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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骑砍草原帝国 > 第38章 血染残阳(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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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吉德只感觉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哪怕是骄阳似火的纳哈撒沙漠都无法平复那股子彻头彻尾的寒意。

他的视野中,遍地都是阿塞莱士兵和雇佣兵士兵的尸体,那些呻吟声细不可闻,那些任由黄沙拂过,渐渐将自己掩埋,那些捂着断裂的四肢哀嚎到满面青筋的……

这是怎样一派地狱的景象?

而在这条由尸体,残肢和鲜血铺就的坦途末端,那些浑身包裹着黑色钢甲,遍布甲片的粘稠血液在阳光下反射出妖冶暗光的蒙兀特骑兵,此刻已然调转马头,那一双双不含任何情感,只有纯粹到原始的杀戮之意的眼神犹如铭刻在杰尔贾赖石壁之上的诅咒之眼般直视着自己,那可怕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自己的躯体,直击自己的灵魂。

温吉德害怕了,这位一贯待在自己的位于撒拉纳城流水花园之中,以冷静优雅,和善淡然之姿示人的苏丹,此刻只感觉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在战栗,每一根发白的须发都在不住的颤抖,温吉德的嘴唇不停的微微哆嗦,此刻居然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

屠刀面前,诸神也会颤抖。

温吉德的长子济尤勒眼见大势已去,蒙兀特军队的冲锋近在咫尺,拼了命的挥舞着马鞭,尝试调动手底下的军队,为高级军官和贵族们的撤退争取时间。

温吉德身旁的法里斯亲卫们也纷纷上前,侍卫长几番呼喊却不见温吉德有所反应,一时着急,猛地拽着苏丹的手臂狠狠地摇晃了几下,终于是将温吉德的灵魂重新唤回了他的身躯。

“陛下,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侍卫长见苏丹有所反应了,连忙上前喊道。

温吉德愣愣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侍卫长,又看了看一片狼藉,己方已经溃不成军的战场,一时间恍然如梦。

“撤……撤吗,对,对的,没错,该撤了,可是,往哪走?到处,到处都是蒙兀特人,他们到处都是!”

温吉德的话音到最后居然隐隐带着些哭腔的颤抖起来,这可把一旁的侍卫长给急坏了,倒不是侍卫长对温吉德有多么忠心,温吉德对这些侍卫有多么多么好,这些倒在其次,但是如果温吉德出了事,他们这些近卫军在全撒拉纳城人民面前表演头身分离术倒是必然的。

还想多过几年如今的滋润生活的侍卫长眼看苏丹疯疯癫癫的宛若老年痴呆一般,当下一咬牙,把心一横,凑上前去直接将苏丹打横抱了起来,接着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横放在自己的马鞍上,待做完这一切,侍卫长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局势,济尤勒已经集结起来了少量的士兵在乱军之中开出了一小条通道来,而且战局混乱,一时间周围的敌军士兵们忙着厮杀,居然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侍卫长当机立断,立刻招呼着身后表情或怪异或呆滞的侍卫法里斯们随自己突围,侍卫们听到命令,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纷纷催动着胯下战马,跟随侍卫长突围。

侍卫队伍中一名长相较为年轻的侍卫凑到一名更加年长的法里斯侍卫跟前,小声咕哝道

“大哥,队长这姿势……不是咱们以前抢劫帝国人的村庄的时候,看见漂亮女……”

“闭嘴!命不想要了?!”

不等年轻侍卫说完,年长的法里斯侍卫就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语,那名年轻侍卫也被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咽了咽口水。

不过得益于侍卫长护卫温吉德突围的姿势,帝国军团和蒙兀特骑兵的军官们一时间还真没办法在纷乱的战场上找到敌方贼酋的踪影。

然而就在侍卫长带队越跑越远,看着快要跑到战场的边缘感叹命运之神眷顾之时,数支利箭却携带着凌冽的破空声在他耳畔划过,侍卫长当即亡魂大冒,转过头一看,只见数十米开外一小队蒙兀特骑兵一边策马奔腾一边挽弓搭箭,为首军官模样的骑兵嘴里还同时在不停的哇啦喊着什么。

能爬到这个位置,侍卫长自然不可能仅凭武力,深厚的家底和不俗的背景也是关键,因此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侍卫长自然知晓本国‘友好亲切热爱和平’的邻居金帐汗国的语言,也托得敌方为首的那名小军官是个大嗓门,侍卫长自然听清楚对方喊了些什么。

他在说“那个戴着镶满宝石的华丽头盔的人就是敌人的苏丹。”然后诸如跟我上,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之类的话。

侍卫长闻言也忙不迭回过头看向趴在自己马鞍之上,略略恢复了部分清明的苏丹,这么一看他也觉得那顶平时自己羡慕不已的华丽战场王冠头盔扎眼得很,干脆直接腾出一只手来,一阵乱倒腾,给苏丹卸下了脑袋上的头盔。

原本心想这下子对面应该就认不出来苏丹是谁了,毕竟数万人的战场乱糟糟的,一片狼藉,战马奔腾又会掀起一阵黄沙来,视线被严重阻碍,但不料,刚刚松一口气的侍卫长又猛然听见后面那该死的大嗓门又在胡乱大喊着什么

“那个穿着黄色披风的骑兵驮着的就是敌人的苏丹!给我往哪里射箭!”

语毕,须臾后又是一阵箭雨划过,有一箭还直接狠狠击中了侍卫长的肩甲,多亏自己处于向前狂奔的状态,箭矢的冲击力被大幅度削减,数十米的距离自己才不至于被箭矢扎个透心凉。

心有余悸的侍卫长果断的将胸前系住披风的扣搭解开,披风也随着肆虐的疾风跌入身后的沙地之中。

这一招果然有效,在又经过廖廖几支箭矢的威胁后,侍卫长有惊无险的发现已经没有箭矢射来了。

但是不等侍卫长松一口气,那个烦人透顶的大嗓门再度传入了自己的耳朵。

“马背上驮了一个人的那个,那被驮的就是敌人的苏丹!给我射!”

侍卫长只觉得胸口发闷,他现在无比怀疑对方就是来耍自己的,你特么为什么不干脆一早直接说驮着的那个人就是苏丹!?

但事已至此,侍卫长总不可能像耍披风一样把苏丹扔下马去,只能一边咬着牙暗自把身后那个不相识的蒙兀特小军官的祖上八辈都问候了个遍,一边不断催促着胯下的马匹加快速度,尽早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

而速不台和哲别也发现了企图逃离的温吉德和制造混乱掩护自己父亲撤退的济尤勒。

速不台和哲别分别都派出两拨人,一拨追击温吉德,一拨阻止济尤勒继续在对方逃亡的路上制造混乱。

而此时,济尤勒眼看自己的意图被发现,自己也即将陷入包围圈之中,当机立断让手底下士兵从军营中拖出来三口大箱子,眼都不眨的让他们将箱子踢倒在地。

顷刻间,箱子里装满的金灿灿的第纳尔就洒了一地,和着同样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的沙石,将周围所有士兵的目光全部都吸引了过来。

没人不爱第纳尔,这句话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具象化的印证。

散落在地的第纳尔立刻就遭到了来自周围士兵的疯抢,就连济尤勒手底下不知道箱子里物品的士兵也加入了这场宴会,前一刻还在相互虎视眈眈的士兵下一刻就混在了一起抢夺着地上的钱币,也就蒙兀特和帝国的精锐士兵由于刻在骨子里的纪律性而忍住了伸出去的手,但他们看向地上的钱币的视线也是同样炽热无比。

这一下便到达了济尤勒的目的,此刻追向逃亡的温吉德的道路已经被双方的士兵塞满,速不台和哲别只能命令追击的小队绕开战场,但这势必会浪费不少时间,届时温吉德也早已逃之夭夭。

速不台见状也只好无奈叹息一声,他从来就不个放不下的人,在明白俘虏温吉德的希望渺茫后,速不台便当即将注意力全部放在战场上。

此刻战场上已经混战一团,部分抵抗意志顽强的士兵还在苦苦支撑,但随着战局的推移,崩溃逃亡的士兵越来越多,部分雇佣兵们甚至在蒙兀特骑兵冲锋的下一刻便明哲保身的选择远遁,剩余阿塞莱士兵越来越力不从心,面对四面八方涌上来的敌人,身旁不断倒下的同袍,这些最后的勇士已经处在绝望的边缘。

而随着地上的钱币被一抢而空,济尤勒被围上来的蒙兀特骑兵打落马下,他身旁撑着那杆苏丹猎鹰旗的护旗官也再也支撑不住,面对虎视眈眈的敌军,直接果断的选择了与旗同在。

随着象征着军队士气和指挥中心的猎鹰旗落在沙地之上激起一片尘土,剩余支撑的士兵们终于卸掉了最后一口气,纷纷扔下手中的兵器,在指挥官的带领下向蒙兀特投降。

至此,这场前后历时两天的战役,在这个落日时分画上了句号。

蒙兀特大获全胜,全灭阿塞莱的主力部队,杀伤两万三千多人,俘虏一万多人,剩余人则逃入沙漠不知所踪。

今天的落日很圆,也很红。

战场上,蒙兀特的士兵们在忙着收集战利品和尸体,友军的在详细记录铭牌上的信息后放置在一起进行焚烧,敌军的则直接挖个大坑,一股脑全部扔进去。

速不台没有筑京观的想法,一来敌人已经没有抵抗之力了,筑京观示威已然没有必要,二来沙漠气候炎热,筑京观后遗留下来的躯体无法腐烂,此时已经是落日,不出意外今天晚上也是在附近的营地休整,谁也不想晚上挨着满地的尸体睡觉,干脆一把火烧了省事。

哲别一边拍着满身沾染的沙石灰尘,一边微微喘着气,略显疲惫的找到速不台道

“大汗的命令,这边投降的具体事宜,将交给萨兰德人,你带着部分怯薛卫队留下监视他们,等休整两天之后,我就带着大部队北上,巴旦尼亚出了点事情,大事,大汗还需要有足够的兵力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话说,你看啥呢?”

速不台从始至终一直都愣愣的看着战场,看着那些令人窒息的死寂,那些寥寥升起的长烟,那些满地色彩斑驳却全部覆上一层诡异鲜红的画布。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红色的沙漠。”

哲别闻言倒是不以为然

“太阳是红色的,所以沙漠也是红色的。”

“我倒觉得这是鲜血的颜色。”

哲别轻笑一声

“所以呢?你计较这个干什么?被帝国人影响了,也变得像个哲学家了?”

速不台却若有所思般说道

“萨满们常说,全天下的天都是同一个人,即是我们信仰的长生天,那么这里的天也是长生天,长生天是红色的,这或许是什么预兆?”

“得了吧,那些萨满们总是神神叨叨的。”

“可我从未见过这样鲜红的太阳……鲜红到,仿佛这遍地的血渍也顺着天地间的交界污染了太阳一样。”

哲别愣了愣,随即摇头失笑道

“所以你这个每当打完仗总要思考一下人生意义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速不台喟然长叹,

“双手沾染的杀戮太多,仿佛那些割破皮肤喷涌而出的鲜血也浸入了我手掌上的每一丝纹路一般,我总得让我的脑子保持理智,才能让我不至于哪一天变成一个嗜血的狂魔。”

哲别闻言拍了拍速不台的肩膀

“血染残阳也好,还是残阳如血也罢,总之,我们是军人,这是我们的使命,大汗让我们迫使阿塞莱求和,我们照做,仅此而已,如果真的只有让这片大陆的每一湾河流,每一块山石,每一株绿草都染上敌人的鲜血才能让他们匍匐在我们脚下,那我也在所不惜。”

哲别和速不台并肩站在一起,夕阳染红了两人的面庞,宛如俯瞰修罗场的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