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再三跟程周解释了自己没事,但这人依旧不信,还是坐了最早一班航班飞了回来。
他在来的路上说要给江余朔买喝的,这人以往总是这样哄江余朔,他心情不好,就给他买吃的喝的,像个小孩一样对待他。
江余朔其实不太想让他来,程周之前跟他请假时说的是家里有人生病了,好像还很严重的样子。
他还专门给这人放了很长的假,让他不用操心。
结果这人还是改不了他老妈子的性子。
江余朔也没有拒绝,只是顺便让他多带了几杯。因为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祁倦带江余朔来的这里是私人医院,并不是他们录节目上班的医院,所以视线里少了冷星谨这个人,但多了一个祁倦的朋友。
傅隋之。
挂号掉水都很简单,祁倦没有陪在他身边的必要,但此刻他还是没动。
就安安静静坐在他的病床边,带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每回看到他这样,江余朔就会以为是自己哪里露馅了,被他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时候他还是很在乎祁倦在想什么,所以他先发制人,问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祁倦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眼里有些奇奇怪怪的情绪,他补完后半句,“你是不是认识傅隋之?”
江余朔觉得这人傻了,他们见过面还一起吃过饭啊,为什么不认识。
祁倦就淡淡的说了句,“他在蝴蝶街疗养院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助理算半个医生,你有见过他吗?”
好吧,还是回归到这个问题上来了。
他第一次可以用只是沈屿在里面骗过去,这次在祁倦大部分都知道的情况下就不行了。
江余朔觉得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瞒着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其实有精神病。
现在说不说都无所谓了。
“有,但我记不太清。”
江余朔想了想,又解释,“我的病是会让我记忆混乱的,我常常记不清很多事情,而在蝴蝶街疗养院的那几年,是我发病最严重的时间,所以我只记得我见过他,但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事。”
“……”
“……如果,我做一个假设,在那个时候,你看见一个被绑起来还流着血的人,你会怎么做?”
祁倦话说出口,顿时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片段。
上回江余朔发病,看见他的伤口,直接舔了过来。
江余朔在认真想这事,片刻后,他给出了答案,“我大概觉得挺有趣,会叫上沈屿去凑热闹。”
“你会救他吗?”
“大概率会?我不太清楚,奇怪……”江余朔说到一半突然皱了皱眉,“为什么我感觉这话这么熟悉呢?”
伯怀特好像也问过他来着。
他当时怎么回他来着?
——我要是会救人那我还待在这里干嘛?那不就证明我没病了吗?
当时他在房间里画画,因为午后的阳光太好,纸上的素描蝴蝶被镀上了一层浮光,在特定的角度下看着就像一只真正的白蝴蝶。
那时候他还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画白蝴蝶,因为他从来没看见蝴蝶街疗养院有什么蝴蝶。
怎么就突然想起来画这个呢?
他头有些痛,伯怀特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问他问题,于是他没好气的说了那些话。
等等,在那之后,他好像有过一个非常模糊的片段。
他记得某个人的手上停了一只白蝴蝶,很好看。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做的梦。
难不成是真的?
那怪不得,他就说他为什么喜欢盯着傅隋之的手看,搞得自己像个变态似的。
被绑起来,还在流血。
“嘶,他不会是被那里的病人绑起来的吧?是357吗?”
357号病人喜欢和人玩捉迷藏,会把发现的人捉起来,惩罚这些人。
但他一直被关在监护室里。
江余朔印象中他出逃过两次,一次是从楼上跳了下去,还特么发疯,把陆立夏咬出血了,他不太开心,所以收拾了这人一顿。第二次好像是这人打伤了查房的医生,他和沈屿刚刚偷偷摸摸跑出来,撞见了。
这人还记得他俩,看见他们就大喊大叫的跑了。
所以他好像没管这件事吧?
“你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觉得我救过傅隋之的命?”
祁倦也不知道具体的过程,他没办法说出这些细节。
“除了你,我也想不到其他人了。傅隋之说过,蝴蝶街疗养院在某些方面管得不够完善,但很少有人能天天跳过监管跑出病房,也很少有人能翻墙逃出去。”
“他说沈屿是一个,但病院不止他一人,只是他不知道其他的人都是谁。”
“你跟沈屿一起,应该和他是一道的吧。”
何止啊,他不止天天“越狱”,还天天“光顾”伯怀特的办公室,厨房,甚至他还天天翻窗去找陆立夏,把陆立夏都带坏了。
蝴蝶街在某些地方是不够完善,但对于正常人来说,他们的安保措施是很全面的,没什么漏洞。
但他们没考虑到,这里面关着的,都是神经病啊。
怎么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想他们呢。
“你等等,我头有点痛。”江余朔装模作样,他捂住头,“别说了别说了。”
祁倦瞬间安静了。
“我忘记把药拿上来了,在车里,你能把我拿一下吗?”
江余朔演技一流,说这些时动作神情都装得跟他要发病的时候一模一样,再加上祁倦担心他,也没怀疑过。
所以他立马就起身,“我马上来。”
这里到停车场,来回差不多十分钟。
快的话五六分钟。
不过够了。
确认祁倦走后,江余朔迅速拿起手机给陆立夏发消息。
——有事,十万火急,速回!!
江余朔想,按照他的脾气,要真是发生了这种事,那他肯定是会把沈屿和陆立夏一起叫上凑热闹的。
而他和沈屿是不会救人的,唯一有可能的救傅隋之的人,应该是陆立夏才对。
陆立夏很快回复: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吗?
江余朔打字飞快:还记得之前在蝴蝶街疗养院里那个357吗?他第二次出逃打伤了一个医生,你知道那个医生是谁吗?我们那天有没有见过他?
陆立夏先是回了一个?
然后他回复:那个助理?好像姓傅,伯怀特的徒弟啊,你不知道吗?
没了解过。
江余朔问道:你记得那天晚上吗?我们见没见过这个助理?
陆立夏那边沉默了一会,可能是在回忆这件事,就在江余朔忍不住催他的时候,他回复。
——见过的,那天晚上,你救了他。
哈?我?
怎么可能是我?
开玩笑的吧?
——你没开玩笑吗?怎么可能是我?我特么不把他杀了都算好的,怎么可能救他??
陆立夏虽然没说,但江余朔从他发来消息的字里行间看出他的无奈。
陆立夏:就是你,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沈屿因为这件事吃醋了,我真的没记错。
哈?什么?沈屿他?吃醋???
他吃什么醋?
陆立夏似乎是嫌打字太麻烦,他发了一段语音过来。
江余朔点开。
“你那天晚上,去医疗室偷了要用的东西救他,后面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一支笔,在他手臂上画画。那时他不是被绑在树上吗?你没走,沈屿就帮你放风。”
我?偷东西去救他?
陆立夏发来下一段语音,上一段刚好播完,直接自动播放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画完画,凑上去咬了他一口,嘴唇,还咬出血了,而这正好被沈屿看见了。”
江余朔:…………
?
“我当时没拦住,沈屿也没说什么,但他后来不是让你别乱跑吗?发病时不让你出去玩,就是因为这事。”陆立夏说着说着有些疑惑,“诶,你后来不是见到这人就躲吗?我还以为你记得呢。”
我记得?我记得个锤子?
江余朔要炸了,他也回了一段语音。
“你确定吗?你没看错?我怎么会咬他??”
陆立夏先是回了一串省略号。
又发了一段语音过来。
“江余朔,我不得不告诉你,这是事实,而且……”陆立夏说完这句话沉默两秒,“你不止咬过他一个人。”
江余朔:??
他也不管时间够不够了,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什么意思?我咬过其他人?也是这样?”
那他不纯纯的变态吗?
“虽然你不记得,但我没有骗你。……其实祁萧来看过你一次,他也这样对待过他,甚至还要严重一些,他脖子都被你咬出红痕了。”
“这事只有我看见了,我没跟沈屿讲,之前也因为你并不记得这件事,所以也没告诉你。”
“你还喜欢咬我的手。”
“那天我偷偷听了伯怀特给祁萧的反馈,他说你这样是因为弄混了一些概念,”陆立夏回想伯怀特说的话,“就是,你可能只是单纯觉得这些地方好看,但你把狗对人的情感表达,变成了你自己对人的情感表达。”
“也就是说,你把狗爱人的方式用到了人身上。”
伯怀特说他没有正确的情感观念,没有接触过类似的感情,所以发病时常常会混淆这些东西。
归根到底,是因为他没有被爱过,所以他不知道爱人的方式是怎么样的。
陆立夏没有跟江余朔讲这些事,只是调侃的说了一句,“话说,你那段时间,好像是会常常觉得自己是狗对吧?”
江余朔挂了电话。
艹。
江余朔很难说。
他像个变态。
这不完了吗?
傅隋之真的是想找救他命的恩人?怕不是找这个在他身上作恶的仇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