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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妈妈抱着李纬冲上城楼的时候,萧碧玉已经脑浆迸裂而亡,死得无比惨烈。

“你……这又是何必?!万事有我,你为何不能等我处理,非要这样决绝!”

西隆军的大元帅如今是个女人,这个女人如今呆呆地坐在一具死尸旁边呆若木鸡。另一边一个中年妇人沉痛万分,她怀里的奶娃娃啼哭不止。小小的人儿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离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所有人都心头酸涩。

这是李琅将军的遗腹子,好不容易保下的孩子。如今,这个孩子彻底成了孤儿了!似乎——是他们逼死了这小儿的母亲。很多在场的人愧疚地低下了头。

“愣着干什么?先守城,守城要紧!你们是战士,是百姓的希望!你们初来西隆的时候,这里荒无人烟,如今这里多少百姓?你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吧!为什么,因为这些百姓相信你们,相信你们会保护他们,相信你们再不会让外族的铁蹄践踏这个地方!这也是一个军人的天职,保护百姓,护卫国土,责无旁贷!至于,宋军长是谁杀害的,我必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斯文有礼的元帅声嘶力竭地吼着。

所有人如梦方醒!对,守城要紧!保护百姓,护卫国土,是每个军人的天职!

就是王东君也冲到了垛口边,与战士们一起守城。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之前,在军营中,各种揣测、各种煽动人心的话他说得最欢,只因为他实在是不服气西隆军由一个女人当家。可是,他并不想让萧碧玉死,而且还死得这样惨烈!如今,那不足月的小儿该怎么办?!他王东君也是一个孤儿,知道孤儿活在这世间是多么的不容易。而且,他还想到,若是真被西戎人冲进城里来,他们像当年一样来个屠城,那该又要死多少大越子民?!

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儿厮杀着!

哪个不长眼的西戎狗胆敢冒头,就将他一劈两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这是每个经历血与火洗练的战士都明白的道理。

这一天,西戎人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久攻之下,没有进展,他们就鸣金收兵了。

晚间,在中军大帐,瑰月向不守城的高级将领展示了萧碧玉诀别信的一部分。

我其实早就不想活了!

我从萧家出来,为的是寻找我的好朋友。可是天意弄人,我没有找到好友,却被人哄骗到了南诏。

在南诏,我知道了一些关于我父母的事情。

南诏那个声名狼藉的金铃夫人竟然是我的生母,她勾结南诏异端伙同西戎人在德康草原计杀了我五万西隆军将士。我的父亲明知此事,顺势而为,默许甚至加速了这些将士的遇害。此为我亲耳听到金铃夫人同亲信密谈所知,千真万确!

如此深重的罪孽,是我的亲父母所为,我其实当时就不想活了!

我身陷南诏囹圄,危急时分,得李琅将军相救脱困,然身中邪毒,性命垂危,又得李将军拼命带我上雪山求卓玛圣女相救,才得以挽回性命。

李将军忠肝义胆、义薄云天,历经万险救我性命,我感其大恩,亦存偷生之私,乃隐瞒身份与其相交。后得义母、义兄撮合,我二人结为夫妇。

李郎为国捐躯,我痛彻心扉,本不欲苟活,然当时我已有孕在身,须为夫护好这一丝血脉,遂不敢随夫而去。只得含愧苟活。

昨日,我父约我至城郊会面,以允我重回萧氏为饵,要挟我对秦王部下下毒。

我质问神火飞鸦营之事他是否知情,其对此供认不讳。

此人虽是我父,其行径令我不齿深重,又怎肯共谋?!

然我亦知,与萧家关系难以撇清,纵使我未做一件愧对天下之事,亦摆脱不了身为萧天佑之女的罪孽!

元帅劝我,携子南避。我自可走避,但我已无生趣,又何必连累他人?尤其我儿李纬,忠良之后、名门子裔,若是没有我这个母亲的拖累,必然是受人敬重的好男儿……

将幼子托付亲人,虽万般不舍、千种自责,终比跟着我这样的母亲强千倍百倍,我当为我儿欣喜!

今化身小兵,上城守关,必为西隆拼尽全力,为萧家赎罪!

城墙之上,刀剑无眼,或顷刻丧命,留书一封,勉为遗言。

萧碧玉绝笔。

信在沉默之中传递着,有人叹息,有人皱眉。

“大元帅!”苗青回还是快人快语,先开口说话:“萧……李少夫人所言可是真的,萧天佑真的事先知道我军会被合围?他真的不把五万儿郎的性命放在眼里?”

是时候断了西隆军对萧天佑的念想了,无论他是死是活,都将被西隆军唾弃,这是他该得的!

站起身来,瑰月望着下面的将士们,郑重地说:“不单是德康之殇,徐定坤将军同徐家军的主脑将士,都是被他陷害至死的。他盘踞江南多年,趁练兵走动之机,掳掠幼儿少女,挖心取血,豢养琼楼死士为其办事。他还种植莺粟,做成毒香、毒酒,毒害百姓甚至是战士们的身体。前元帅谢北昆是他所杀,因为谢北昆知道他很多的秘密。还有就是神火飞鸦营,也是他提供给西戎人的。”

气得发抖的苗青回还是凭着最后的理智问了一句:“可有证据?”

“有些有证据,有些……目前没有确实证据。但他通敌叛国是铁定的罪过,众位不反对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此时,他们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那个将他们从江南带到西隆的大元帅,也曾对他们有提携之恩,西隆抗敌,他也曾与兵同苦,也曾冲锋陷阵……但是,他若真的知道正月那次出战就是一个陷阱还带着五万儿郎往里跳,他就不可原谅!同样,让神火飞鸦营相助西戎人攻城,也是不可原谅的!他,完全走到了几万西隆军的对立面去了!

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满口仁义道德、忠君爱民的人,竟然是个伪君子!

“各位,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萧天佑这个人如何了,相信过了今日,每一个西隆将士都不能被他随便蛊惑了去的。现在最要紧的,是查出是谁杀了宋梓军长?这个人不除,恐怕我们很危险!”

尽管元帅将“很危险”说得轻描淡写,但每个人都知道,一个可以轻易杀了宋梓的人,随时都能断送了西隆关,让万万千千的西北边民处于危险当中!

这个是谁?应该不是萧碧玉,人家都以死明志了,还写信坦诚了她父亲的罪责,这样的人实在没有必要杀害宋军长。

就有人将怀疑的目光看向了王东君!这个人实在是太值得怀疑了。

他看不起宋军长,经常说他办事犹疑,不够果决。宋军长死了,他很可能上位成为军长,将是最大的受益者。他最先发现宋军长的尸体,谁知道他是不是贼喊捉贼呢?还有,也是他最先发现李少夫人萧家女的身份,他似乎对萧家多有不满,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陷害李少夫人。

面对众人的怀疑,王东君坐不住了,他一蹦三丈高。

“你们不会怀疑宋军长是我杀的吧?我没有!”

“可是,的确是你第一个发现宋军长尸体的,我们到的时候,你就站在宋军长身边,说李少夫人是凶手,然后你就鼓动我们投降来着!”南军的一个参将说道。

“好你个洛富贵,你什么意思?我们共事那么多年了,我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王东君拍着桌子,怒不可遏。

见洛参将被怼得没话说,后面几个站着的鹌鹑似的南军士兵更是侧身避让,生怕战火烧到了他们身上。

“大元帅上城楼,是因为有小兵报告说西戎人又开始攻城了,我们上城楼的时候,看到你不但不帮忙守城,还在那里鼓动将士们投降!”

蕊儿寒声发话,她是秦王指派给元帅的亲卫头领,身份不一般,她这样一说,立刻令王东君脸色煞白。

“冤枉啊!大元帅……我……没有鼓动将士们投降!”

这一回,王东君跪到了中央,激动得捶胸顿足。

冷冷看着他们争吵,瑰月有些烦躁,就是这些人逼死了碧玉!如果可以,她想要这些人偿命,他们哪里能比得上碧玉的高洁?!碧玉就是差在了没投胎到一个好人家而已!

“那你就好好说说呗,从前到后,说个清楚,也免得被——冤枉了!”

“我……”

望着元帅那寒潭般的目光,王东君有些语凝,半天不知从何说起。

“我……的确恨萧家!”王东君咬牙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在众人又惊又疑的目光中,他继续说了下去:“我父母去得早,我跟祖母相依为命。我祖母在萧府养花,有一回,她大约是从府上拿了什么花的种子出来卖,就这样,算是惹了天大的祸事,她当天就没有回家。我去萧府找人,他们说我祖母偷盗,已经被关起来了……她从此就再也没有出现了。”

“什么了不得的花种子,还要把人关着不放出来?”苗青回问。

“就是……李少夫人信上所说的毒花,好像叫……莺粟!”闭了闭眼,王东军还是艰难地说出了莺粟的名字,他知道,今日他不据实以告,恐怕很难过关了。

莺粟是什么东西,时人其实清楚的不多,但瑰月观王东君神情,恐怕他们祖孙俩是知道一些的。或是王东君的祖母起了贪念,趁种植之便,偷盗了一些莺粟的种子,才造成了她的杀身之祸吧。

“我每日去萧家跪求他们放了我祖母,可惜他们不但不放人,还威胁我说,若我再纠缠下去,连我的命都保不住了!后来,我听说萧家的嫡小姐最是心善,就趁有一次她出府进香的时候,拦住了她的马车,哭 求她为我祖母说情。可是——她冷漠地拒绝了我,说府里的事,自有规制,祖母和母亲不会胡乱惩罚下人的!”

说到这段旧事时,王东君还是怒气难平的样子,他又哪里知道,萧碧玉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很多事根本就力不从心的,更何况这件事一看就不是简单的偷盗事件。瑰月闭眼叹气,一念成仁,一念杀生,碧玉又哪里知道,她的一次作壁上观,就得了这样长久的怨恨。

“但是——我真的没有杀宋军长,来陷害李少夫人的意思。我只是看到军长惨死,又想到最近许多的传闻,猜想少夫人毕竟是帮着娘家的,肯定是她杀了宋军长,好让南军群龙无首,好让西戎人冲上来。我真的就是气愤不过,就想把我的想法告诉后面赶来的同僚而已……”

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瑰月皱眉,这人说的,未必不是真话,只是因为一切都太凑巧了,才让人觉得他别有用心吧?!

“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发现宋军长的尸体的,好好想想当时的各种细节,这很重要。萧碧玉已死,你若是说不清楚,这罪名,你也很难脱开了!”瑰月语重心长地提示王东君。

“我……”王东君陷入回忆。

前一日是北军守的城。

一般情况下,军长并不亲上城楼守城,而是派参将轮守,派副将巡视。城楼上具体谁守垛口,谁守角楼,谁看守武器,都是有定例的。副将一般巡视一圈无事后,也会下楼休息,留参将在主楼值夜,统筹全局。

但若是有敌情,尤其是敌人攻城的情况下,视敌情急缓,从元帅到将军到副将,都会上楼巡视,随时调整防守配置,总不能叫敌人攻破城楼。

因为前一日,敌人在早膳和午膳前发动进攻,叫西隆将士连饭也吃不安稳,所以今日,宋军长特地摸黑起身,早早在城楼上布防,他嘱咐王东军先休息,之后与他换班,免得一个人盯着时间长了反而因疲惫出纰漏。

“结果,今日西戎人又改了饭点儿前进攻的路数,直到日上三竿才进攻,进攻的时候,也是散散淡淡的样子,并不是多用心攻城的样子。这几日,我们心里也多少有数了,他们这是要耗死我们的意思,我也就不慌不忙地上楼准备跟宋军长换班。”

环视了一圈众人,王东君急切地说:“我上楼的时候,就看到李少夫人站在宋军长的身边,她两手都是鲜血,一脸张惶,我血气上涌,以为是她杀了宋军长,好为她娘家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