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塔第一反应是迷茫的停了停,然后莫名其妙又悲从中来,但它忍住了,它写道:“我……我……呜呜呜呜……我……我可能帮不到什么……呜呜呜呜呜……对不起……”
显然,它还是没忍住它的悲伤,但它顽强的写下:“呜……对不起,您说吧,我,我现在好了。”
真的好了吗。
纪评对后半句持怀疑态度,但鉴于中间耽误的时间实在是太多,发生的事情也实在是太多,以及星星甚至在通知他,说颜色快上完了,所以他还是简要将切西贝尔现在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遍,然后继续很认真的把小塔也夸了一遍:“我觉得,只有你能帮得到我。我非常需要你,也很感谢你。”
小塔抽抽噎噎,出现文字也一顿一顿、一卡一卡的,表现在书页上大概就是第一个单词出现在书页的最上方,第二个单词出现在书页的中间,第三个单词就已经出现在书页的最下方了:“……谢……谢谢您,我……我想想。”
它用自己混沌的思维思考。
这不是什么难题。
以前,真理高塔那些人也经常会在做某些“实验”的时候把事态闹大,最后收场不了,喊首席过去收拾烂摊子。
首席很忙,又或者说很懒,他通常不愿意或者说懒得了解全貌,所以他会将问题都丢给小塔来处理,他要求小塔自己分析问题,给出方案,然后他来执行或者让真理高塔里的其他人来执行。
想到这里,小塔又有点难过了。
它已经确信自己现在的情绪名为难过了。
它这次难过可能是因为,它发现自己以前真的很惨、很忙。
小塔整理了下思路,提出第一个方案:“最快的方案是把切西贝尔抹除。”
它很认真的,很认真的分析,给出结果——不论对面是谁,对面怎么想,它都应该这样呈现出来:“战争之神大概率不会插手,因为就算祂插手也是一样的结果,那些人不能再作为信徒。然后,抹除后的切西贝尔是合适的实验场所,可以用帷幕遮掩起来。”
“之后也将这件事推给异端信仰,借此打击战争教会,让安陶宛帝国在战争中占据上风,再和第九席协商,由他主持,向战争教会提供资源,借机安插人进教会和皇室。”
纪评:?
他斟酌着说:“我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呃,没有必要……抹除切西贝尔,还安插人吧?”
你们怎么一个比一个疯?
那是一个大城市!
为什么说抹除就抹除???
这么轻易的吗???
这么草率的吗?
一般来说,不应该先能保则保吗,还是说真的一点都保不了了?那也不至于吧?
小塔有点茫然。
它回顾了一下自己刚才的内容,下意识反思:不对吗?
以探寻教会核心内容为最高优先级,其次是最大程度维护真理高塔的利益。
它逐步对照,一切的目的是为了让真理高塔可以插手战争教会,桥梁是已经在教会身居高位的第九席,符合最高优先级,然后获得新的实验场所,符合……
不对。
它现在不是在和首席交谈,它应该摒弃之前的思维,可是沉甸甸的悲伤几乎要把它压垮,它努力忍着哽咽,断断续续的说:“对不起。我……”
纪评先生不是首席,凡事普通人为先,它应该先思考怎么保护普通人。次等优先级可能是传教,因为战争之神插手不管,不可能弄好切西贝尔之后自己捞不到好处反而被战争之神摘走。
需要克服的难题在于……切西贝尔始终是战争教会的大本营,应该会有相当一部分信徒或者说绝大多数信徒宁愿一条路走到黑、接受战争之神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事实也不愿意信仰新的存在,所以需要有非凡力量的介入。
再者,战争教会和切西贝尔中的高梯队非凡者也是个大麻烦……前者失去了神明的眷顾后就是普通人比较好解决,后者最恰当的处理方案应该是加速他们向污秽滑落,然后让它们在民众面前被解决,作为神明力量的体现。
考虑到纪评先生的行事风格,它应该……
——应该大篇幅描述如何保护普通人,对其他地方略写, 在纪评先生追问的时候采用委婉的措辞描述,以此来……
这样是对的吗?
它以前是怎样做的?
——你以前就是这样做的。
一张不安分的、不愿意消失的、秉承着自由意志的白纸在其他正常纸张的隐藏下,很冷静的诱导它。
——这是体面。隐瞒别人不爱听的。你都知道纪评先生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你不怕惹他生气吗?
对。白纸想。就应该这样。欺骗祂,欺骗纪评,对祂隐瞒,然后你也会失去祂的垂青,和我们一样被迫消散。
小塔茫然的在空中颤了颤。
漂浮在空中的书沉默的时间太久,纸张甚至在轻轻摇晃,纪评发现不对劲了,他敏锐的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藏在这一堆白纸里剧烈的震荡,就像是一只虫子在土壤的表层爬行,时不时顶起一些碎沫。
他又联系上星星,借着星星的视角,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轻盈的碎金色垂落,在无声间将不和谐的声音消弭,一切复归最初寂静,纪评询问身边的三位星星:“那个是?”
完全在状态外的外交官星星不知道,观察了有一会儿的学者星星:“‘自由’。”
国王星星补充:“‘自由’比较特殊,一般没谁会反抗权柄,但‘自由’是其中特例,刚才那个就是没有消散干净的自由‘意识’,主体是一张纸。”
纪评微妙的读懂了国王星星没有展开叙述的内容:……所以,这算他抹杀了第二人格?他甚至好像在无意间已经抹杀了第三第四第五第无数个人格?这是“自由”的体现?是不是惊悚的有点吓人了?
他几乎立刻想到了自己。
想到了自己的手、脚、嘴唇……一本书拆开来是无数张纸、无数个意识,那人呢?
而且理论上来说,一张纸也可以继续拆成纸片,人也可以拆分成无数个小的碎片……
他觉得这个问题越思考下去就越发悚然并且容易变成一个哲学问题,所以他暂时放弃思考,将注意力转向小塔:“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