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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二幕 时代论调(二)

2010年9月20日 星期一 边田 方氏物流事务所附近

方欣楠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缓缓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样“睡到自然醒”的状态,她头一回感觉自己起床这么困难。自从送走那个三井美步后,她这三天基本都待在边田的这间老旧的房子里,偶尔去附近的山上抓小动物玩——她不愿意住在北椿山庄,且不说住在那里要面对方德鑫那张脸……那个叫中岛千寻白的像个僵尸,看着她那副像是真人版能面的脸外加那一身红白和服的打扮,绝对半夜会被吓个半死。

至于德川信义,则是好巧不巧的成为了方欣楠的“书童”,她去山上到处玩的时候,德川信义就跟在她的身后负责抱她脱下来的那些“武器装备”,比如围巾、羽绒服、手机、钱包;她跑到雪地里打滚,德川信义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望着她像只秋田犬那般动来动去,偶尔掏出手机拍照,然后将照片发给下田寺,以向对方说明自己遇到了怎样的一个大麻烦,而下田寺这种时候则大多以表情包回复他。

不过这也不怪方欣楠,据她所说,她在离开日本后已经有挺长时间没有见过雪了,除非遇到极端天气;中国的南方地区很少下雪,这是德川信义留学后的出来的经验。现在想起来,他感觉时间真的过得很快,仿佛昨天才刚刚踏上陌生的土地,今天就已经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和一个不知道能否适配自己计划的人待在同一片天空下。

嘀嘀嘀——

是张雨绮发来的消息。

城南徐母:楠,我收到你昨天发给我的照片了,感觉北海道的雪景真的好漂亮!

哆啦c梦:嘿,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邮寄一瓶雪给你。

城南徐母:哈哈算了,我还得努力学日语呢……我发现日语虽然我看得懂是什么意思但完全不会读;对了你最近还好吗?

哆啦c梦:马马虎虎……我现在看完母亲了,准备向南出发,期望能在东京找到好的路子……

城南徐母:期待你的好消息。

躺在床上发完信息,方欣楠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张雨绮现在在南京找到了工作,自己反而在日本没有丝毫进展,是否意味着张雨绮可以留在南京,自己可以在日本保持一个自由身到处兴风作浪?在萌生出这个念头后的几秒钟后,她便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她现在和张雨绮可是已经确认了恋爱关系的恋人,可不能做出这种对不起恋人的事情;可在确认关系的那一刻,方欣楠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她想到了德川信义、想到了那个三井美步,忽然意识到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自己会不会陷入了“只想要体验不想要责任”的困局?

方欣楠不是不清楚全世界在新自由主义下派生出的新型恋爱关系,这一套理论认为:自古以来,大部分与爱情有关的道德荣辱观念都是针对女性的,或是以女性的自律、献身为起点的,这不能对当今的社会价值观念和道德认同产生影响。诚然,方欣楠大可同那些喜欢搞一夜情的人那样,和张雨绮睡一觉后就把她给甩了,可毕竟她和张雨绮一起住了接近五年的时间……虽说方欣楠的确向往自由的生活,但如果真的和她走到那一步,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打住这样的想法方欣楠……这不过是在寻找幸福之路上必要的谎言而已。

思来想去,她中最终还是没有将这几天在北海道发生的事情告诉张雨绮,她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学日语,如果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她绝对会分心。

——叮咚。

门铃响了,开门的人是德川信义。

“楠……我们该出发了。”

“知道了,等我拿上行李箱就行——你手里面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哦——你说这个。”德川信义向方欣楠展示了手中的塑料小人,“这是薇若妮卡,她是最近很火的动漫《魔能少女》中的大反派,你知道这个动漫吗?”

“当然知道了,东京电视台这两天一直在放,一天放四集呢;我刚刚看到薇若妮卡获得‘星星闪光’的那一集。”

“那应该快到第一季的大结局了,最后一集讲的是……”

“打住打住!我才不想你提前给我剧透,不然看起来就没意思了;稍微给我留点想象的空间吧。”

于是,在深秋的清晨,呼吸着皑皑的晨雾,方欣楠和德川信义踏上了旅途……在出发前,方欣楠有些依依不舍的望着这间事务所好半天,在小的时候,只要回到这个地方,就代表了“安全”,她可以放肆的祈求母亲的关爱,避免那些让她感到恐惧的事物。她以为回到北海道,能够找到一些能够慰藉自己的东西,可这几天什么收获都没有。

无论如何……计划都必须继续推进;向东京出发——

“你好,楠大小姐,由我来负责送二位去火车站。”

川崎良平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他穿着一副整洁的西装,胡子也重新梳理过了,比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杀气终于少了些,当然了,他脸上的那一道刀疤仍旧随时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方欣楠心想,要是在商业谈判中,其中一个人的身后站着他这样的一个人,恐怕底气也会显得更足。

“也对,火车的旅行……对于北方来说是再适合不过了,远离了南方的喧嚣与吵闹,只余下雪与精灵们所生活的世界。”不知道为什么,德川信义突然文艺了起来。

“对哦,说到这个信义,德川家难道就不搞点什么气派的东西——比如飞机什么的来接我们吗?那天宴会上,大家都说你是未来德川家的家主,你这准家主当得也太差劲了吧?”

“关于这个……我认为我的父亲并不喜欢我,因为我之前有一个比我强很多的哥哥,家里人也因此从来没有在我身上投入过什么太多的资源;如果说真要把家主之位传给我,我宁愿到时候弄个民主选举,让真正有能力的人来处理那些事情。”

二人上了那辆黑色的本田,方德鑫的座驾……之前韩宏伟来丘珠机场接方欣楠的时候,开的就是这辆车;在她的印象中,方德鑫不会开车;她一开始认为可能是因为他并不适应日本的右舵车,或者是因为一个黑帮的头目自己开车显得有些掉价,可后来他才发现,他不开车的原因八成是因为驾驶座压根儿塞不下他那硕大的身躯——川崎良平坐到驾驶座都一肚子怨气,更别提那样的大块头了。

从事务所到边田火车站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这座县城实在是太小了,和之前一样,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大多都是中老年人——这便是泡沫遗产给边田这样的小地方带来的阵痛。

“……我听家里的亲戚说,上世纪的时候,北海道当地的政府大兴土木,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工程,只可惜,他们不知道这些工程在最后会变成一堆烂摊子。”坐在右后方的德川信义,一只手杵着车窗,开始慢慢给方欣楠普及历史知识,说白了就是瞎聊,这个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话特别多,“边田这个地方三面靠山一面靠海,那个时候的开发商鼓吹边田会成为一个六万人的‘新城’,会有电车,会有集市……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只不过当时的人都被金钱冲昏了头脑,觉得买地怎么都不会赔钱,边田在那个时候建了600多户新房,现在却变成了这副模样——”

“可能不喜欢城里生活的人会喜欢这种地方吧。”方欣楠顿了顿,心不在焉的回答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每个人都会对家乡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怀念感,漂泊在外的人,他们的大脑会不自觉的美化家乡,再加上对过去生活的一种朦胧感,因此对其抱有了过高的期待;然后回来住了几天后,就都想逃离这里。”

“说到这个,大小姐您恐怕还不知道,当初头目提议买下北椿山庄的时候,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但咱们是黑道……反对的事情顶多大家抱怨一下,想象一下在两年前,那个地方连电都不通。”川崎良平缓缓操纵方向盘,驶向一条近道,“所以……华北组的据点仍旧与札幌为主,我们需要留心稚内的羽月家卷土重来,如果将重心放在南部,会让北方产生巨大的真空期。”

“我还挺好奇的,平岳山不是公有资产么?什么时候成华北组……方氏物流的私人产地了?这么做难道不是违法么?”方欣楠摆了摆手,“还是说,日本的黑道已经做到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了?”

“这倒是有些异想天开了,黑道再怎么厉害,也不会蠢到去和国家机器作对。况且在千禧年的时候,日本政府早就对全日本完成了确权,意思就是现在日本所有的东西都是有主人的,无论属于私人还是属于公家。”川崎良平顿了顿,“想要把公共资产变成私人财产,我们华北组可是有自己的独门秘方的。”

“比如?”

“特许经营权。”一旁的德川信义缓缓说道,“比如楠,你今天路过一个公园,你想要在里面摆摊卖东西,公共场所私自经营是违反日本法律的;但你又想要摆摊,怎么办呢?这个时候就需要这个‘特许经营权’了。”

“好吧,我该怎么获得这个‘特许经营权’呢?”方欣楠试着将自己代入到信义所说的角色中。

“嗯……按照正常流程,公共资产所有者,也就是日本政府会公开进行招标,找一些有资质的人来进行经营,特许经营权一般只有在当地财政入不敷出的时候,才会颁发‘特许经营权’来维持当地政府的开支。”德川信义生怕方欣楠听不明白,还用上了肢体语言,“比如我是日本政府的官员,我和你的关系特别好,我想要把这个特许经营权给你,而你可以给我提供更多的税收,但由于招标必须要进行公示,这也意味着会有很多人和你竞争,如何百分百让你中标呢?我只需要设卡就行了。”

“设卡?这东西还能设卡?”方欣楠有些听不明白,“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大家在一个共同的规则下,进行游戏么?”

“对,但这个规则是我定的。”信义用右手大拇指指着心脏,“我作为甲方,可以随时更改标书,修改需求,我可以在招标的时候设置一个门槛,‘乙方必须为投影奥术师’,即使投影奥术师和在公园摆摊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但我就是设置了这么一个门槛,就把其他人淘汰了,这个‘特许经营权’就到了你的手里。”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其符合资质的人中,也有投影奥术师该怎么办呢?”

“那就更简单了,我再多设置几个门槛,比如‘必须是女性’‘年龄不超过25岁’之类,总有门槛把其他人挡在外面。”信义拳掌相交,“整个过程合法合规,公开招标、公示文件、公开项目指标,甚至还展现了日本政府的公开透明。”

“呵,每一步看起来都没问题,但把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就是看起来怪怪的,所谓的‘利益集团’就是这么形成的,对吧?”方欣楠听完信义这么说,顿时理解了平岳山为什么会成为华北组的资产……并且可以建设北椿山庄这么个毫无经济价值的东西了。

北海道当地政府的财政状况捉襟见肘是全日本人尽皆知的事情,尤其在零八年的亚洲金融危机后,东京方面也拿不出补贴来维持北海道的财政状况,不得已只能和黑道进行交易……

“华北组提供大量的税收,北海道政府给我开足够的后门,双方有需求,有市场,一拍即合——华北组就这么站稳了脚跟。‘华北组的干部必须要有政治头脑与商业头脑’,这是您父亲的训诫,我们华北组的成员必须铭记于心。”前排的川崎良平说道,“这也是我非常佩服他的一点,现在已经不是上世纪打打杀杀的时代了,黑道也必须学会转型,否则等待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呵?商业头脑?那天我在居酒屋遇到的两个混混又是怎么回事?”

“这都怪有个叫小田切雄木的家伙——算了……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看得出来川崎良平不是很想说这个话题,“德川家的少爷您说得对,华北组和北海道议员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想必德川家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选择放下身段和黑道合作,和华北组达成了利益关系,就等于是和北海道的议员们达成了合作……希望您不要介意我这么说,您和我们家大小姐的联姻,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至关重要。”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方欣楠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没错……我可以预感出令尊在下一步狠棋,但就像往常一样,在棋局清晰之前,身为棋子的我是不可能看到棋手们内心想法的。”川崎良平顿了顿,“我之所以说这些,是希望大小姐您能够认真的考虑一些事情,因为……如果我们不这么做,羽月家或许就会卷土重来……我不希望大小姐最后沦落到和我们这些身份卑微的人一样。”

“那你就太小看我了,你让我去大街上捡垃圾吃,我都有自己吃上一口热的。”方欣楠一边说着烂话,一边摇下了身边的车窗,坐在一旁的德川信义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听得出川崎良平那番话背后的意思,但方欣楠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应该点破那层砂纸,将一切告诉方欣楠么?思来想去后,他选择了沉默……因为在自己的立场上,他和方欣楠其实没什么区别。

或许没有那个所谓的“光环”,两人或许能够更加正常的对话,自己也能够更有勇气把那些或许不该说的话给说出来——德川信义在胡思乱想。

“良平大哥!”

汽车缓缓驶入边田火车站,这是这段时间里,方欣楠第三次出现在这,韩宏伟叼着一支烟半靠在火车站的售票站,身边是两个行李箱,难道说他也要坐火车么?这家伙穿着一身厚实的羽绒服,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个游客……在见到汽车出现后,他赶忙打招呼,并且一蹦一跳的超这边走来。

“你好大小姐,我来帮你拎东西;我是您路上的保镖——德川家的,能来帮个忙吗?”

韩宏伟将两人的行李都拿到站台,然后信义接过他手中早就买好的票去售票处检票。

“那么,楠大小姐,我们就此别过。”川崎良平弯腰示意,“我会乘坐飞机前往东京,如果您也有前往东京的打算,我会在那边为你安排住所,华北组在东京有自己的办事处,住宿条件虽比不上北椿山庄,但二十四小时的热水之类的基础需求还是能保障的。”

“咦?良平你要去东京?”方欣楠很惊讶。

“没错,令尊只是让我去东京,但干什么他没说;如果大小姐没有什么要求的话,我就先离开了。”话毕,良平转身去拉车门;但方欣楠却突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良平。”

“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不……就是,我得和你道个歉。”

“大小姐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啊……”

“不,方德鑫那家伙和我说了你过去的经历,我……”方欣楠顿了顿,“我之前总觉得你是个又死板又不知变通的平成中年人,但后来我发现我们其实是一样的后,我才发现我之前对你的那些看法一直是错的,就这个事情,我就觉得应该道个歉。”

“啊……令尊把我来日本之前的故事和你说了么?不是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就是……一些琐碎的东西罢了。”良平尴尬的笑了笑,“我现在和川崎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暂时用着这个姓氏,我对我现在的生活还算比较满意,所以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我真没料到你之前会遇到那些事情……”

“楠大小姐,您不用为我这种人感到难过。”川崎良平半蹲下来,他好像把方欣楠当成小孩子了,“作为黑道的长女,您应该学着心狠手辣,虽然您对我的关心让我感到心里暖暖的,但太过于善良是无法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

不远处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内,方德鑫抿了一口茶,而后缓缓打开窗子,朝着不远处的火车站望去;方欣楠正和那个德川家的独子说着什么,看来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方法走通了,虽然很对不起方欣楠,但这是为了实现某些东西必须要做出的牺牲。这么想着的方德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呼出的白色水汽在额头晃动,一阵冷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哆嗦——今年北海道的冬天真冷;他在心里默默感慨道。

——咚咚咚。

“请进。”

川崎良平走进房间。

“那么……方欣楠已经开始度蜜月了么?”

“是的,他和德川家的刚刚上火车;给年轻人一些时间,有些道理他们自然就会慢慢明白的。”

“是么……良平,我怎么感觉你有些不开心啊?”

“是有一点……”良平顿了顿,“我觉得您不应该把我的故事告诉大小姐……有些事情……她知道了反而不利于她的发展。”

“哦,是这样啊。”方德鑫斜靠在窗台边,“我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理由的。”

“我明白……但……华北组的人怕您,是因为您够狠——我很难认为楠大小姐也能向您一样……”

“那你怕我么?川崎良平。”

“我……我当然……”

“哈哈哈哈哈良平我开玩笑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方德鑫上前几步,拍了拍川崎良平的肩膀,“把东西收拾好后,立马去东京;然后盯住德川重工高层的去向,我总觉得……德川家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那次针对你们的袭击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明白了方德鑫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