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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毕生的愿望,是希望老人枯木逢春,重新散发强大的气势,由内而外,逼退敌人。

理想是伟大的。

许正轩不知道,这是他伺候几十年里,在晚城过的最后一个新年,直到垂垂老矣,他回到熟悉而陌生的故乡。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在故土之上,不见故土之人,也不见故土原貌。

夏国新年伊始,当人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倭奴炮轰石城,打响新年的入侵之战。

倭奴在沪城之战中吸取教训,并未先行声张,先是派遣先行小队,沿江登岸,潜伏其中,并暗中封锁消息,继续增兵石城。

在万家灯火最为辉煌的时候,一声巨响,震彻石城。

由于各方没有充分的准备,和有效的配合,来不及救援,石城军队死守十来天之后,宣告被破。

倭奴进城,实行一系列惨无人道的杀戮,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不仅在夏国,乃至全世界,都为罕见。

虐杀,猎杀,奸杀……

事后,各方得到消息,在沪城的喜悦中清醒过来,战争全面爆发。倭奴的势力全面开花,各方自顾不暇。

等夏国再次进入石城的时候,石城宛如一座空城,断肢残臂布满城内每一处土地。

沉默地收殓,没在其中找出一具完整的尸首。

鲜血浸透的地面,呈现不自然的褐色,掘地三尺,还能隐约透露出血腥味。

千年古城,一朝毁灭。

许家村兵工厂在进行搬迁,他们打算撤往内陆。

得到确切的消息,倭奴已经在来晚城的路上,知道这里有座兵工厂,里面生产的武器颇为精良,假以时日,会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威胁。

不,现在已经造成威胁。

倭奴集结兵力,向晚城进发。

许正轩打算再待一会,他的研究正在重要关头,错过这次,不知再等何时。

许父只给他最后几个小时,时间已到,大棒加拳脚将许正轩赶上车。许正明装束和许正轩一模一样,还经过巧妙的装扮,亲爹都愣神的地步。

许正明和许正轩一起逃离,开启他作为影子的一生。

倭奴的先行部队,空军来袭,一天几次的对晚城进行扫荡,偌大的晚城,弥漫在战火中。

许父至少几千人的军队,掩护许正轩和兵工厂的撤离。他们分成一小股一小股,将所有设备拆卸下来,一块一块的带走,人背马驮,车拉肩扛,能带走的,一块砖都不留下。

“晚城保不住了。”

许正明目光满是凄凉,那里有他们最爱的亲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满是回忆的房屋,街道,田野。

在战斗机的扫荡之下,尽皆毁于一旦。

“不!”

许正轩目眦尽裂,通红的眼眸回望,晚城升起滔天火焰,一枚枚炮弹倾泻而下,宛如人间地狱。

哀嚎,火影,轰隆隆。

许正轩的眼底,剩下黑白的画面,然后染着鲜血颜色的城市,越来越远。

许正轩坐回车内,一言不发。死死地咬住嘴唇,嘴皮破皮渗了血都没有知觉。

大悲默默,小悲喋喋!

就那一瞬间,许正轩终于理解这句话,以前他从未理解过,因为哭的最大声的看起来更伤心。

他去过灵堂,灵堂中逝者的亲属,往往比赛一般,谁的声音最大,谁就最孝顺。

他和众人一样,简单粗暴的以声音来分辨最后的赢家。

现在,他忽然几明白,原来真正的巨大的伤痛,是没有声音的。

或者,他们早已经发不出声音。

轰隆隆,几枚炮弹在车后落地炸开。

头顶一架战斗机飞过,远处还有几架。战斗机上的人,手持机枪,正在四处扫射,他们得到的消息,务必不留活口。

“下车!”许正明打开侧门,将许正轩扯下来,灰头土脸的滚上两圈,才停下来。

炽热扑面袭来,料峭的寒春都抵抗不住。

“我们走!”

许正明拉着人开始狂奔,后面的人赶紧跳下车,跟上去。车子却一直超前开,除了他们下车的时候,停顿了一瞬,直呼若无其事的窜出去。

许正轩耳边响起枪炮声,车轱辘摩擦地面的声音,呻吟声,还有他们脚步重重踏向地面的踢踏声,混着浓重的喘气。

声声交叠在一起,组成战场是哪个不屈的交响曲。

许正轩任由许正明牵着,拖着他一路奔行。

许正轩脑海空明,各种嘈杂的声音,反而在吃苦激起他无尽的思路,仿佛打通任督二脉一般,以前百般想不通的理论,在此刻,一幕幕尽皆显现在脑海中。

他忘记了他还在逃命,身体机械般跟着人走,大脑在翻江倒海,一帧帧画面在其中闪过,最终形成一幅完整的机械图。

外形完美,性能完美,连细微的螺丝尺寸标注都堪称完美。

许正明拖着许正轩,前方出现一座高峰,二话不说,许正明拉着人走进去,来到山洼的位置,旁边带着天然的掩体,是躲藏的好去处。

许正轩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趴在地上,借着树荫透下来的一点残光,底下垫着块小石板,成人两三个手掌大小。

许正轩就在这里,画出了夏国第一架飞机。

远处残阳,照红半边天。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只是有人等不到天明。

不敢生火,头顶是点点星光。

摸黑吃完身上的干粮,所有人围坐在许正轩身边,保护着许正轩,眼神犀利,四处戒备。

能派到许正轩身边,贴身保护他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没一个弱者。

许正轩借着微弱的月光,忘记疲惫,忘记饥饿,忘记身体的不适。

一笔一划,沙沙的落在纸上。

“我成功了!”沙哑的声音在微弱的虫鸣声中响起,听到一点动静,许正明一跃而起,见到站着的许正轩。

“什么?”

“二哥,我成功了。”许正轩重复,语气平静,没有起伏,仿佛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许正轩站起来,借着黎明的光芒,看向地上的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