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1088年,秋。
随着在萨兰德家族故堡迈代尼堡附近的议和仪式的举行,阿塞莱和金帐汗国这一场为期将近一年的战争彻底落下了帷幕。
在以亚基斯会战结束后,留在沙漠的兵力不足以支撑蒙兀特方面拿下以亚基斯城,于是在速不台领导下,萨兰德家族和哈巴卜家族开始收缩其在沙漠之中的战线。
温吉德在逃回撒拉纳之后,也失去了拿那些刚训练不久的新兵夺回失地的念头,出于保留阿塞莱苏丹国最后火种的念头,待温吉德从战争阴霾中恢复些许后,撒拉纳方面开始接受金帐汗国提出的议和条件。
在局部冲突依旧的情况下,双方于谈判桌上敲定了议和的最终条款,双方领地方面,蒙兀特保留迈代尼堡——加西拉——贾迈耶堡以东的领土,而阿塞莱则继续在以亚基斯附近范围内保留阿塞莱苏丹国的主权。
除此之外,阿塞莱每年向金帐汗国进贡第纳尔,战马三百匹,丝绸五百匹。
同时,金帐汗国有权利要求阿塞莱方面将两百万第纳尔更换成等额的其他物资。
(撒拉纳城一天净税收为七千第纳尔,一年净税收为二百五十二万第纳尔,这是不算日常开支在里面的。)
某种意义上,双方其实对于这个条款都不算十分满意,拔都依旧有着对整条撒拉纳\/加西拉——达努斯堤卡\/侯森·富勒格——塔奈西斯湖——巴尔塔罕贸易路线的要求,而阿塞莱方面则认为金帐汗国原先一百万的岁币要求太高,要知道,刨去日常开支和军队给养,撒拉纳城一年能够落进温吉德本人口袋的第纳尔不到七十万第纳尔。
若是以往,这点钱对阿塞莱而言还真不算什么,但是时至今日,阿塞莱在达玛尔河以东的领地几乎丧失殆尽,国家收入被拦腰斩断,若不是撒拉纳城实在是富得流油,阿斯凯尔也逐渐发展起来,古亚兹为首的对西贸易也随着帝国内战失去桎梏,阿塞莱此战过后都基本可以宣称退出大陆舞台了。
最后双方扯皮不断,在各自都有不想再打下去的原因的情况下,最终敲定了一个妥协式的方案,那就是金帐汗国降低岁币,而阿塞莱则放弃迈代尼堡。
但是拔都保留了对阿塞莱宗主国的地位,这是一开始就加在条约里面的条款,而拔都上位后,金帐汗国对外战争不求全灭,但保留下来的势力必须对其俯首称臣,因此在和阿塞莱谈判时,速不台也特意将这一点作为传统加入了条款之中。
温吉德原本将这一点视作拔都对他的侮辱,但是当对方承诺可以帮助温吉德抵御来自西方的敌人时,恐惧帝国内战将要结束以及瓦兰迪亚在战争中大肆敛财发展壮大的温吉德确实心动了。
但是碍于面子,最终温吉德在这一方面并没有全盘接受金帐汗国原本提出的建议,而是接受了由速不台修改后提出的将其改为兄弟之盟的建议,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如果阿塞莱需要金帐汗国出兵,那就得支付相对应的报酬。
温吉德毫不犹豫的就接受了,或许在这位战败的苏丹看来,保留自己最后的体面,比多支出的那庞大军费开支更加重要。
另外值得提一嘴的是,温吉德的担心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动荡已久的沙漠重新归于平静,绿洲的农民和沙漠中的游牧部落重新看见了和平的曙光时,在珀拉斯海的对面,卡拉迪亚大陆却依旧处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在帝国,彭同率领的老兵军团借道阿弥塔堤斯,不仅一举拿下了贾尔马律斯,接受了罗那利翁家族的投诚以及归降的洛泰城,还将战火烧到了原帝国版图的最西端,然而凭借着来自俄尔堤西亚的鼎力支持,克洛托尔再一次凭借着拉革塔熟悉的城墙抵御了来犯之敌的入侵。
在北方,被伊斯蒂安娜组织人手秘密救回的曼忒俄斯组织家族部队,经由地方要人的帮助,以极小的代价重新入主了厄庇克洛忒亚,并且囚禁了在此处代行管理权的那得娅。
然而,不久后,病愈的加里俄斯在泽翁尼卡重新召集军队,凑齐了三个军团共计一万八千人,挥师誓要夺回贾尔马律斯。
双方的战线在洛塔什平原一带反复拉锯,彭同占据着人数优势,却始终无法彻底巩固争夺来的领土和战略要地,加里俄斯和克洛托尔只会麾下军队不断发动奇袭和突击,屡次对敌军形成包夹之势,却最终都受制于人数劣势而前功尽弃。
眼看着这场战争的结果悬而未定,加里俄斯却在此刻再度旧病复发。
没人知道导致这场疾病的原因,一切的一切仿佛一个化解不开的谜团般让人难以琢磨。
一病不起的加里俄斯没有了上次的运气,恶劣糟糕的军营环境不断吞噬着这位曾经的帝国军神的健康,最终,加里俄斯含恨病死在他奋斗一生的战场之上,这位曾经的帝国军团长,士兵的代言人临死前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营帐的顶棚,眼中仿佛含有万千不舍和不甘,没人知道他临死前脑海中念念不忘的究竟是什么,或许是自己刀尖舔血白手起家的一生,或许是他亲眼看见那支草原箭,命运也随之发生转折的夜晚,又或者是吕卡隆城发生惊天剧变的那场夜宴。
他的一生足够传奇,但也到此为止。
加里俄斯离世后,为了大局考量,其子忒斐罗斯选择了秘不发丧,然而大陆南部炎热潮湿的环境让这位军神的遗体迅速腐烂,不得已,忒斐罗斯只能将自己父亲的遗体装在填满盐巴的木桶中保持不腐。
加里俄斯突如其来的病情也让战局发生了逆转,从伊斯蒂安娜处得到加里俄斯病故消息的彭同不疑有他,立刻组织手下部队对西帝国军团发起总攻。
失去了加里俄斯的西帝国军团在面对东帝国绝对人数压制的优势面前溃不成军,克洛托尔及其妻子吕西卡战死沙场,随后,拉革塔和俄尔堤西亚也向彭同敞开了大门。
最后,彭同带着大军抵达了泽翁尼卡城下,心知不敌的忒斐罗斯在无奈感慨一句大势已去后开城投降,有人建议剥夺科穆洛斯家族对泽翁尼卡城的合法行政权和管理权,面对部下的劝谏,彭同在召开小型元老会议后决定将科穆洛斯家族迁移至相对贫瘠的贾尔马律斯,而泽翁尼卡城则在元老院共同会议表决后,任命了尼卡索尔作为新的执政官赴任管理。
尼卡索尔上任的那一天,也恰好是金帐汗国和阿塞莱苏丹国议和仪式结束的那一天。
而在乌卡利翁高地,随着家主埃隆死在了邓格拉尼斯城,群龙无首的彭·坎诺克城分裂成两派,一派主张率军前往邓格拉尼斯为埃隆报仇,一派则主张留驻彭·坎诺克静观其变。
最终快意恩仇的一派占据了上风,他们带走了家族一半的士兵,然而就在他们前脚刚刚离开不久,瓦兰迪亚人后脚就以拉·诺克亨堡为基点,出兵因韦斯河谷,包围了彭·坎诺克城。
随着时间推移,本就兵力不足的彭·坎诺克最终在外无援兵内缺粮草的情况下沦陷,而北面,原本考虑攻下卡·班赛斯城的瓦兰迪亚军团在得知梅利迪尔投诚后便转而将目标放在了德鲁伊莫尔堡,后者面对攻略城镇的军团配置自然也逃不过相同的命运,接着,瓦兰迪亚军团马不停蹄,于阿斯特堡合兵一处,准备继续进一步扩大他们在乌卡利翁高地的战果。
然而此时,佯装投诚的梅利迪尔找到了机会成功逃出了邓格拉尼斯城,回到了他的封地卡·班赛斯,随后果断悍然出兵,配合卢伊汉合兵一处,打算先行将瓦兰迪亚人赶出高地。
双方于卡·班赛斯城西南方相遇,战事一触即发。
这就是截止到目前为止,帝国和乌卡利翁高地的情况。
萨莱城,主城大殿。
此时夜已深了,萨莱城没有宵禁的规矩,或者说在可汗近卫怯薛军的威慑和拔都个人威严的双重压制下,城内的黑帮明智的选择了收敛,因此萨莱城规模庞大的同时治安却出奇的好,这是很多卡拉迪亚大陆城市无法比拟的,因此直到此刻,萨莱城里不少地方都还是一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景象。
但是即便夜生活再怎么丰富,也不会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会跑到大汗的主城附近撒野,因此哪怕不过是相隔一两个街区,和另一头吵闹无比的氛围相比,主城附近却是一派静谧祥和的景象。
拔都还没有睡,这几天来自大陆另一头的消息接踵不断,有帝国的,有瓦兰迪亚的,还有巴旦尼亚的。
在下令召开忽里勒台大会后,国内的那颜都纷纷赶往萨莱城,拔都和他们初步拟订了忽里勒台大会的一些内容,但是考虑到阿德拉姆等人还在沙漠和阿塞莱谈判,合努占也还远在西比尔维持占领的斯特吉亚领地的秩序,两派人马赶回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因此拔都也不得不遵循传统,在萨满的建议下暂时将大会正式召开日期延后。
但出兵巴旦尼亚到目前为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虽然这在国内很多对瓦兰迪亚了解还停留在雇佣兵层面的那颜看来是一件捞不到什么好处的事情,但是出于誓言和利益捆绑,他们都有义务维护拔都对巴旦尼亚王冠的合法正统所有权。
毕竟对于诸如库吉特、喀拉库吉特、阔勒帖特、合儿必特等部落而言,自身的利益和拔都不仅高度捆绑,更是通过拔都大大增强了部落实力,获得了肉眼可见的好处,因此他们自然是无条件支持拔都,维护拔都的。
而获得了绝大多数支持的情况下,拔都只等忽里勒台大会结束,便可以直接向乌卡利翁高地派兵了。
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拔都前些日子向奥莫尔去了一封信,要求库洛夫家族给自己呈一份有关本季节以及未来两个月斯特吉亚道路的详细情况上来。
而现在,拔都看着手里库洛夫家族送上来的详细地图,只觉得一阵无奈。
轻微的叹息声似乎搅乱了这一片安静的小天地,身旁的人儿有些不安的挪动了几下身子,在凭借着皮肤传递来的触感确定了枕着的是自己最熟悉的爱人后才复又沉沉的进入梦乡。
拔都温柔的拂上科林的脸庞,在那个噩梦般的消息传来后,科林的睡眠越来越轻,只有挨着拔都时才能睡得安稳。
而为了照顾科林,拔都便在床边命人装了个简易的小木桌,在平时需要处理的事情过多而不得不熬夜时,便会将需要处理的文书放在木桌子上,一边陪伴着科林入睡,一边继续应对着多如牛毛的事务。
目前来说,在阿塞莱方面事情已经基本上尘埃落定的情况下,拔都需要考虑的就是接下来出征乌卡利翁高地的事宜。
而这首当其冲的就是行军问题。
原本在海战胜利之后,拔都的想法是通过珀拉斯海将大军运输到俄尔堤西亚湾,在瓦兰迪亚南部沿海登陆直捣黄龙,但是在近海试验了一番后,却发现自己的大多数士兵无法适应海上漂泊的经历,战斗力往往大打折扣,并且极易病倒不起。
而且蒙兀特军队多为骑兵,马匹运输又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其中还要准备不少运载草料的船只,一番计算下来,得出如今海军的运输能力不足以支持大军远征的结果。
再一个,俄尔堤西亚海湾毕竟是帝国的领地,虽然拔都觉得彭同情感上会支持自己去帮老丈人报仇,但是理智上帝国的议会绝不可能同意自己借道的要求。
无奈放弃海运这个看起来省时省力省钱的方法后,拔都就只剩下了陆运这一个选择。
但是,如今摆在桌子上的那份堪称灾难的斯特吉亚道路情况报告,拔都颇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冬季斯特吉亚的道路积雪太厚,尤其是过了塔科尔海峡后,来自北海和比亚里海的海风无情的掠过那一片土地,搭配上奥莫尔附近纵横交错的河网,简直就是马匹的监牢。
然而就在拔都苦思冥想对策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随后,拔都轻轻扯动床旁连接门外铃铛的细线,在得到授意后,一名怯薛轻手轻脚的走进了房间。
“陛下,奥列克那颜和戈登那颜求见。”
拔都闻言皱了皱眉,让奥列克和戈登在巴旦尼亚战事结束后返回萨莱城向自己禀告的命令是他在二人出征前下的,二人在乌卡利翁高地滞留了不少时间,对此知晓老奥列克内情的拔都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现在这么晚了,二人来做什么?
“夜深了,让他们二人明天再来。”
怯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继续请示道
“两位那颜声称有急事禀告,希望能够立刻觐见。”
“急事?”拔都皱了皱眉“什么急事?”
怯薛回想了一下,道
“是关于巴尔加德的,两位那颜说,诺德人在那里登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