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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第三幕 幻梦泡影(八)

2010年10月1日 本州岛 东京市 墨田区 龟户中央公园附近

小的时候,方欣楠看历史书,上面说全亚洲的第一条地铁是在东京建成的;经历过大正烂漫的日本,诞生了许多蒸汽朋克题材的文艺作品,在这些小说、绘画、戏剧或其他的艺术品中,都对东京都未来的模样进行的无限的遐想:在那个时期的日本人眼中,未来的东京应该是一个极具现代化的超级大都市,西洋建筑与东洋文化的结合,再加上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

如果大正时期的日本人来到现代的日本,看着如今的东京,不知道会发表一番什么看法。经历了泡沫经济的日本,东京和大阪已经严格意义上变成两台硕大的工业巨兽,它通过蚕食地方的供给而活着,同时又在现代资本主义的规训下早就了巨大的贫富差距。

诚然,东京的地铁交通固然十分发达,但其设备已经趋近于“年久失修”的程度了;方欣楠搭乘的这列电车,他看了看,空调竟然使用的是日立公司在1980年制造生产的,这让他感到十分不可思议,此外,电车里的环境也有些令人堪忧:电车门在到站是会发出奇怪的声响,一些不文明的外国人会在车厢里乱丢垃圾,方欣楠站在靠窗的位置,还得担心有没有奇怪的人突然掏出手机对着自己拍照。

幸运的是,以上所述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在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到达墨田区后,他打开手机的导航功能,开始寻找川崎美步给她发的医院位置。上次的宴会事件,那个下田寺居然直接给她来了一刀,只要在接受了治疗,她的小命应该没啥问题,而且自己的银行卡在她手里,方欣楠不可能在所有的地方都是用手机支付。

“您好——请问这里有一名叫做三井美步的病人吗?”

“不好意思,没有这名病人。”

以防万一,方欣楠还是想要确认一下对方究竟是叫做“川崎美步”还是“三井美步”,从医院前台获得的信息判断,那名女孩的确姓“川崎”,至于为什么要在边田的时候说话,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乘坐电梯来到病房后,她就看到了躺在床上赤身裸体的美步。

说是赤身裸体,她身上还缠着纱布,看来那一下的伤口应该很深……

“你好,方欣楠……”

“嗨,川崎美步……”

方欣楠有些愣住了,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如果只是普通的探视病人,那都是有一套基本话术供人使用的,而现在看着对方的模样,方欣楠有一种大人看小朋友的感觉……

“喂!进门之前要先敲门不知道啊?”

忽然,第三者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一名女性突然从门后冒出来,将方欣楠挡住,要不是这间是单人病房,她这样大喊大叫肯定会遭到其他病人投诉。

“等一下,你就是这么对待你们的救命恩人的么?”

只要有人和自己呛起来,方欣楠身体里就会有某种东西被“激活”,她瞪了一眼眼前的女性,而眼前的女生也自知理亏,气势一下子就下去了。

“对不起……”女生低着头道歉。

“对了,那天走的时候太急了,都还没有来得及问你的名字。”

“萩原千夏……”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毛衣,萩原千夏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那么,你呢?”

川崎美步沉默了好大一会,才缓缓开口。

“川崎……美步……”

“嗯……伤好点了么?”

“这里的医生都是去俄罗斯进修过的死灵奥术师,所以应该今天就能出院了……”

川崎美步和方欣楠两人在那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让一旁的萩原千夏感觉自己像是个局外人,按照她的想法——“反正是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家伙”,那就“住最贵的病房,用最好的医疗服务”,到时候病好了就拍屁股走人,把银行卡丢床上就算做好事了。

其实萩原千夏的这种思维逻辑不是不可以理解,她始终坚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真善美,也相信有人愿意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但她也知道这种好事情绝对不可能落在自己的脑袋上,如果真有这种事情那简直是自己的祖坟冒青烟了——因此哪怕面对着方欣楠的帮助,她依旧贯彻着自己的那一套“除了我和美步之外都是坏家伙”的理论。

那些披着现代外衣的邪教份子、那些只关心学习成绩的老师、那些只谋求身上剩余价值的顶头上司,都喜欢用诸如“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一类的自我麻醉式理论,为自己剥削他人创造合理性,这种赤裸裸的专制竟然在当下的日本成为了教育制度下量化的产物,这让萩原千夏震惊的同时,对这个世界越来越失望——明确哪些事是自己的事,哪些事是别人的事,守住自己的界限,也不要侵犯他人的界限。让界限感清晰起来,才是现代日本年轻人应该开始做的事情。

只是为了这一个“看似空虚的目标”,萩原千夏给自己找到了其行为正当性,但话又说回来——这难道不是在诡辩么?还记得之前在某本杂志上看过一个笑话,内容是一个父亲大骂日本政府应该加大力度惩罚贪污腐败的官员,最好全把他们枪毙,然后他儿子问了一句“如果我贪污了几千万日元,你会把我送进去监狱吗?”父亲回答“你是我儿子,那怎么可以。”

现在的萩原千夏面临着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如果不能确认方欣楠是“自己人”,那么她的双标政策将会一直持续下去;或者说,没有某种东西改变什么的话,人类的双标都会一直持续下去。

“那个……对不起。”忽然,川崎美步低着头道歉起来,“我那天在边田对你说了谎;但也希望你能理解,那是为了求生下意识使用的本能手段。”

“等会……你俩干啥?美步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你去过北海道……”萩原千夏的下巴要掉地上了。

“啊?我没说过吗?”美步也一头雾水,“我一定是忘记了。”

“我一直以为你是从东京回来的。”发现自己才是搞不清楚状况的那个人,千夏明显有些急躁,“你们两个人在北海道干了些啥?”

“嗯……我遇到她的时候,发现她在我家里偷吃罐头。”方欣楠杵着下巴,开始回忆,还自顾自的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然后我看她饿成这样,就……顺手帮了她一下呗。”

“你们有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

“别的事情?”方欣楠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美步她是灵魂奥术师对吧?”面对萩原千夏的质问,对方点点头,“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我得告诉你,我俩现在都是日本奥术师协会的通缉犯,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不相信你帮我们是出于好心。”

“我不仅知道你们是日本奥术师协会的通缉犯,还是川崎家的眼中钉——你觉得你们在福岛那么大闹一场,川崎家会善罢甘休吗?”

“川崎辉一不是我们杀的!”萩原千夏辩解道。

“得了得了,一直都是你在问问题,让其他人怎么说话,你先说你是她的什么人吧。”

“我是……我是……”

萩原千夏一时间语塞,她脑子里本来想说的是“恋人”,但转念一想,那天晚上在那栋小楼里发生的事情,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即便对方没有表示出拒绝的动作或是言语,但美步也也就没有说出类似“我接受”的话语。这种事情就像是两家公司签订商业协议,无论在吃饭的时候聊得怎么天花乱坠,最后落笔签下的那些字,才是最关键的。

想到这里,萩原千夏害怕了,她担心自己说出了“恋人”这个词后,川崎美步会对这一实例进行否认,尴尬倒还是其次,最麻烦的是自己的愿景再一次的打水漂。而且说到底,川崎美步就算现在和自己一样,也是穷得叮当都响不起来,但她好歹也是“川崎”的一份子,和自己这个彻头彻尾泥腿子出生的家伙完全不一样。

纵使现代的日本年轻人再怎么强调平等自由的观念,那些看不见的锁链依旧会束缚住伊卡洛斯飞向太阳的翅膀——萩原千夏什么都清楚,但就是什么都做不到,如果她现在在地铁上,看见个财大气粗的阔佬,她甚至都不会花时间做决定,就会在几秒钟内用奥术顺走对方的钱包;可在面对更加宏大的事情面前,她心中的犬儒主义便会开始作祟。

因此,在心中斟酌了无数次后,萩原千夏最终选择了用“朋友”这个词来概括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不仅仅是出于对当下情况的考虑,同时也是为了避免最坏结果出现的理智选择。

“……对,就是这样,你把我们俩当做一起报团取暖的两只落汤鸡就可以了,要嘲笑就笑吧,反正你们这些有钱人都这样。”

在说出这句话后,川崎美步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那是略显震惊的表情,只不过在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便又恢复到之前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这一个微表情被方欣楠敏锐的捕捉到。

“先不说你这句话很失礼,请你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周围,这叫做‘救她的命’,如果我真想对你们做什么,我为什么不早点做?我觉得你俩不应该来看外科,应该去看心理科,这被害妄想症也太严重一些了吧。”

“……”

萩原千夏不再说话了,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判断,这个叫做方欣楠的女人的确没有什么理由对自己进行什么人身迫害;那既然如此,她接近川崎美步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63号病房的病人需要进行最后一次治疗——”

穿着白大褂的女性走进房间,拥有“小雷达”的方欣楠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这名医生身上的死灵奥能。突然,她想起了自己在南京玄武湖的时候,张雨绮给自己讲的那个故事:死灵奥术师们由于先天性的奥能优势,非常适合担任外科医生,这也是许多死灵奥术师的就业方向,现代社会已经基本上消除了针对这一群体的歧视性法案,但社会层面的歧视依旧不可避免,因为这些实例出现的医患问题也屡见不鲜。

说到张雨绮……本来之前在电车的时候应该打个电话的,但因为一路上都在琢磨自己应该去东京的哪里逛逛,然后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医生进来后,三人好像就突然达成了某种共识,谁都没用再说话了。医生缓慢取下美步胸腔位置的纱布后,即可看到清晰的剑伤,不过索性伤口已经结疤了,这名医生只需要再简单的使用灵体治疗类的奥术清除一下伤口,让那些组织恢复正常功能,剩下的事情就可以交给免疫系统了。

“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就可以出院了,现在的奥术师患者都这么爱惹是生非么?”医生一边嘟哝着,一边在施展好奥术后又涂上酒精,“我看你们这样子应该也没有保险,所以帮你们能省则省;住什么单人病房,真不怕上失信人名单啊……”

“实在是麻烦您了。”川崎美步有些心不在焉的说着,至于医生,应该是见这样的场面见多了,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忙自己的工作去了;方欣楠看着医生那种酷似流水线一般的行为,心想如果自己每天都在面对对普罗大众来说非常可怕的事情,见多了以后会不会也变得麻木呢?

人活着,绝对不是为了把一天过三百六十五遍,但有些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没得选……

“好吧,那反正,我俩的底子算是被你看得一清二楚了,那你呢?我们除了知道你叫做‘方欣楠’以外,其他的事情我们一无所知。”医生走后,萩原千夏开口了,三人的这种默契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对于你救了我们的这一行为,我们献上最诚挚的感谢,但相应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们没办法对你进行什么报答。”

“一个人杀人,需要充分的理由,或许是为情、或是为仇、或是为了财富、又或者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东西。”方欣楠顿了顿,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章翰海的模样,“但一个人救另外一个人,是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的。”

萩原千夏彻底懵圈了,即便对方这么说,她还是觉得这个叫做方欣楠的有什么别的目的;不过诚如那名医生刚刚说的,两人就连最基本的保险都没有购买,更别说房子都被烧了,在身无居所的情况下,说不定最后只能流落街头了……嗯,在现代社会在大街上被饿死,说不定千夏和美步会成为新的都市传说。

“嗯……这样吧,我其实有点事情想请你们二位帮忙,当然了这全凭自愿。”方欣楠顿了顿,“我和灵魂奥术师打过交道,而且我也不觉得你们杀川崎辉一有什么好处。”

“我们也没有选择吧,被动的‘自愿’我可不喜欢,就像上学的时候,老师说全班买练习册,全凭自愿,但不买的人就是会被穿小鞋,哪来的‘自愿’这一说法?”萩原千夏依旧在回怼,说句实话她这种情况方欣楠不是不理解,只是她的固执程度有些超乎想象了。

“从理性主义的角度分析,就算我帮你们付了医药费,你们出去肯定会被奥术师协会和川崎家给抓住,无非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如果我在的话,说不定还有转机。”接下来的话方欣楠犹豫了很久才说出,“我是……‘华北组’组长的女儿,最近我和德川家进行了联姻,如果我出面把事情说清楚的话,我觉得奥术师协会和川崎家不会对你们怎样的。”

方欣楠又想起了德川信义的那一番关于“光环”的论调,两人在上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确定好了,无论如何都要摒弃这种置身事外的东西去生活;可现在呢?自己正在做着自己讨厌的事情,于是方欣楠开始心想,难道说人撒起谎来连自己都能骗么?可如果自己不这么说的话,又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来说服对方呢?

这个世界上永恒的定律:钱永远会流向不缺钱的人,爱也会涌向不缺爱的人。

“她说的是真的。”川崎美步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千夏,反正我们现在这样早就已经寄人篱下了,而且有一点是对的,在福岛发生了那种事情,奥术师协会和川崎家肯定不会放过我——如果他们真的来抓我了——你就跑,我自己一个人去收拾他们?”

“美步你发烧了?脑子烧坏了?”千夏上前将手放在美步额头上,“你说什么胡话呢?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去……你要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你才是!说什么胡话呢!你又不是我妈,我也不是你妹妹——”不知道为什么,美步忽然推开了千夏,从床上站了起来,“可恶……奥能成瘾依赖症,对不起方欣楠,你现在闻起来太他妈香了。”

“美步……”萩原千夏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咯噔”了一下,看来自己的判断没错……自己还是太自作多情了,肉体和精神永远是两个东西,在得到了某样东西的时候,同时也会失去其他重要的东西——能量守恒、等价交换,这是奥术的基本定律,萩原千夏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她开始胡思乱想,想要伸出手去碰美步的肩膀,明明很短的距离……却为什么总是碰不到呢?

“先出院吧,奥能成瘾依赖症的事情稍后再解决。”方欣楠搀扶起,“我身上没带着‘那玩意’儿,但我知道谁能搞到;跟着我,你不会失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