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做什么啊?王阿三,这可不是小事,你不要轻举妄动,官场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真元道假惺惺抓住王阿三的袖子,不肯让他冲动行事。
王阿三摇头,正色言道。
“大人您放心,小人不会冲动行事,小人反而很冷静。
大人请想,这安必怀既然是整个事情的关键,那我们就干脆除掉这个人,人都没了,安家也就不用大费周折救人了。
年家也就不用插手这件事了,大人就可以继续查清楚此案。
若是有人不肯轻易放手,一定要查清楚安必怀因何而死,那这事就是我王阿三一人的事情,与真大人您没有任何瓜葛!”
“你,你要除掉安必怀?
这也未尝不能算是一个好办法,只是,这事的后果要你一个人承担,本官实在是……”
真元道大惊,然后眉头紧皱,十分叹息。
那王阿三却是一脸的无畏和自豪。
“小人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物,存在这世上的意义就不大,不如豁出这条命做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轰轰烈烈燃烧一次才痛快。
大人不必要为小人叹息,小人反而很满足,感谢大人给小人机会,成全小人。
感谢大人,请大人受我一拜,还请大人坚持将这桩案子严查到底,为民请命,为民清扫掉这些腐虫!”
王阿三说着话,便跪下,朝着真元道深深行了一礼。
然后站起身,带着满脸的自豪和骄傲,冲出了屋子。
真元道大惊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王阿三,你等等,你不要冲动……唉,我大渊朝还有如此血性的男儿,足以证明,我大渊朝还有救,我们的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
王阿三,你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你是英雄,是本官心目中的大英雄,哪里是你拜我,理应是本官拜你啊。
壮士你等等,壮士你请三思啊!”
王阿三怎么可能再等等呢,听着真元道的这些话,他只觉得心头的那股火烧得更凶了,浑身都充盈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仿佛有正道的光在头顶照耀着鼓励他前行。
去做这样一件光荣伟大的事情。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那个激动不已的真大人,脸上全是兴奋和阴谋得逞的兴奋。
真元道眼看着王阿三走出门去,立刻将袖中那份来自宫中的书信凑近了烛火,书信烧完很快就化为了灰烬。
江南府衙后面的大牢。
虽然已经是初夏时分,晚上的空气也没有前一段时间那么冷,可这大牢阴冷潮湿,被关押的犯人们都抱着双臂蜷缩在角落里睡觉。
在最北边的牢狱之中,却有一人站在那里,虽然身形单薄矮小,却透着一股刚硬不屈的气势。
他昂首站立,目光看向那头顶那小小的天窗,脸上映着一片皎洁的月光,他便迎着那月光低声吟唱。
“我自横刀向天笑。”
“生死关头,安大人不仅不慌不忙,还能够对月吟诗明志,真是好魄力,下官敬佩不已!请受下官一拜。”
就在此时,一道低幽的声音从他身后的牢门处传出。
安必怀闻言一怔,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狱卒服饰的年轻人手中拎着一只食盒,正满脸欣赏和敬佩地看着他。
见他转身,那年轻人立刻朝他鞠了一躬。
“安大人,下官乃是狱卒王阿三,早就仰慕安大人美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好好,阿三兄弟快快请起,本官身陷囹圄,哪里经受得住大人这个称呼?”
安必怀惊喜不已。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芝麻官,虽然也算是管着一方百姓,但刚刚上任两年而已,也未曾做出过什么成绩,没有什么美名。
如今身陷囹圄,更是心如死灰,绝望至极,觉得这一生碌碌无为,实在是不值一提,临死之际抛却了怯懦洒脱起来,对着这狱中月光文艺了一把,豪放了一把。
没有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兄弟,说从前十分仰慕他,这怎么能让人不惊喜呢?
安必怀瞬间觉得自己的一生得到了肯定,也找到了意义,哪怕人生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有了今晚的事情他也觉得值得。
那王阿三满脸的诚恳。
“大人即便深陷囹圄,可在下官心中的形象依然高大威猛,下官对大人的敬仰之情依旧满满当当。”
说着话,他将自己手中的食盒推了过来。
“大人,下官这几日在那边当值,因此没有机会照顾您,今天才有机会过来,却听说大人这两日都没有吃东西。
下官很是心疼,也恳求大人能够接受下官的一片心意。”
言辞恳切,满脸真诚,语气中还确确实实全是心疼。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安必怀一下子就感动了,眼含着热泪接过了那食盒。
“安某实在想不到,临死之际还能够认识你这位知心大兄弟,阿三兄弟对安某的情谊,安某记下了,若有来生,定当回馈!”
“大人何出此言啊!下官相信大人是清白的,只是被牵连冤枉了而已,下官相信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大人会没事的。
还有别的同僚在,下官不便与大人多说了,大人快去吃东西吧,下官先告退了。”
那王阿三眼看着安必怀拿走了食盒,唇角便挂上了笑意,接着就走开了。
安必怀抱着那食盒,便觉得一股异常香甜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面冲,胃里面的馋虫瞬间就被勾了出来,口水分泌,根本就止不住。
他两天没有进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志气,而是因为这大牢里面的白菜萝卜汤都能淡出个鸟来,什么都吃不进去。
这食盒里面的东西香的过分,他都有点忍不住了。
安必怀用颤抖的手指打开了食盒,看到盒子里油炸的香糕,他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这是他最爱吃的东西之一,这个王阿三果然是很仰慕他,拿来的东西都是他爱吃的,真是有心了。
可是下一刻,安必怀就觉得不对劲了。
他的注意力从这打开的食盒转移到周围,脸上随后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叫了起来。
“鼠,鼠……怎么这么多,老鼠!”
只见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涌出了一大堆的老鼠,在黑暗中,红色的眼睛密密麻麻,顷刻之间,那一团团灰色的身影便将干瘦矮小的安必怀淹没。
大牢门口,王阿三磕着瓜子,笑嘻嘻地听着大牢深处那惊恐失控的叫声。
越来越尖利,然后越来越虚弱,最后再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