干哑。
越星疏想将头埋进膝盖,却发现自己痛到根本曲不了膝盖。
越星疏缓缓从床上滑了下去,直直看着天花板。
护士来的很快,拉着他的手开始处理伤口。
他就那样直挺挺的躺着,似乎感受不来任何的痛,纱布被重新打开,血淋淋一片。
沈知佩不忍心看,转过脸去。
\"小心一些,不敢再用力了。\"护士处理完交代了一声离开了。
越星疏的手就放在那里,他似乎忘了往回收。
在医院的十多天,越星疏身上的伤慢慢好了。
中间楚屿打来过电话,被他挂了,不是他不愿意接,只是他说不出来话。
越星疏靠着窗户边往下望,棕榈树依旧很绿,不像是北方,这个时间,梧桐树的叶子都该黄了吧?
他像是活在一部默剧里,世界都安静了。没有人打扰,他也不曾打扰任何人。
越星疏想了很多的事,有时候觉得自己跟楚屿这些年就像一场梦。
血肉模糊的痛中有过那么一丝不是很真切的美梦。
他一直觉得楚屿是他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十多年的牵绊,即便楚屿身边来来往往那多人,他还是私心期待着自己也许跟别人有一点点的不一样。
他不应该期待的,他不应该想的。
沈知佩几乎天天来,他阻止过却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沈知佩来了也是默默陪他坐着,不太说话。
越星疏看着文件夹里的合同,心里有些酸涩,即便他离开了,还有与山,是他们两个一起相依为命奔波劳碌不分昼夜打拼出来的。
就这一点念想了,他应该好好对待。
越星疏跟沈知佩告别,坐上来回去的飞机。
这边已经是初秋了,地上有掉落的梧桐叶子。
似乎已经连绵下了一个多星期的雨了,气温降的很低,越星疏一出机场就打了个喷嚏。
他走的时候带的还是夏装,周身湿冷的水汽瞬间将他包裹。
他没有带伞,细细密密的雨滴漫天撒下来,脚下的梧桐叶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晚,楚屿不在,他洗了个澡躺回了自己房间。
半夜迷迷糊糊觉得自己有些发烧,他起身走出房间接了杯水,拿了药吃了。
楚屿似乎回来了,而他也看到了一双不属于他和楚屿的鞋子。
地上没有扔衣服,鞋子也规规整整放在了门口。
越星疏愣了好久,吞了吞口水,拿着杯子走进房间。
喝了药他睡得很不舒服,那双鞋…他见过,是他帮络鸣拿进了这个家的。
越星疏苦笑,裹紧了被子。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出了一身的冷汗,睡衣湿湿粘粘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他掀开被子,觉得自己身体沉重无比。
他拿了一件干净的睡衣,踩着拖鞋打开了门。
楚屿搂着络鸣的腰从楼上下来了。
越星疏抬眼看了看,他心里有准备,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冲着他们点点头,往浴室走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楚屿没想到越星疏已经回来了,他搂着络鸣的手微微僵了一下。
\"越副总,好久不见,未乐的酒好喝吗?\"络鸣有些得意的挑挑眉,靠着楚屿的肩膀道。
越星疏咬了咬唇,没有讲话,拿着睡衣径直往浴室走去。
\"楚屿!你看他!\"络鸣拉着楚屿的胳膊撒娇道。
\"别理他,不过以后这种玩笑还是别开了,万一被人拍了照片,我嫌丢人。\"楚屿捏了捏络鸣的鼻子道。
越星疏的脸白了一下,他关上了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脱掉了睡衣,打开了淋浴。
下药是玩笑,他是那个笑话。
楚屿从来没想过,他真的会伤心吗?
不,他知道,只是,他不在意罢了。
越星疏冲完澡出来的时候楚屿坐在客厅里,身边没有络鸣。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楚屿又问了一遍。
越星疏说不出话,看着楚屿咬了咬唇,他这是觉得自己的出现打扰他了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自嘲笑了笑,楚屿都要结婚的人了,这里是不是就变成了他金屋藏娇的地方?
他突然觉得自己脚下的这灰色的大理石砖泛着刺眼嘲讽的寒光,他手里还抱着换下来的衣服,握紧了又放松,终于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该离开了。
他轻轻关上了门,打开了箱子,开始收拾房间,他的东西其实不多,最重的就是自己藏在床底下那个塞满了本子日历的盒子。
那里有他曾经最好的回忆。越星疏笑得酸楚,他的回忆几乎全部是灰白色的,那些彩色的都被它装进箱子里封存了。
他弯下身刚要去搬箱子,楚屿打开了门。
他看到越星疏装了一半的行李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你干什么?!\"
越星疏赶紧把拉出来的箱子推了回去,他脸色发白,有些紧张的看着楚屿,挡在了前面。
楚屿皱着眉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进门一句话都不说,你哑巴了吗?\"
胳膊很痛,楚屿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会把他弄得多痛!
越星疏被拽得大脑发晕,他忍着痛低声说了句:\"没…\"
楚屿放开了揪着越星疏衣服的手,指着行李箱厉声喊道:\"那你这是干什么?!\"
他气得发抖,手指不稳。
越星疏转头看了看,咬着牙硬是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搬…走…\"
他的声音很难听,可是楚屿根本没有注意到。
越星疏心越来越凉,自己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楚屿压根不会在意。
\"搬走\"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劈进了他的大脑,他从没想过越星疏会离开他!
瞬间失控的感觉让他丧失了理智,越星疏出差这么多天一个电话没有主动打过,自己打电话也被他挂断了,他觉得一阵凉意从脚慢慢爬了上来。
那束突然出现的玫瑰花,那个他不知道是谁的人,还有越星疏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工作。
所有的东西串联了起来,花束上有一个大大的s,沈知佩!
楚屿握紧的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突然觉得自己站在一个风暴的中心,身后悬崖峭壁,耳边电闪雷鸣。
他看着越星疏那个打开的行李箱,觉得刺痛到他不能呼吸。
越星疏看着楚屿冷着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转头默默开始收拾行李。
楚屿一把拉过了越星疏,咬紧牙关,后槽牙几乎被咬碎,他一字一句说道:\"越星疏,我警告你,你哪儿都不许去!\"
越星疏看着楚屿的眼睛,他嗓子痛到说不话。双眼冷冷看着他,他能感受到楚屿的愤怒,双眸中的怒火灼烧到他心血肉模糊,撕拉拉被烧焦了一般的痛:为什么都要结婚了,为什么都有别人了,他还不愿意放过自己?
他的债真的只能拿命来还吗?
他伸手使劲掰开了楚屿的手:\"放…我…走…\"
楚屿颤抖的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襟:\"你他妈哪儿都别想去!\"
越星疏根本没有力气反抗,他还发着烧。
楚屿却看到了越星疏脖子上隐隐的红印,像一记耳光\"啪\"一声,扇到了他的脸上!
他猛地扯开了他的衣领:\"这是什么?!\"
越星疏脖子一阵剧痛,他几乎站不稳,还没大口喘一声气就被楚屿丢在了床上:\"你他妈是为了那个沈知佩是吧?越星疏,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前脚从我床上爬下来,后脚就爬上了人家的床啊!\"
越星疏被扔到大脑发晕,楚屿的污言秽语却一字不落全落进了他的耳朵,砸得他心脏疼。
他想辩解,可嗓子突然说不出话来,他拼命去推楚屿,像是一条被扔上岸的鱼,使劲拍打的尾巴,却无济于事。
那种锥心的痛感,让他想发出声嘶力竭的痛苦,可他张大嘴,只能发出咯咯的呜咽。
\"你他妈不说话,承认了是吧?\"楚屿像是一只完全丧失了心智的野兽,撕烂了他的衣服。
\"沈知佩知道你被我睡了吗?!\"楚屿一把将越星疏翻了过来问道。
\"说话!被人睡上瘾了,迫不及待要走是吧?我他妈偏不如你的意!\"楚屿掐住了越星疏的脖子厉声说道。
越星疏根本说不出任何话,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听着楚屿的一句句话像是匕首插进他的心脏,凌迟着自己。
楚屿伸手扯掉了越星疏的裤子:\"他碰你那里了?\"
越星疏突然狠狠推了一把楚屿。
楚屿踉跄了一下,扑了上来,却看到越星疏的身体缩成一团,整个人抖到根本控制不住。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了膝盖,渗出一丝血迹。
楚屿猛然住了手,额间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他下床转身走出了房间,重重关上了门:\"越星疏,你他妈别想离开这里!\"
越星疏身体抖的厉害,他抱着自己缓了好久,僵直的手指隐隐作痛。
他慢慢放开手,踉踉跄跄往门口走过去。
他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手按住了门把手。
他再一次被楚屿锁在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