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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后周史》载:

天顺二年正月末,河阴之地忽遭剧变。倏忽,地动如雷,隆隆作响,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霎时间,地面迸裂,城墙倾颓,庙宇阁楼化为瓦砾。百姓惊恐奔走,未及定神,惜河断裂,河水汹涌倒灌,一路肆虐,所到之处,一片汪洋。临河州郡俱灾情严重、死伤无数,尤以河阴最为惨烈。

越是靠近河阴,瑰月的心越是收紧。

她没有想到,灾情竟是这样的严重!

原本,地动只在河阴一地,但地动引起的溪河泛滥,却将河阴及下游的州郡变成泽国。

惜河汛期原本在每年的五六月间,今年气候异常,自正月十五后,惜河水位一路看涨,到灾前,竟已至夏初雨水充沛时的最高水位。恰此时河阴地动,致使惜河断裂,漫漫河水无处宣泄,一路倒灌入街市瓦肆、村庄田地。

但洪水来得快,退地也快,毕竟不是多雨的季节,洪水持续不了多久。

也幸好去往殷家的大路历代都有修缮,就算被水泡过,洪水退去,勉为其难地还是能让马车行走。

从前,李瑰月很喜欢走这条路,因为这表示她又可以见到可亲可爱的外祖父同外祖母了!所以,在她的印象中,这条路虽然算不上繁花似锦,也是绿荫成趣的。而今,平坦的大道变得泥泞颠簸,那些高大的树木东倒西歪,田地里还渍着水,远处的村舍只剩下残垣断壁。从前,因为靠近殷家,附近的村民都丰衣足食、怡然自得,而今,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就算是偶尔看到个把人,也是气若游丝地倒在路边或是双眼绝望地看着路过的他们。

灾情这样严重,不知道外祖父他们又是怎样的情形?!

殷家除了“诗礼传家”的巨大牌楼还在,屋宇房舍也毁得七零八落。

萧长空再低调,也带了一队护卫和三辆马车,这么多人到来,竟不见一个殷家人出来相迎,就是奴仆也不见一个,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李瑰月越走越心慌,越心慌越走得快,完全不顾泥水脏污了她的绣履和裙摆。

萧长空跟在后面,有心扶她一把,竟几次都没有够着她的手。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萧长空兀自苦笑。他想到了月儿对他提出的条件:我不要做大周最尊贵的女人,琛儿也不要做什么储君,谁爱做你给谁做去!你我夫妻情绝,我只求你事后放我跟琛儿离去。你若答应,我就去殷家为你求药!

他,当时答应了,可一路而来,他的心一直就在懊悔。他不能没有月儿和孩子!他为什么答应无论事成与否,都会给她一纸和离书?!

“阿黄叔,我外祖父他们呢,怎么家里人都不见了?!”

终于,瑰月发现了一个活着的且认识的人,从前洒扫庭院的阿黄叔。

阿黄看到是小小姐,马上泪眼婆娑。

“小小姐,是您呐!河阴遭大灾了,殷家也完了,全被水泡了,没死的,都在思飞台上呢!老太爷、老夫人,几位老爷同少爷他们都在上面呢!四姑太太同小公子也在,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原本听到众人安在心里松了一下的瑰月,呼吸又骤然急促起来。

“只是他们不能随意走动,而上面又格外冷,老奴就是下来,看能不能侥幸找点儿御寒的皮衣、棉被什么的。唉,都被水泡过了,全毁了,啥都没了!”

阿黄叔碎碎念,瑰月却抓到了里头的一个重要信息。

“不能随意走动,这是什么什么意思?”

阿黄叔一顿,转而看到瑰月身后一大群人,有男有女,就警觉起来。

“诶,小小姐,这些人都是什么人啊?”

瑰月也回头望,她的身后,跟了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章台宫里的尊贵人儿,可惜阿黄叔一个都不认识。难怪,大周皇帝萧长空一脸便秘的表情。

“阿黄叔,这些人都是我的家人,特地来求见外祖父的!”

对萧长空不满她这样介绍的表情,瑰月只当没看见,她拉了阿黄叔往旁边走了几步。

“老叔,您告诉我,殷家发生了什么事?”

瞅着小小姐,阿黄叔猛跺脚,道:“唉,十日前四姑太太抱着小表少爷回来殷家,她带了很多的家丁仆从,因知道姑太太素喜排场,大家也没有往心里去。哪知道……哪知道……”

这个阿黄叔,说话吞吞吐吐,瑰月都快急死了。她忍着心焦,温言安慰老人家。

“老阿叔,您别急,慢慢说,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拿袖子抹了一把眼睛,阿黄叔才略缓和了些情绪。

“四姑太太一回家,就跪在老太爷和老夫人面前,讨要什么药。她说小表少爷中毒了,非要那个药才能祛毒!”

李瑰月的眼,在听到阿黄叔的话后,猛地惊跳。这样的桥段,怎么跟萧长空的说辞如此相像。

“什么药?我母亲跟外祖父、外祖母讨要的是什么药!”

“哎呀,不知道啊!第一次的时候,我们还听了一耳朵,好像是什么黑花白花的,老太爷一听就勃然大怒,把所有下人都赶出来了!”

果然也是地涌黑莲,要不然,外祖父断然不会支走所有下人的!

“后来,四姑太太还是哭闹了几回,每次都被老天爷给骂了。四姑太太就……就……”

莫非母亲还做了什么极端的事情,瑰月一急,眸光锐利起来。

阿黄叔从未见过天真烂漫的小小姐还有这样威严的样子,一时愣住。

红樱从后面扶住瑰月,转而面对阿黄叔,温声询问。

“老阿叔,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一直以为我们家夫人和小少爷是被人绑架了,没想到她们不声不响回了殷家!”

“唉!”似乎也有满腹心事需要宣泄,阿黄叔一边跺脚,一边道:“四姑太太满怀怨愤,就抱着孩子后退,嘴里嚷嚷道‘这样就不要怪她不顾念亲情了’!之后,那些她带来的下人仆从凶相毕露,纷纷拿出利器,就将殷家的主子们往思飞台上赶!”

呵呵,母亲为了风儿,居然领着外人来逼迫娘家的亲人,她怎么不想想,但凡真有那么个东西,外祖父、外祖母怎会不舍得给她?!她这是被焦急冲昏了头吗?

“不对啊!”瑰月发现了诡异之处,拧着眉问:“殷家不是有暗卫吗,都不敌我母亲带来的那些人吗?”

“嗐!暗卫同那些人打得昏天暗地的,就算死伤过半,他们也牢牢地将主子们护卫在中间。这时候,那些贼人又拿着刀抵在四姑太太的脖颈上,威胁说若不听他们号令,就要四姑太太血溅当场!”

闭眼,叹气,瑰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母亲行事就是这样任性,开始听信外人的撺掇,引狼入室。外祖父几番告知没有地涌黑莲,她就翻脸连父母也不认了,打算向父母兄长们强讨。她哪里想到,从头到尾,她就是被当作打入殷家地涌密室的工具,真是可怜又可悲。

“他们上了思飞台后,发生了什么?”李瑰月的声音低沉无力,她感到无比的倦怠。

“哎呀,思飞台,我们这些下人又上不去,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地震就是那天发生的!”

“什么?!”

难道因为母亲带外人上了思飞台,才引发了地震?!

“你说你们上不了思飞台,我母亲带的那些人怎么上得了?而且,方才,我明明看到,你也是从思飞台上下来的。”

“嘶!”阿黄叔额头皱成一个“川”子,沉吟道:“这事儿吧,确实邪门。从前,我们这些人只有跟着主子们上去,才不会有事,否则必然像被什么邪性的东西冲撞了一样,不死也会疯傻,所以从没有哪个下人敢私自闯思飞台。可是,四姑太太带来的那些人,却好像并不受影响,裹挟着各位主子,安安稳稳就上去了!至于我们……地动后,洪水倒灌,殷府又靠近河边,只有思飞台地势略高,我们无奈之下,只有也往上跑了。结果很奇怪,思飞台残破、断裂了,却再没有那种令人恐惧胆寒的感觉了。”

随着老仆人的叙述,瑰月也向思飞台上看去。

台顶的建筑及花草绿植毁坏殆尽,在半中间的地方,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口子里有晦暗的光亮透出,如同巨兽的嘴仰天大张,似乎想吞噬一切。

那分明就是地涌所在!李瑰月的心突突乱跳起来。

“如今,老太爷他们就在那个裂开的大口子里。那里面,居然有个巨大的洞穴,能遮风挡雨,不然,小表少爷同孙少爷们哪里能受得住啊!”

“什么,他们连孩童也不放过?”瑰月气愤难当。

“唉,也得亏他们狠毒,连尚抱在手里的宇梵小少爷也赶上了思飞台,若是留在下面,恐怕凶多吉少啊!”

这倒也是,灾难突至,滔天洪水倒灌,可不是只有思飞台才是最安全的!

但是,正因为这样,才说明一切都是人为的。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了一切,让所有人都在此时会聚殷家的思飞台。

这个人安排了这样一场大戏,目的很明确,正是为了殷家地涌的秘密。

“萧昊明,你看到了吗,所谓的地动、洪水,都是人为。我反复说殷家没有什么黑莲,你为什么不信呢?”

“这正说明,殷家的确藏着天材地宝,这里面一定有我要的解药,那人是不会骗我的。”

眼神晦暗的萧长空尚来不及说什么,一个全身黑纱,脸蒙面巾的妇人,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缓慢靠了过来。

黑纱下的身子起伏旖旎,面巾没有盖住的眼睛也顾盼有神,但李瑰月还是别过眼睛,不想看这个女人。

她是崔明柔,一个可怜更可恨的女人!

对这个儿媳妇的冷淡,崔明柔显然很不满意,她施施然越过瑰月,去看思飞台。

“千百年来,殷家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昊明,难道你不想知道吗?我可听说,里面不但有可为我疗毒的圣品地涌黑莲,还有能掌控天下的巨大力量。你媳妇儿,明明知道这些,却不肯为你争取来,可见——心里没你啊!”

从前,小崔氏满身酸味,言语尖刻,倒是没有这个女人这样惹人厌烦,李瑰月皱紧了眉,忍不住反唇相讥。

“呵呵,你怎么知道是掌控天下的力量,而不是摧毁天下的力量?自以为是的人,真是愚蠢又可怕!”

“月儿!”萧长空强忍着不耐,靠近瑰月,用强压的温声相劝:“怎么可以这样对母亲说话,她到底是长辈!且她说得也没错,大周立国,殷氏身为皇亲,若是有何宝物或亦能,更应投诚皇室,造福天下……”

“你跟她真像!”

来回看着萧长空和崔明柔,瑰月唇角的讥诮藏也不藏。

萧长空恼羞成怒,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们都错了,萧长空,思飞台里藏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觊觎它,相信我,你会死得很快!”

“你既然知道这一点,还大老远巴巴地赶来,你是傻了吗?”

浩泽表哥?!

瑰月猛回头,果然见殷浩泽从思飞台上走下来。

“表哥,大家可都还好?!”

瑰月飞奔过去,一把拽住殷浩泽的胳膊,两只杏眼,殷切地看着表哥。

“唉!你这个傻丫头,原指望你是个聪明的,一定不会着了那人的道儿。没想到,我们太高看你了,你竟大老远赶来送死!”

表哥是真的不希望她来,眼中的责备很明显。

可李瑰月看到殷浩泽,就忍不住流泪,她哽咽着嚷嚷。

“我能不来吗?你们都在这里,我能不来吗?!”

殷浩泽摇头,叹息。

“罢了,他也发现你来了!现在,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所有人都对殷浩泽的话一脸莫名,李瑰月却是知道里头深意的。

“是啊,他摆了这样一出大戏,哪里能容我不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