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沧VI:不语之心 > 第69章 第三幕 幻梦泡影(四)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69章 第三幕 幻梦泡影(四)

2010年9月30日 本州岛 东京市 涩谷区 涩谷站附近

“前辈,我不理解……我们警察难道不应该把这群家伙全部都抓到监狱里去么?”

“笨蛋,老用这种学生思维可当不了一名合格的警察,更当不了一名合格的奥术师。”

离开饭店的大冈伊池和高桥铃音,在电车站附近随便找了家屋台准备解决今天的晚饭,其实按照时间来说,这个点吃的应该叫“夜宵”……只要选择成为一名刑侦警察,就注定与规律作息无缘,两人在来此处与华北组会面前,在单位开了整整两个小时的会,而且没有加班费,开完会后还要假装自己下班回家了——毕竟选择和华北组成员见面,无论如何在系统内部也说不上是什么拿的上台面的事情。

“拉面?”

“不了,随便吃点小吃就行。”

望着伊池用熟练的关东话点菜,铃音望着这个邋里邋遢的上司,心里面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自己的气管,想要呼吸,却发现自己置身于深水。“学生思维”这个成员,在她成为警察后已经有无数的前辈对她说过,可到现在为之,她还是弄不明白究竟什么才是他们口中的“学生思维”?

如果说妥协、忍受、世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摒弃这种思维的方式,那铃音宁肯一辈子都保持着这样的“学生思维”,这些大而空的概念,肯定都是骗子用来忽悠他人,拔高自己的说辞。在铃音受到的教育认知中,所谓的“极道”就是群为了利益聚集在一起的混蛋,电影和游戏中描绘的那些所谓“兄弟情义”“反叛精神”的说辞都是经过美化且骗人的玩意儿——从小到大,家长和大人们、包括电视节目上所宣传的内容,都是官方对于犯罪行为的毫不容忍,既然如此……身为权力的代言人,伊池警部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点是高桥铃音可能这辈子也想不明白的问题,与其闭门造车,还不如直截了当的问问对方。

“嘛……在我看来,所谓的‘学生思维’就是做事情太过于浪漫主义,而且非常被动。”伊池摘掉自己的眼镜,同时往刚刚端上来的拉面里撒胡椒面,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我觉得我挺主动的,无论是现场办案还是搜集奥能痕迹;至于你说的浪漫主义方面,这个词太大而空了,用来概括一个具体的人显得有些不合适吧?前辈。”

“你指望我这个连高中都没有念完的老东西给你扯那些?我也扯不来。”伊池还在嗦面,声音大的似乎连街道对面都听得见,“我所理解的浪漫主义,其实就是觉得这个世界非黑即白;当你改变不了客观规律的时候,就只能去想办法适应它,找到一个能与之和平相处的方式——”

“前辈,这真的是你想要表达的么?”

“没有什么比在忙完所有事情后,饱餐一顿来的舒服了,诺——你要的炸串。”伊池把老板烤好的炸鱼丸递给铃音,但对方只是拿着竹签放在眼前,一口也吃不下去。

“不……前辈,你只是用这种方式在逃避自己……你把自己故意弄得邋里邋遢,然后总说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就是为了让自己没有那么难过。”

“你非得在别人吃得开心时揭伤疤么?”伊池喝了一口汤,“该吃东西的时候就吃东西,工作的事情、生活上的事情就让它见鬼去吧,在这种难得的自由时间里,你得照顾自己的情绪。”

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对方有意在结束这个话题,高桥铃音将视线投到远方,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忠犬八公的雕像兀地竖在中央,看着那座雕像,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于是将手机掏出来,打开相册递给了伊池。

“其实在福岛的那场宴会上……我发现了一些线索。”

“什么东西?”伊池接过手机,是一张热成像照片,因为奥能作为能量的一种,释放时也会保持其最基本的物理定律放出热量,因此在关于奥术师的刑侦案件中,这是很常见的手段。

“物证科在现场拍摄的照片……看见川崎辉一身上那些淡绿色的光了么?这是投影奥术留下的痕迹。”

“嗯……但那个嫌疑犯川崎美步是灵魂奥术师,没错吧?”

“对,虽说灵魂奥术师使用的奥术类型在确定其附着的‘概念’前无法确认,但根据目击者的证词判断,川崎美步的奥能属性应该是‘火’,至于那只妖鸟的形态,还在等奥术师协会的确认。”

“你把这些信息交给上面了么?”

“我昨天回东京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做了,但……很奇怪,上面依旧要求我们将川崎美步定为唯一嫌疑人……我怀疑川崎家在后面给警视厅施压,至于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凶手是川崎家内部的某个派系,他们希望川崎辉一死,然后用那个川崎美步背锅么?”

高桥铃音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咬了一口沾满酱汁的炸鱼丸。

“靠……别到时候真给良平说中,那种事情我可不想再来一次了。”伊池揉了揉自己杂乱的头发,“鸟巢”发型一下子就变成了“鸡窝”。“那么……如果真是你猜测的情况,你会怎么做呢铃音?”

“那还用说,谁犯的法谁就为罪行承担——”

“你看——这就是我说的学生思维。”

“这怎么就是学生思维了?”高桥铃音被这么说,有些不太开心,“为正义发声、惩戒罪恶、公正不阿,这些东西都是前辈您教我的。”

“学校里的老师也天天在说这些东西,你咋不去干小学老师呢?”伊池将手机还给对方,“真是服了,干警察到底有啥好的……一天到晚都得和那些看了心烦的事情打交道,工资一年到头攒不了多少,最后落得一身疾病。”

“那是因为前辈除了警察也不会干别的了吧。”

“你还真会安慰人——”伊池已经吃饱了,他把剩下的汤喝完,然后掏出钱包付款,“你明天记得把报告交了,如果川崎家又来催就随便招呼个实习生去应付一下。”

“前辈……”对方准备起身离去,铃音却叫住了他,“前辈可以稍微陪我走一段路吗,就……陪我走到家门口就行,没有前辈在,回家路上可能觉得有些无聊。”

“啊?你在想什么呢笨蛋,这里是东京,而且你家住在人流量大的地方,不需要我这个保镖吧,更何况你还是警察——”伊池不识趣的挥了挥手,朝着地铁站走去,“我这次带你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理解我们警察有些时候就是不得不和华北组这样的家伙打交道,不要把事情的主次搞错了……你想买一个二百二十伏的插排,却买成了三百八十伏的,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设备损坏吧。”

“我明白了,那我们明天见,前辈。”高桥铃音起身,然后轻轻鞠了个躬后,便转身朝着五彩斑斓的涩谷街道走去。

大冈伊池在原地驻足了好久,目送对方消失在人海中后,不知为什么突然蹦起来跺脚,途经此处的路人以为自己遇到了个神经病,都对他敬而远之;忽然间,天空飘起了雪花,看来东京也到下雪的季节了。

“大冈伊池——你在干什么!”他戴起眼镜,深呼吸,“搞清楚你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如果你连这个都忘了,还是趁早随便找个地方切腹自尽吧——”

“晚上好万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

与川崎良平分别后,韩宏伟离开了涩谷繁华的街道,转身扎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有些时候不得不承认日本在对外宣传这一块就是做的比其他国家出色,在旅游手册上,印刷的照片永远是新宿、涩谷、六本木这样看起来具有“现代化”的景色,当然从宣传的角度来看这么做无可厚非,毕竟谁会把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放到宣传手册上。

这些小巷才是东京夜晚的另一面:瘾君子、黑帮、灵魂奥术师、还有偷渡客特别喜欢躲在这些阴暗的角落里,东京本地人都很少来这些地方,因此这里为灰色产业提供了生存空间,而这些产业中最炙手可热的,就是移民中介。

“韩……韩宏伟,你……你还活着……还好吗?”

小的时候,韩宏伟探索世界的方式就是那些学校里订阅的课外杂志,那些杂志上总说“日本是一个文明开化的国家”,“他们素质非常高,看完球赛后会把垃圾带走”,“日本的排水系统全球第一,所以街道上很少会看到垃圾”一类的说辞屡见不鲜,所以小时候的他对日本非常向往,这也是他后来选择偷渡前往异国他乡的原因——毕竟俗话说得好,看见了光明后的蛾子,只会不顾一切朝着他们以为的幸福生活奔去。

然而在上岸后,他的一切美好幻想都被打破了:第一,日本社会非常排外,这导致他差点饿死在横滨的街头;第二,当局特别喜欢做表面工作,只要那些“外国人常去的地方光鲜亮丽,其他的地方就可以暂时不管不顾”;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局和民众之间巨大的撕裂感。

韩宏伟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制裁战败后日本的,是美国主导的占领军以及联合国各国;他们使日本保留了所谓象征性质的天皇制,没有追究日本的战争责任,并且想要借此来统治日本国民。在他看来,这是一种非常巧妙的做法,就像日本当局利用华北组维持某种“平衡”一样,因为它使得近代帝国主义的天皇大权时代不复存在,让历史上的所有天皇都起到了“象征性”的作用,即所谓的“幕府将军坏事做尽”,天皇高高在上,因而万世归一。

“不仅活着,而且还活蹦乱跳。”

然而可悲的是,不管在政治结构上如何变化,在大众层面上,可以说是战胜国“美国”富足的生活方式俘获了百姓的心,并在他们心里埋下了羡慕的种子。一想到这里,韩宏伟就觉得后怕,随着战败的到来,日本人可以对自己的统治者评价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而且很自然的接受这些观念:这些统治者是“恶人”,而自己只是被“恶人”占有的“被害者”,占领军才是“解放者”。如果象征性的天皇制没有继续延续,那么日本便无法抹去“俄狄浦斯式”的罪恶感。

巧妙的是,日本既延续了制度上的天皇制,又在心理层面上对美国抱有无限的憧憬,在二者的叠加下,罪恶感竟然消失了——小的时候,韩宏伟看日本战败后的纪录片,奇怪为什么日本人会高喊“谢谢你麦克阿瑟”,现在好像也能够稍微理解一些了。这些东西集合成了战后日本大众社会理想的超越性,可以说,战败后的日本无意识的将这种心理替换成了经济繁荣的美梦——这也是为什么哪怕是在消失的二十年,官方乃至于社会整体依旧仰赖于“不切实际的繁华”,吸引着那些对泡沫时代向往的人们来东京朝拜他们心中的守护神。

“你,你想要干什么?”

不知不觉中,韩宏伟已经拨开自己的思绪,淌过那些象征着泡沫时代奔溃的街道,踏进时明时暗的走廊,最后走到一家咨询公司的大门口。他连门都没有敲,一脚就把大门踹开,办公室内坐着的两名男子见有人闯入,试图上前将其按住,但身为普通人的他们怎么可能是一名奥术师的对手?他轻轻打了个响指,那两名男子身上的衣服瞬间就着火了,火焰触发了房间内的烟雾警报器,水顺着屋顶喷洒下来——坐在办公桌前的男性,应该是这家咨询公司的老板,至于咨询什么业务,这种公司除了做移民中介,还能干什么?

“认识这个不?”韩宏伟指了指胸口的华北组徽章。

“不……不认识……”

“那我现在让你认识认识!”话毕,他一拳打在了这名姓万的男子脸上,用奥术强化过的拳头,直接将对方揍得七窍流血,“记住了,这是华北组,从现在开始,这一片归我们管,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上供。”

“你什么时候变成黑道了?”对方捂住流血的鼻子,用孱弱的声音问道。

“我一直都是黑道,只是你不清楚而已。”

“刚刚那是什么?我的两个兄弟……”

“哦,你说这个?”

又一个响指,姓万男子的身上也立马着起火来,烧伤带来的痛感让他发出一阵阵惨叫,但韩宏伟并没有收手的打算,他就是想要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这就是名曰“奇迹”的力量,奥能、这种源自宇宙大爆炸的力量让他感到自己现在就像是神明一般,在奥术师世界中,d评级的韩宏伟可能就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小草,但和非奥能敏感者比起来,他就是神。

——怪不得想要申请奥术师资格证的时候有人格测试。

韩宏伟一边思考着,一边继续用火焰折磨对方,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反正他的奥术师资格证是假证,日本奥术师协会管不着他;他希望这种场景能够一直进行下去,但很可惜,这家伙要是死了钱就拿不到了,所以火焰只持续了十几秒,韩宏伟便将其收了回去。

“抱歉,差点把你这条畜生烤熟了。”他上前一步,抓住男子的衣领,“保险柜在哪儿?密码是多少……不说也没关系,大不了我直接用奥术撬开它。”

“你是为了报复我么?因为我当年把你卖给了那些劳务公司去扫下水道?”男子突然笑了出来,“是你自己选择来的日本……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们没有任何人逼你来这里,这一切的后果,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是啊,你们这类人给我编织了一个美梦,现在,我的梦醒了,所以你得为这一场梦负责!”

——咚!

一拳下去,男子的门牙被崩掉两颗。

“把钱交出来!你从那些劳务公司拿了多少好处,全都给我交出来!多少人因为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想得美韩宏伟,你的那些悲剧明明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却还来怪我们这些无辜的……”

——咚!

又是一拳,这下男子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只不过这一次,男子再也没有爬起来了,韩宏伟上前去摸对方的人中,一点气也没有了。

“我去!咋死了呢?”

据说,人在临走之前,会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顺着男子的视线,韩宏伟很快找到了藏在油画后面的保险箱;不幸的是,奥术师的世界里也没有能够开锁的奥术,所以韩宏伟用火焰熔断了锁,将里面的现金、票据全部都揣到了自己的怀里,除了这些值钱的东西,还有一张照片——那名男子和自己孩子的照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妻子部分的面容被烟头烫过……

“无聊的东西,我才懒得去管你经历过什么故事……不过,尸体咋处理啊……打电话给组里的人来办好了——我记得小田切那家伙在代代木附近搞过一家办事处来着。”

神不会在意人每天都干了什么,就像人不会在意蚂蚁每天都干了什么——宣泄完自己心中怒火的韩宏伟,翻开手机通讯录,拨打电话给华北组的干部后,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淡淡的点上了一支香烟。

——恨意……我恨他么?

诚然,韩宏伟的确憎恨这个坑害无数普通人的移民中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现在的生活过得也不赖,他其实早就已经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否则的话,韩宏伟应该在华北组离开东京前就把自己的这些尾巴给处理掉,而不是放任这群家伙在外面逍遥。

那么,韩宏伟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呢?或许是出于对自己人生的无奈,或许是知道自己已经陷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出不来,他才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宣泄自己心中的那股情绪,这种情绪难以描述,既不是“恨意”也不是“后悔”,它只是单纯的情绪,就像一个充满了氢气的气球,他如果不想办法把这些情绪释放出去,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它们撑得炸掉。

“如果我能见到我女儿,她估计和大小姐一样大了吧——”不知怎么的,她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方欣楠的模样。其实那天在新干线上说的那些话,很大程度上出自韩宏伟真心,而不是为了“劝说”对方留在日本。忽然间,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理解川崎良平的心态了,难道说那家伙是把大小姐当成自己的孩子了么?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的去中国说什么也要把他找回来。

——算了,这种想法要被方董事知道了他非得扒了我的皮,赶紧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去和良平会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