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拽着我跑干嘛?她们是抓你的不是来抓我的……”
川崎美步在商场里灵活自如的穿梭,把两名执行官耍的团团转,她就像是来到了家具城的成龙,因为和方欣楠在一起的缘故,她将“找乐子”的优先级放在了“保命”前面,只是单纯的像玩捉迷藏一样逗他们玩。
令她出乎意料的是,方欣楠的体力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弱一些,不到五分钟她就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了,不得已,两人便一头扎进三楼的女装区,找了一处不起眼的试衣间躲了起来。十月份的日本已经进入了东京,但狭小的试衣间根本无法容纳两个成年人,她们就这样前胸贴后背的靠在一起,再加上刚刚停止奔跑大口喘气,导致整个空间异常燥热。
——主任对不起,我跟丢了,但那个灵魂奥术师肯定就在附近。
——呼叫支援,把商场包围起来,切记不要引起骚乱。
执行官们开始用对讲机联系附近的同事,川崎美步在心里暗骂,果然从那个下田寺的做派里就能够对奥术师协会管中窥豹——比起解决问题,这群人从上到下更喜欢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一想到自己现在所面临的窘境,美步对自己心中没有丝毫害怕的事实感到惊讶,按照正常人的逻辑,被川崎家追捕,又被奥术师协会通缉,应该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避避风头;可现在的自己却对此现状感到有趣,这让她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反社会人格。
“哦,哦对……好像是这么回事,抱歉了。”
也就是在进入试衣间的时候,美步才被方欣楠的话点醒。的确从逻辑角度上看,那群执行官的目标是自己,带上方欣楠只会让对方也陷入和自己一样的窘境中;假设现在是战场,川崎美步是一名士兵,撤退的时候作为一名士兵,只会带上和自己一边的战友,之于敌方的伤员和平民,她才没那个心思去管,而自己下意识的做出带上方欣楠的举动……是否意味着自己已经在身体上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同类”了呢?
“咳咳,这是因为……那两个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了,如果我丢下你一个人跑的话,他们肯定会把你带走问话。”美步开始胡思乱想,同时甩出一个看起来似乎很合理的缘由,“你肯定不喜欢那种地方对吧?我也不喜欢那种地方,所以……我们就出现在这里了。”
“嗯,躲在这里固然很好,单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要知道那群执行官会把这里包围起来。”
两人就这样贴在一起,相互感受着对方吸气呼气的节奏,在电视剧或者漫画中,这种脸贴脸的距离不是要亲嘴就是要打起来,美步望着方欣楠因为喘气而涨红的脸,不由自主的咽口水,再加上奥能成瘾依赖症的缘故,她居然觉得方欣楠闻起来特别香。
而方欣楠则是因为好久没有做过这么大的剧烈运动,眼神开始有些不对,只是将自己的胸口贴在对方的胸口,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有某种抑制不住的冲动似乎想要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可恶方欣楠,解决问题!解决问题,遇到事情要解决问题……
在心中默念三句后,方欣楠终于将自己的视线从对方的脸上挪开,开始端详起周围有没有能让两人脱身的方法:可能是因为上一名客人走的时候太急了的缘故,这里竟然留下了对方试穿后没被放回原位的衣服——换装,她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这个计划。
“好主意,但是……这衣服是不是对我们来说有些小了?”
“你还有更好的计划我洗耳恭听。”
心服口服的美步只得尝试在狭小的试衣间内脱衣服,这里空间大小不足以让两个人同时施展动作,首先是那件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捡来的风衣,然后是衬衣、长裤、以防万一最好袜子和鞋子也换一下,至于内裤……穿在里面的东西谁看得见啊?
“你不穿内衣么美步?”
“干嘛要穿?勒的生疼难受死了,再说了我是奥术师,奥术师的穿搭一切以舒展性为第一优先考虑的变量不是么?”
“我也没穿嘻嘻,不过我的理由倒是和奥术师穿搭没什么关系。”方欣楠一脸坏笑,“都是女生你遮着干嘛?”
“没有……只是你一直盯着我,有点紧张……”
“紧张?你不是说你不怕那些执行官么?他们要真的发现我们了直接把她们揍得落花流水就行。”
“可能我担心的是另一个方面。”
试衣间里面的温度像个小烤箱,如珍珠般的汗水顺着美步的马甲线流下,她示意方欣楠将那件衣服递给她,可对方却并没有按照“计划”执行,而是也开始脱衣服,这让美步完全施展不开自己的动作,只得光溜溜的将手抱在胸口。
紧接着,方欣楠便开始了“袭击”,她尝试将手搭在对方的肩上,美步想要躲闪,可这狭小的空间自己又能躲到哪里去?她感到自己体内的奥能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流动,投影奥术,拥有这种属性的奥术师能够以一种类似吸铁石的方式操控奥能……方欣楠在美步身上上下其手,而美步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对此作出了回应,她感觉自己的小腹一阵燥热,像是有一股酥麻的电流贯穿全身。小学的时候,美步听学校请来了安全员进行安全教育培训,那个人说人在受到电击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器官,对待这样窘境的应急办法是,找个绝缘的东西比如木棍之类的东西讲触电者的身体拨离电源。
——可恶!方欣楠你想要玩么?我可是要来和你说正事的,你既然想要玩,那我就好好陪你玩玩!
或许是出于担心两人的声音会引来外面的执行官,亦或者是出于某种争强好胜的潜意识,美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了似的,她忽然就抓住对方的双手,将其推到更衣室的墙上——这下轮到方欣楠懵了,美步从对方的眼神判断对方根本就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将被动化作主动,她将自己的胸口贴到对方的胸口,而后就朝着那温润的嘴唇亲了下去。
顷刻间,好像连时间的流速都变慢了,在知道自己在对决中占下风的方欣楠,似乎也不打算反抗,而是默默闭紧双眼。古希腊戏剧学中,有一种手法叫做“机械降神”,其意思是指意料外的、突然的、牵强的解围角色、手段或事件,在虚构作品内,突然引入来为紧张情节或场面解围;当剧情陷入胶着,困境难以解决时,突然出现拥有强大力量的神将难题解决,令故事得以收拾。利用起重机或起升机的机关,将扮演神的下等演员载送至舞台上。
这种表演手法是人为制造出意料之外的剧情大逆转,因为其事件并没有“在当事人的意料内”,况且对方欣楠来说,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情似乎也并不坏,因此她发挥了自己独有的适应能力。
“我可是在大街上流浪的野猫,想要收留野猫,得做好觉悟啊;这位不谐世事的大小姐。”美步与对方十指相扣,同时不断用占据上风的优势向下强压对方,这其中方欣楠好几次想要逆转局势,每一次都不出意料的失败,“看来你好像并不知道收留流浪猫会有什么后果吧——”
“嗨,搞得谁没当过流浪猫似的——”方欣楠感觉自己在和对方的舌头打架,这种感觉是对的,“嘛……不过在这一点上确实没法和你比,不过俗话说得好,老沉浸在过去的人是无法进步的,我们应当活在当下,然后放眼未来。”
“放眼未来?”美步的手像是一辆过山车在方欣楠的身上急转直下,“黑道、奥术师、日本……你的未来是什么?方欣楠。”
“之前在北海道的时候我应该提过一嘴,就是找到赚钱的方法,然后你我这样的人就能够利用21世纪给我们提供的便利,认真的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美步愣了一下,看来自己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两人都在潜意识中默认了对方是自己的“同类”,不同的是美步已经逐渐主动意识到了这点,而方欣楠……美步不知道她是“潜意识”的还是“主观”的。“嘛……不过我现在什么都没找到,有点……怎么说呢?头疼,不过我们时间还多,不是么?”
要说21世纪的现代人,于之前人类五千多年的历史中有什么最大的不同,那就是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需求,科技的进步与生产力水平的提高,让人们基本不需要担心吃不饱饭之类的生存威胁,尤其是在日本这样的资本主义式发达国家。物质需求无须担心后,人们就会开始着手解决自己的精神需求——就比如恋爱,除了生物基因中最为原始的冲动外,双方还需要“体面”。
在川崎美步看来,所谓的“体面”不是其中一方对另一方屈膝卑躬式的追求,而是精神上的相互呼应,再加之美步自诩属于非常看重自尊,因此对那些一昧放低自己姿态追求他人的行为非常嗤之以鼻。对于注重体面的人而言,在于同类的交往过程中,总是会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如果没有“机械降神”的事件为契机增进关系、或是其中一方去捅破双方之间的窗户纸,这种关系只会在激情结束后很快消散。
可即便美步现在有捅破窗户纸的意图,却无法切实的衡量这么做后自己所需要承担的后果,她这辈子都没有获得过什么能够让自己赌上一切为之奋斗的东西,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成为自己预想中自己的完美形象,正所谓只要什么都不做,那就不会犯错。但唾手可得的东西放在眼前却又显得十分诱人,于是乎,人类最伟大的妥协观念诞生了——折中思想在此刻占据了上风。
“没错!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要和你约会的!”此刻的美步已经全然忘掉了自己把方欣楠约出来的原本目的,“这里空间这么小……动作也施展不开。”
“确实,咱们再怎么说也是奥能敏感者,对动作施展性向来有很高的要求……”
“干嘛?和我这样的野猫约会让你感到不愉快么?”
“不是,不是……”方欣楠有些无语,看来对方对没有理解自己的类比说辞,“我的意思是,与其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挤来挤去,这里可是秋叶原,周围有很多便宜实惠的酒店呢,最重要的是隔音效果非常不错。”
其实对于秋叶原,方欣楠压根一点也不了解,但她就是有底气表现出一副“我好像什么都很懂”的模样,该说是她的天性就这样,还是说她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重新获得抽象意义上的主导权?
“好主意,那你来带路吧,大小姐。”
“嘿,你就不能好好的叫我一声‘楠’么?”
达成默契后,两人很快换上了用于障眼的衣服,同时将自己的衣服塞到一个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塑料袋里,为了防止美步像之前那样无法克制自己体内混乱的奥能,方欣楠贴心的牵住她的手,用投影奥术压制那股混乱。
果然,对于日本奥术师协会执法人员综合素质的推断,美步向来是正确的,那两名执行官从附近叫来了七八名奥术师,但这群人只是单纯的在商场里面乱晃——或许是担心引起骚乱,亦或者只是他们觉得这么做已经足够对得起自己的工资,无论是哪种,美步和方欣楠很轻松的就溜出的商场,重新回到了秋叶原灯火通明的街道。
一阵入冬的晚风吹过,将刚刚在更衣室中产生的燥热一扫而空,而就在这宛若脱胎换骨的感觉中,川崎美步问了一个完全不经过脑子的问题:“楠……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楠木正成么?”
“啊?你这什么驴唇不对马嘴的……”
楠木正成,日本镰仓幕府时期着名的武将,一生效忠醍醐天皇,是日本忠义形象的代表,在各类江户时期的建筑或者私人庭院,都能见到他骑着战马身披武士甲胄的铜像,川崎美步往这方面想一点也不奇怪,毕竟生活中见得太多了。不过按照常理来说,这种“猜测”正确与否其实一点也不重要,因为这种猜测的原本目的是“为双方找一个聊天的话题”,只要能达成这个目的,对错与否其实一点也无所谓。
“我之前应该提过,我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日本人,所以我是个混血吧。”
“应该没有。”美步耸了耸肩。
“我的中文名字叫方欣楠,随父姓;日文名字叫松田楠,随母姓。”方欣楠杵着腮帮思索道,“不过话说回来,关于我名字的由来我倒是真的没怎么问过他们两位,长大后我感觉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尤其是和方德鑫,所以想必能获得答案的可能性也会越来越低吧。”“唉,我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因为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我知道我们起名字可是非常随意的,比如出生在一棵树边,就有可能叫做‘松下’或者‘独木’,父母一方务农就有大概率叫做‘野田’或‘山田’之类……”美步感觉自己像个聊天终结者,自己说的这都是什么有的没的,“我感觉中国人对起名应该很有讲究。”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可能他们单纯的觉得‘楠’比较好听,而且我本人对这个名字也没什么反感,那就这么叫了呗。”方欣楠摆了摆手,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和美步勾肩搭背,“那你呢,为什么叫‘美步’呢?”
美步准备收回刚刚自己的推断,她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能接上自己的话茬,这种聊名字的话题本身能说出来就已经十分不可思议了。
“美步?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长得比较着急?不清楚……有个和我名字比较像的推理小说家,好像是叫做江户川乱步来着,他叫‘乱步’是因为小时候体弱多病……”
两人就这样有的没的在秋叶原的街道上闲逛,日本是一个岛国,由于土地资源有限因此住房非常紧张,热恋中的青年男女约会,往往会到屋外马路上,边遛达边倾吐心曲;川崎美步听说人们将这种行为称为“压马路”,意思是说情侣们来回走、不断走,慢慢地将马路压实了。
最近社交网络上有一个很火的帖子,内容是有一个人发帖询问,自己的朋友工作后赚了大钱,坐帖主的面包车感觉档次低了,一路上都在吐槽帖主不努力工作,于是便问大家这种情况朋友做的对不对;其中的一篇高赞回答是,答主开着自己破旧的丰田轿车,和几个幼年时期的玩伴一起约着去福岛钓鱼,几个伙伴有教师、公务员、服务生、失业者……这群人有着不同的职业,社会地位也天差地别,但大家那一路上聊得话题却是如果钓鱼的时候哥斯拉出现了,几个朋友该怎么靠答主的桑塔纳逃离日本——没有人聊工作、没有人调侃身份地位,该玩的时候就玩,这才是真正的朋友。
看过这篇帖子后的川崎美步,在脑海中形成了一个观念:所谓的恋人之间最完美的相处关系,恐怕就和那位答主和他的朋友一样,只是恋人相比起挚友的关系多了一层物理意义上的接触,而对于这种接触,美步向来不大感冒,这其中除了有自己的个人经历因素外,更重要的是,美更为看重精神上的自由。支撑自己流浪生活的东西,可不是身体素质,而是自己想要“证明什么东西”的意志力,她认为一个人如果精神从一开始就被打垮了,那再强悍的肉体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理由、逻辑、目的既然都已经清楚,那和方欣楠约会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自己思索的过程中,自己已经模模糊糊的来到了一间霓虹感强烈的酒店,方欣楠熟练的开好房间后,美步就被拽到床上,然后开始缓缓的解开衣服的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