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里有一种太阳雨。
青天白日出着太阳,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来,这雨还是热的,不过下一阵都停了。
古城里就是这种情况,突如其来的金黄色雨点带着诡异气息铺天盖地。
洁白的大腿骨和三人组从淋到第一滴雨就知道不妙,想要找地方躲避却无处可躲。
房门被金光覆盖,加之原有的诡异,一时半会儿根本破不开。
“好疼!”
拼命砸门之际,一个人淋了太多雨,金色雨点渗进他的皮肤,把它整个人染成了金色。
惨叫一声,啪唧摔倒在地,整个人溶成一滩金水,这些水又倒流回天空。
大腿骨见状,也不跟他们一起砸门了,找个屋檐洞把自己往里面一塞,算是暂时躲过了。
另外两人被压制的连鬼域都张不开,哪有本事把自己塞屋檐里,不多时就步了同伴的后尘。
就连厉鬼复苏在原地鬼笑的两只鬼也没能幸免,纷纷化作金水倒流回天空,融进那只眼。
医院天台上,占据金逸深躯体的厉鬼正和盖着红盖头的女人对抗,盖头裹着两人迅速躲进医院里。
显然女人有了活动能力,对抗之余还能分心躲避叶明轩的无差别攻击。
能溶解的尽数溶解后,漫天的雨点停了。
突然,所有金光骤然收拢,方才还亮堂堂的金光世界像是断电般,黑的莫名其妙。
金光缩回天空中的太阳里,不再向外散发光芒。
一直被压制的月光此刻如同海水涨潮,缓缓流回属于自己的领地。
张清山像猴子一样被女鬼追的上蹿下跳,此刻也有了喘息之机。
当月光再度笼罩全城,张清山一闪身来到一间屋子前,推门走进去,再现身时已经在东城区。
那只女鬼又一次被甩开了。
张灵几人看到张清山的身影连忙跑出来。
“张老,您没事吧?”
“爷爷,我这还有药。”
此刻的张清山十分狼狈,脸上脖子里都是血,每走一步都有血液渗出,胸口还插着根盲人探路的竹杖,血液顺着竹竿滴滴答答,转眼地上就有了小血洼。
“没事,我送你们出去,告诉和尚,把我的棺材盖上,放到顶楼,如果他不在了,就让艳红做。”
张清山努力想装作无事,声音却是掩饰不住的虚弱,推回了张灵递过来的药。
这药,他用不上了。
张灵几人大惊,还没来得及说话,意识一阵模糊,各自从床上醒来。
张清山看着留下来的老婆子,眼中多了几分惆怅。
她死了。
所以送不出去,地府的力量又折一位。
连张灵她们都没留意到老婆子什么时候死的,老婆子自身厉鬼的特性就是背后偷袭,即便复苏了,一时也难以察觉。
抬手招过老婆子的身体,往身后一扔,镰刀虚影正好插进老婆子喉咙。
两只厉鬼立刻纠缠起来。
“值得吗?”程野带着变回人形的大狗走出来。
望着紧紧抱住程野脸贴脸的那人,张清山咧嘴一笑:“哪有什么值不值得,您找他找了这么久,神智都快迷失了,您也没问过自己值不值得吧?”
“我和你不一样,在我有余力时,天下苍生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而不是像你,躲在这里承受反噬,还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地府做底牌。”
程野没有正面回答,张清山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快要走了,你们的神明在准备祭坛,到时你们的困境也许会好一点。”
张清山眼中升起一抹希望,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安慰自己,但总算是个好消息。
“我走了。”
程野拍拍97的脸,转身离开了这座城。
王小燕几人再次出现在月光下,清冷的街道上只有张清山一个人。
他坐在两口破箱子上,抚摸着那顶几乎散架的斗笠。
“事情结束了,也没什么东西给你们,这两口箱子,一个扁担,还有斗笠,正好你们四个分了。”
秦枫,王小燕,孔连城,苏靖海四人眼睛一亮,顿时感觉没白来。
王小燕也不扭捏,立刻就要选那个装有脸谱和鬼戏台的箱子,身旁却传来一道幽怨的声音:“还有我呢……”
忽然出现的声音吓的几人一激灵,顿时想起楚健来。
“这个,是你的。”
张清山没有忘记楚健,用手指了指插在胸口的竹杖,楚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送走四人后,楚健被单独留了下来。
“你本名不叫楚健吧?”问话的语气有着几分笃定,张清山自顾自地继续说话,“告诉你爷爷,楚江部可以归你们,但香要按时按量的送到总部。”
“你比他年轻,应该知道互通有无中土才能支撑的更久,如果中土崩了,再想像上次那样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躲在自家鬼域里,只是苟延残喘,延迟死亡。”
说着,张清山皱着眉拔出身体里那根竹杖,递给楚健。
楚健迟疑了一下,接过竹杖,他改名换姓从底层一步步执掌楚江部,自以为隐蔽,没想到张清山居然早就察觉了。
没容他多想,意识一阵模糊,在一片逼仄狭小的空间醒来。
处理好一切,张清山仰头望着空中那点与众不同的光,喃喃道:“怪不得答应的痛快,原来算到我要死了,赖在这里不走,是怕我不给你吗……”
医院里的灯光忽明忽暗,一个个窗口又站满了盖着红盖头的女人,似乎想要离开。
张清山不再压制它,放它离去。
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但强留下她,可能会干扰自己。
“该来了……”
张清山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缓缓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他的身后密密麻麻跟满了各式各样的厉鬼,所有被他用打更放逐到不同时间的鬼都在这一刻找上门来。
因为他的所有时间,都被厉鬼占据了!
幸好,他有最后一分钟,但他也只有这一分钟了。
“邦~邦邦!”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步履蹒跚的老人拖着疲惫的脚步游走在古城中,孤独地报着时间,重复的活在那一分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