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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二爷这刚遛鸟回来,忽然就看见胡涵跑了进来。

“二爷爷,救个场儿呗。”

“你这是要唱哪出啊?这么个救法?”关二爷把鸟笼子挂到了院里,不紧不慢的说道。

胡涵把他碰到的情况和关二爷说了一遍,二爷也颇感兴趣。

于是,爷俩儿又上了那辆黑尼桑,一起奔南池子去了。

进了门,胡涵带着关二爷来到了前厅,此时林奶奶正在那里等着。

“这就是我说的关二爷,他可厉害了。”胡涵把关二爷推了上去。

“你这孩子,别闹。”关二爷被推得上前了一步。

“关……二爷?”林奶奶的神色一怔。

“您那些东西在哪儿?咱们先去看一眼吧。”关二爷明显不喜欢这种偏正式的场合。

“哦,您跟我来。”林奶奶勉强笑了一下,领着一行人往后走去。

胡涵在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但并没点破。

明显林奶奶认识关二爷,但关二爷却没认出她来。

一进后院东厢房的门,关二爷就没客气,从左到右把所有东西都上手看了一遍。

胡涵看他一直皱着眉头就知道他一开始就猜对了,这些东西十有八九都有问题。

“你看看这个有什么问题?”关二爷拿着一个青花梅瓶放到了旁边的案子上。

胡涵凑了过去,拿着瓶子看了半天也没得要领。

这瓶子底款对,但底足偏小看着稍微有点儿不协调。

“不用看了,这底足是真的。”关二爷说道。

“那您的意思是,上边这半截是假的了?”经这么一提示,胡涵忽然想起了有换底这种做假的法子。

“没错,就是找个老瓷片的瓶底,然后拿个做得不错的新瓶子把瓶底锯掉,然后在把老底粘上边,补胎刷釉重新烧。”

关二爷念着胡子,一脸骄傲,好像是个刚破了案的大侦探:“这批货大概都是民国时候的高仿,做得真不错,一般人挑不出毛病来,现在这手艺估计还没恢复。”

“关二哥,您还记得我吗?”林奶奶完全没有顾着关二爷在说什么,只是抬起头看向关二爷,眼睛里还闪动着泪光。

“啊?”关二爷恍然大悟,这才侧过头仔细打量起了林奶奶。

合着从刚才进门,他就没正眼看过人家,这避嫌都避到视野以外了。

果然没看走眼,这老俩以前肯定有一腿。

胡涵心里嘿嘿笑着,表面却不动声色。

“林妹子?”二爷凑近看了半天,就跟着十级白内障患者一样,这才看出了对方是谁。

“这有多少年没见了?四十多年了吧?”

“还是宛平事变那年,民国二十六年。”

“唉,这一晃大半辈子过去了。”关二爷苦着个老脸也不知是哭是笑。

原来这老两位以前是临院街坊。

关家和林家,一个是破落八旗贵族,一个是北洋政府官员。

本来这种关系就很微妙,结果,这老两位却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

关二爷那时候还有点儿家底儿,少年不知愁滋味,花钱大手大脚。

林奶奶却门风颇严,尤其谨防着关家这种破落户吃窝边草。

正是花样年纪的两人,还是有机会就出去胡吃海塞,戏楼听曲。

但在那个时代,两人都没迈出最后一步。

封建礼教可不是吃素的,敢越界会被打死的好不好。

结果一直混到了三七年鬼子进城。

林家就卷铺盖跑了,去了南方还遭排挤。

于是先去了南洋,然后转到了美丽国。

一走就是三十多年,直到政策放开才回来。

关二爷这边更惨,本来家底儿几辈子都吃不完,结果城头变幻大王旗,哪个大帅来了都得从他们这些遗老遗少身上揩点儿油。

这关家是越来越惨,基本都死绝户了。

到了大运动时代,连房子也给收了,就剩下二爷一人儿净身出户。

“咱们以前那片老宅子我去看了,你家现在住着一个什么副局长。打听你也打听不着,说是已经销户了,我以为你早就……”

故乡遇故知,林奶奶眼泪都下来了。

“难道他们还能说把我给光屁溜轰出来了,这不是打他们自己脸吗?”关二爷仿佛一瞬间又回复到了那个玩世不恭的小贝勒爷,一边自我吐槽一边安慰着故人。

“那不行!我这两天就去找他们领导,敢把我二哥轰出去,还白住这么多年了,连房子带租金都得给吐出来!”林奶奶是越劝越生气,估计是当初被骗得不轻。

“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事儿不着急,先说说你这一屋子西贝货是怎么回事儿?”

关二爷往回收了收话题,他这人早就宠辱不惊了,还是那句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别人介绍的一个古董商人,叫什么我忘了。我本来准备买点儿东西回去当礼物送人的,要是送出去的都是假货那可就丢人了。”

林奶奶脸色阴沉,她有钱不假,在不在乎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平白无故地被人骗,被人当傻子,换谁也不能忍。

胡涵看着逐渐黑化了的林奶奶,心说:“这不是平时的林奶奶,我要回幼儿园……”

“我这就报警去,把这帮骗子都抓起来。”林奶奶眼睛都竖起来了。

“这恐怕不好办,现在东西已经在你手里了,回头他胡搅蛮缠说被掉包了,你也拿他们没办法。”关二爷搓着山羊胡子沉思道,“最好能当场抓现行。”

“后天下午他们在民族饭店有一场小型拍卖会,早就给我请柬了,我本来还不想去的。”林奶奶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拍卖?”听到这个,胡涵这只小狐狸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我倒有个招儿,但不知道是不是太损了。”

“说来听听……”这老俩丝毫没有有半点儿矜持,直接就抻长了脖子等着听了。

“我们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胡涵一通损招儿都和盘托出。

“这孩子……不是你教坏的吧?”胡奶奶嗔怪地看着关二爷。

“不能够啊,我再活一辈子也修不出这么多坏水儿来啊。”关二爷大叫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