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余朔的病好后,程周那边的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
虽然之前他幻想的是做梦,但这也代表了江余朔潜意识里就是想这么做,所以后来他醒后,再度跟程周说了这件事。
也跟祁倦这边说了一声。
宋于诚不是想进剧组吗?那就让他进呗,江余朔倒要看看他能有多大本事。
反正程周去谈了,那边还有秦浦荣,钱不是问题。
也就是说,他反正是走不了,宋于诚爱待不待,看他不顺眼也没办法。
而且,他现在也是真无聊啊,宋于诚非要赶着上来找事,他也不打算忍了。
没那个必要。
江余朔出院那天,又买了一束红玫瑰去看沈屿。
他的病有时候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会分不清很多人很多事。
会把现实当做在梦里,也是挺奇怪的吧。
江余朔想起那天在虚假幻想里沈屿对他说过的话,许久,他看着沈屿的墓碑,叹了一口气。
“我不会跟你说再见的。”
“天冷了,好好休息。”
离开前,江余朔看了一眼,在不远处,沈栖然的墓碑。
他长相属实是太阳光了,让人一眼看过去,都会觉得他很好相处的地步。
江余朔想,自己还是和他不同的吧。
事情都谈妥了,江余朔为了那天的事还特地去问了陆立夏。
他得到的答案和他梦境里的不同。
陆立夏说,那天晚上,他和沈屿都不在。
沈屿被关在禁闭室治疗,他在睡觉。
江余朔并没有去叫他。
至于到底救没救过傅隋之,有没有发生过那些事,没人清楚。
祁萧也没有来看过他,不过伯怀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这一来二去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
中间录过一期节目,宋于诚留了下来,不过是和另一个人一组,并没有打扰到江余朔冷星谨他们。
中间宋于诚也找了他几次茬,但都无痛无痒。
江余朔陷入了一种很不知所措的地步。
他现在处理这些事情非常完美,没出任何错,录节目按部就班,和祁倦好好相处,和程周好好聊工作,就算宋于诚来找他茬,说一些难听的话,他都只是不悲不喜,没什么感情的反驳回去。
他现在是不是觉得都无所谓了呢。
不是吧,他不想让宋于诚好过,想好好治病,想和冷星谨他们好好相处,和祁倦……
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可,缺了点什么呢?江余朔弄不太清。
十一月中旬,是再怎么看,都会让人感受到冷的月份。
江余朔对此没什么感觉,再次放假时,他穿着米白色的大衣,安安静静的站在路灯下,看着在空中暖黄的灯光,在想今天也没有下雨。
可能以后只会下雪了。
他其实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但他就像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只需要站在原地等就可以了。
车来了,停在他身边。
祁倦又是那副有些担忧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余朔其实搞不太懂这人。
在他眼里,他是这样脆弱的人吗?
冷星谨也偶尔会这样看他,这给江余朔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明明他现在没什么问题,一点事都没有,任何事都被他妥善而完美的处理了,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看他呢?
江余朔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
可能是上回祁倦无意提了一句——戾气有些重了。
有吗?
江余朔自认为是没有的,他一点事都没有。
但周围的人好像是不太一样了。
他们对待他现在都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惹到他。
冷星谨甚至说,他感觉他现在笑,都有些许奇怪。
车上,祁倦专心的开车。
江余朔看着他侧脸,看了一会。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突兀的开口,“过几天,我们要去……”
江余朔说话说了一半,并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忘了。
无奈,他只能回头去翻冷星谨发给他的消息。
看清地名,他这次顺利的说完,“我们要去意大利博雪兰纳洲录节目了,可能要过好久才能回来。”
江余朔说完,像是才想起什么般,嘀咕道,“博雪兰纳洲……为什么选这?”
江余朔说完没再管祁倦,他拿起手机给导演打电话,接通后,他开门开门的问,“为什么下一期节目选在博雪兰纳洲这个地方?”
江余朔记得,这个地方管理形式特殊,过往一直不对影视领域开放,也就是说,没有任何剧组去过这里拍戏,也没有任何荧幕资料。
除了网上热度很高的游客拍照视频,这里没有任何专业团队进去拍过戏。
并不是说这里落后,相反,这里相当发达,风景优美,完全可以成立很多影视基地。
但这里管理不同,相当的……
“因为权限开放了啊,我上个月去申请,这个月过了。”导演说,“虽然只是一部分地方,听我说,国内还没有什么剧组去过这个地方我们是第一个,这得有多大……”
江余朔没听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地方?
江余朔都要怀疑这事有祁萧的手笔了。
太巧了。
“怎么了?看你表情不太好。”
“没事……”江余朔下意识说,片刻后,想起他和祁倦的关系,他又开口解释,“工作上的事,我有点烦。”
祁倦停好车,偏头亲了他一下,“别想了,现在就好好休息吧。”
江余朔脑海里一瞬间清空,随即又开始疼。
又来了,这些天,祁倦对他好一点,他都会头痛。
到底为什么?
他懒得想了,推开祁倦下了车。
他没和冷星谨住一起了,自从发病后,他就回了自己家。
当然,祁倦也在。
这人俨然把他家当成了自己家,住这里这么久不说,甚至把他养的那只布偶猫都接了过来。
江余朔还不太习惯有猫的日子,推开门,看见自己沙发上躺着一只猫,他还是下意识觉得这不是自己家转身就走,然后就会和身后的祁倦撞个正着。
祁倦见怪不怪。
他问他,“你想吃什么?”
这些天,祁倦对他出奇的好,体贴得过分。
不问他到底怎么样,不问他在工作上有什么事,不问他到底有什么病,只是问他吃什么,问他难不难受,用不用吃药。
江余朔却有种莫名的烦躁。
祁倦对他太好了,这让他有些烦躁。
这个念头从江余朔脑海里冒泡的时候,江余朔忍不住停下了手里所有的工作。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
他还没搞清,祁倦莫名其妙的过来,抱住了他。
“别难过,我在呢。”祁倦轻声哄他,“别哭。”
奇怪,他有在哭吗?
江余朔一抹眼角,还真的发现了泪水。
他沉默了。
……为什么?
江余朔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反应超级迟钝的原始人,过了这么久,他再度感受到了当时的难过。
……
江余朔再度和冷星谨共处一个屋檐,是在前往博雪兰纳洲的前一天。
他回那个小屋收拾东西。
冷星谨就站在一旁,看着他。
江余朔没管他。
但他也没动,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要带走。
他索性每个房间都逛了一圈,厨房里的那盆小金桔,已经太久没人照料,叶子有些蔫巴巴的下垂。卧室里也没什么他的东西,他没怎么睡过卧室,那个狗窝里没有他要带的东西。
进了浴室,江余朔想起上回在这里淋的水,想起犯傻的冷星谨,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然后他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很古怪的面容。
他好像又瘦了一些,整个人没什么精神,脸色也泛着不健康的白。
怪不得冷星谨会说他,他带着这样的脸笑,确实不好看。
逛来逛去,他也没发现有什么必要带的东西,最后他抱着他的毯子来到了客厅。
一直在旁边不出声的冷星谨突然喊了他一声。
“江余朔。”
“嗯。怎么了。”
冷星谨看着他,却没有要说下一句的打算。
江余朔不理解,还是笑了笑,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祁倦在外面等我。”
“幻境人格综合征。”冷星谨在他身后淡淡说道,“你是患者吧。”
嗯?好像上回听这人提起,也是在这个地方。
江余朔转身,摇了摇头,否定了,“我不是。”
他再一睁眼,发现自己站在浴室,手还按在镜面上。
看来又发病了。
最近他好像过度严重。
他出来,看着冷星谨坐在沙发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喂,冷星谨。”江余朔决定先发制人,“你要说什么?”
冷星谨犹豫不决,几度想开口,又不知道为什么闭上了。
最后他干脆起身,来到他面前,把一样东西塞给了他。
“江余朔,你没有关注过自己的精神状况吗?”
他声音很轻。
“你要好起来。”
江余朔淡淡回了一个“嗯”字,然后抱着毯子出门了。
这时他才有心去看冷星谨塞给他的东西。
是一瓶药。
治疗早期抑郁和烦躁的。
冷星谨不会随随便便给人开这种药,能让他做到这步。
那说明他的状态是真的很糟糕了。
江余朔想起冷星谨这些天有意无意的试探。
他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了么。
江余朔把药揣进兜里,想了想,又把它拿出来,吃了两粒。
他早就知道自己有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