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虽然还是隐隐担忧,但也没有原来那么焦虑。老先生把她带在身边研究医药,帮着她把心静下来。
阿紫站在老先生的木屋里,一手拿着医书,一边摆弄着药材。
老先生在一旁给她讲着药理,嘴里讲的是地道的彝语。阿紫神情专注地辨别着药材,时不时答着自己爷爷的话。突然她有些不适,胃里像是涌起了什么。
她强忍着不适压住喉咙的恶心,可不能让爷爷发现了。
但精明如她的爷爷,精通医理,经验老道,阿紫的这些小动作怎么瞒得过他。
老先生上前摸了摸她纤细的手腕:“还想瞒着爷爷?”
阿紫嘟了嘟嘴,扔掉手中的医书,走到一旁坐下,像泄了气的小包子,杵着下巴坐在桌前:“爷爷,我也没想到。求你不要阿爹阿娘知道,我自己会告诉他们的!”
老先生上前,用手中的医书敲了敲她的脑袋:“爷爷自然知道,只是过些日子大了,你阿爹阿娘自己就发现了。”
阿紫苦恼地嘟了嘟嘴,她也没想到上次月事干净后,两人就有过一次,就怀孕了!她暂时不想告诉任何人,没想到就被爷爷发现了。
她阿爹阿娘都是过来人,肯定很容易露馅。
“好了,别烦恼了。阿紫日日在爷爷这里研究这些医书,会自己保胎,你阿爹阿娘也不常过来。”
“爷爷~,你最好了!”阿紫开心地撒娇道。
——宗祠
帝景承已经跪了半个月了,他已经昏过去不知道多少次又醒过来。但他的阿紫还在等着他,他要坚持下去。
承一和青荷在一旁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心疼地给他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他此时脸色苍白,肉眼可见的已经瘦了不少,下巴上满是乌黑的胡茬,整个人不修边幅,沧桑至极。
但是,他目光仍旧清明,神色之坚定令人动容。
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阿紫。承一无数次想出去找阿紫,但都被他制止了,他不想让她更加忧心。
他不断地想起两人的前一世,从两人初遇相识,再到相爱在一起,两人那些甜蜜的时光历历在目。但是那些他辜负她,害她惨死冷宫,孤寂死去,连同他们的孩子一起丧命的刻骨铭心的惨痛记忆,他痛不欲生。
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再有一世的机会遇到他的阿紫,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还好好的。
承一他们看着帝景承动容自责的模样,也不禁潸然泪下。
第十五日傍晚,帝景承孤寂地背影仍旧笔直而倔强地伫立在祠堂中央,他静静地闭着眼睛。
祠堂的大门缓缓打开,冉拉约布为首的一群人走了进来。纳兰明珠也来了,身旁还有三位部落的长老,看上去和蔼可亲,但目光如炬且颇具神采。
石格一梦扶着阿紫的爷爷走在冉拉约布的身旁,面上带着浓浓的担忧。
“没想到是个有诚心的。”冉拉约布淡淡开口,带着众人走到堂中的檀木红椅上坐下,他坐在主位,正对着帝景承,纳兰明珠坐在他的右手边。几位长老依次落座,还有六个壮实的彝族小伙站在一旁。
“你算是熬过了这半个月的日子,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受下接下来的这五十鞭。”冉拉约布眼神紧紧盯着脸色苍白的帝景承,似乎要把他看透。
帝景承抬起充血的眼眸,仍旧坚毅:“只要族长肯认可我,这些都不算什么。”
“是个有骨气的。”石格一梦的父亲身为长老之一,不禁有些佩服眼前的中原小伙子了。
“来吧。”帝景承淡淡开口,挺起胸膛,似乎接下来的鞭子并不存在。
承一情急之下上前:“主子,你会没命的!”
“闭嘴,退下!”帝景承呵斥道,“再多说一个字,滚出去。”
“主子!”
冉拉约布可不顾他们主仆情深,指了指自己父亲身边的一梦:“一梦,你来!”
石格一梦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要是让阿紫知道了,不得恨死他!不过他也微微松了口气,要是别人来打,那肯定得把帝景承打死啊!
老先生轻轻拍了拍一梦的手:“去吧。”
一梦上前接过鞭子,这鞭子他可太熟悉了,从小到大没少被它咬过。足足有成人小臂那么粗的牛皮鞭子,抽在人身上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后背半个月都还疼着呢。
这帝景承可有得受了,还是跪了那么久的情况下,足足五十鞭子。饶是他,也于心不忍啊。
帝景承知道他为难,朝他微微一笑:“动手吧。”
石格一梦紧了紧手中的鞭子,他只能尽力轻一些了,毕竟这鞭子即使他不怎么使力,落在人身上也是很疼的。
他闭了闭眼,抬手挥了下去。鞭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在祠堂响起,帝景承吃痛地闷哼一声,身子颤了颤,但还是没有弯下脊背。
他鲜红的血渗出,瞬间印湿了他的月白色长袍,皮开肉绽,大抵如此。那月白锦袍都顺着鞭子掉下一块布料,承一和青荷看红了眼。
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他们尊贵的皇上何时受过这种苦,即使是上战场也没受过这种苦痛。都已经跪了半个月了,现在还要生生受下五十大鞭,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承一上前一手擒住一梦的手:“主子,真的值得吗?!”
“皇上!你这样会没命的!”青荷急红了双眼。
帝景承颤抖着牙齿,声音虚了不少,没有了往日的气势,沙哑不堪:“滚出去!”
“主子!”
“皇上!”
承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愤怒地甩开一梦的手,把脸别到一边。他紧紧咬着牙关,尽量使自己忽视帝景承。
石格一梦继续挥动鞭子,帝景承身上慢慢被鲜血染得斑驳不堪,鲜血淋漓,地上已经有不少。他已经尽量克制力道了,希望他不这么痛苦。
纳兰明珠不忍地别过头,这实在让人心酸,她有些于心不忍了。
冉拉约布和几位长老却神色如此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人知道他们心里所思所想。
五十鞭硬是打了半个时辰,帝景承挺直的脊背一直到结束那一刻才直挺挺倒下去。
阿紫推开祠堂的大门,看到自己的阿承满身鲜血地倒下去,她瞬间泪如雨下,目眦尽裂,痛苦地喊着帝景承。
“阿承!阿承!”
帝景承在失去意识那一刻,听见自己所爱之人的声音,嘴角轻轻上扬。
他捱过来了,他的阿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