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来宾,各位朋友们晚上好,我是本次晚会的司仪兼承办人;首先感谢羽月家族提供的这间豪华的酒店使得晚宴能够顺利举办,同时也感谢德川家族的大驾光临,令晚宴更加蓬荜生辉……众所周知,本次晚宴是为了鄙组大小姐与德川氏联谊的大喜日子,因此在宴会期间,我们为大家安排了特别的表演活动……”
宴会厅中传来嘈杂的声音,方欣楠往里面望了望,晚宴已经开始了,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的坐到了座位上;话说主持人是……韩宏伟么?这也不怪,他是札幌地区的区域长,这种事情当然得他亲自出马。
“方欣楠小姐,我想你应该知道联姻的事情了吧。”
“你还是叫我楠吧,别人叫我全名我感觉浑身不自在。”面对对方的说辞,方欣楠抱住双手故意装模作样的发了个抖,“当然知道了……大人们自以为是的决定孩子的人生……之类的。”
“我也不太喜欢这种封建时代传承下来的遗物……”信义顿了顿,“虽然很想问问你为什么不反抗这种束缚,不过我想问了也是白问,既然我们都出现在了这里,那也就代表你和我一样,反抗这些前现代社会遗留下来的东西失败了。”
“前现代社会?你好像很喜欢说这种带有社会学性质的词。”
“抱歉——我可能是读书读傻了,如果不习惯我可以慢慢改——”信义弯腰道歉。
“可别,我最忌讳的就是一个人为了某个人去改变什么,那样一来岂不是变成另一个人了?这些词语大多可以从字面意义去理解,我倒是也没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方欣楠是个连高中都没有念完的辍学生,比别人少在学校里待了四五年,但换而言之她比别人在社会上待了四五年,因此对于一些事情,她也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看法,这些人生经验或许不比一个大学生差太多。
“谢谢你……楠,那我们就先进去吧,待在外面已经感到有些冷了。”
“哈欠——这事儿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你见过有哪对男女上了相亲节目最后能修成正果的?”
两人同时起身,信义正准备表现得绅士一些,他想要去拉方欣楠的手,虽然联姻对他来说这根本就是一场假戏,但即便是假戏也要真做才会有人相信。倒霉的是,方欣楠起身后伸了个懒腰,她的上衣领扣子被傲人的胸部给崩开了,信义由于身高因素,视线刚好停留在对方的胸口处,他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百鬼夜行》里面的雪女,眼前一片煞白。
“嗯?你不舒服么?”
“没……没什么……我很好。”
“是么……”
方欣楠重新整理好衣服,跟着信义一起走进了宴会厅,他们在一个狭长的方桌前就坐,两人的座位是挨在一起的,毕竟这是联姻,也算见怪不怪了;至于方欣楠另一侧则是川崎良平,那家伙已经吃起了他眼前那一盘油炸天妇罗。最后则是其他位置,穿西装的华北组干部与穿三叶葵羽织的德川家成员则是以等差数列的座位形式安排,看来是想要刻意突出“两家关系未来会很好”的缘故。
主座现在还空着,那应该是方德鑫和德川家家主的座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椅子上面没人。方欣楠环顾四周,到处都找不到方德鑫的人影,也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到一场莫名其妙的骗局中了,不可能啊,明明昨天早上都还在北椿山庄见到过那个男人,刚刚他也在会场的来着。
“您好大小姐,您要喝味增汤吗?我给您盛一碗。”
“不不不,我自己来就行了。”
见方欣楠入座后,川崎良平赶忙放下碗筷,起身为方欣楠打汤,虽然她想要拒绝,但奈何对方速度太快,自己连话都没有说完,热腾腾的味增汤就已经出现在了身前;这个川崎良平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我又不是残疾人缺胳膊少腿的。
抱怨完这个刀疤男后,方欣楠开始打量着那碗汤,汤是用鲷鱼熬制的,配有红白萝卜、鱼骨、味噌、葱花,小时候,母亲的拿手好菜之一就是味增汤,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菜就是妈妈做的菜;至于那个方德鑫,除了一天到晚打打杀杀他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么?
餐桌上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菜肴,除了味增汤和油炸天妇罗外,有鲑鱼排、乌冬面、章鱼烧、明太子、玉子烧和各式各样的海鲜刺身,这些东西都是日本的传统美食;只是小时候的方欣楠因为家境的关系没办法每天都吃这样的东西,就只能天天吃茶泡饭或者荞麦面,就算带去学校的便当能见到一些肉,也都是小块儿的。
她想了想,或许那会儿一个人去天台吃便当,是因为自卑的缘故吧,毕竟小孩子总是害怕被其他同学嘲笑家里穷酸;不过那是以前了,要是现在的方欣楠,别人来嘲弄她,她估计会用“关我屁事儿”和“关你屁事儿”来解决,这两句话的发明者一定是个社交大师,因为它们能够解决掉生活中百分之九十的麻烦。
——这个川崎良平,怎么还给我碗里夹猪排,我吃不了这么多!
为了报复川崎良平,方欣楠在桌下悄悄伸出右手,狠狠的掐了一下对方的腰,给对方吓了一个激灵,手中的筷子没拿稳飞了出去,他想要接住筷子免得砸到桌对面那位德川家成员的脸上,结果却打翻了身前的那瓶清酒。
“那个……楠,你要喝点酒吗?”
就在她打算憋笑的时候,一旁的信义试探性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我最近还是别喝酒了……”
昨天喝酒的教训历历在目,希望这样的胡作非为不会把生理期给搞乱;当然这种事情可不能告诉德川信义,女生的生理期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秘密,除了恋人。
“那……抽支烟?”
“我?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我不会抽烟……”
似乎是两次试图搭话失败,信义有些有气馁的把身子转过去,默默用雷元素奥术擦出火星点燃香烟,桌对面的华北组干部和德川家的成员看到这一幕,开始更加激烈的谈论起来,方欣楠听到了几句诸如“年轻真好啊”之类的感慨。
啪——
啪——
啪——
忽然,宴会厅内的灯光突然被一一熄灭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方欣楠才发现这个大厅的正门前方其实是有一个巨大的舞台的,自己因为太专注于和那个梨乃的奥术决斗,以及到处找吃的,根本没有注意到。
一名穿着华丽和服的艺伎缓缓走上舞台,聚光灯旋即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一片喧哗的掌声后,四下顿时一片寂静。那名艺伎扎着像是芭蕉扇一般的头发,皮肤洁白得像是刚刚出水的宣纸,她走路时的脚步十分轻盈、优雅得体,如果不认识对方的话,绝对会被当成年轻时候的中村喜春。
在场的所有人眼神中都充满了期待的目光,期待着这名艺伎能够为大家带来什么样的表演;只有方欣楠一个人张开大嘴,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合都合不上——因为那名艺伎是她的母亲,松田惠子。
《荒城之月》
春高楼の花の宴(春日高楼明月夜,盛宴在华堂)
巡る盃影さして(杯觥人影相交错,美酒泛流光)
千代の松が枝分け出でし(千年苍松叶繁茂,弦歌声悠扬)
昔の光今いずこ(昔日繁华今何在,故人知何方)
秋阵営の霜の色(秋日战场布寒霜,衰草映斜阳)
鸣きゆく雁の数见せて(雁叫声声长空过,暮云正苍黄)
植うる剣に照り沿いし(雁影剑光相交映,抚剑思茫茫)
昔の光今いずこ(昔日繁华今何在,故人知何方)
今荒城の夜半の月(荒城十五明月夜,四野何凄凉)
変わらぬ光谁がためぞ(月儿依然旧时月,冷冷予清光)
垣に残るはただ葛(颓垣断壁留痕迹,枯藤绕残墙)
松に歌うはただ岚(松林唯听风雨急,不闻弦歌响)
天上影は変わらねど(浩渺太空临千古,千古此月光)
栄枯は移る世の姿(人世枯荣与兴亡,瞬息化沧桑)
映さんとてか今も尚(云烟过眼朝复暮,残梦已渺茫)
ああ荒城の夜半の月(今宵荒城明月光,照我独彷徨)
松田惠子演唱的是由日本着名作曲家泷濂太郎,于1901年所作的歌曲,词作者是土井晚翠,一百多年来,这首歌在日本可谓家喻户晓、享有盛誉;以前边田高中学园祭的时候,老师请全班合唱这首歌,但因为方欣楠总是跑调,老师不得不把她赶出了合唱队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起这件事情就想穿越到过去把那个老师胖揍一顿。
“大家好,我是松田惠子,非常感谢今晚参加晚宴的各位,此次宴会是我的爱女松田楠与德川家联姻的日子,虽然不是正式的婚礼……但我仍旧祝愿他们能够获得幸福。”
掌声再次响起,大家都对刚刚的那首歌表示非常满意——可是忽然,惠子的语气变得有些呜咽,又夹带着些许的哭腔。
“我很想念我的女儿,我身为母亲……我希望她能够获得自由,我知道她今天来到了宴会会场,所以,接下来这首歌是专门为你唱的,我的爱女。”
《竹田摇篮曲》
守りも嫌がる(守着孩子已经厌倦了)
盆から先にゃ(盂兰盆节之前)
雪もちらつくし(雪已经轻轻飘了)
子も泣くし(孩子也在哭)
盆が来たとて(盂兰盆节到了)
何嬉しかろ(有什么高兴呀)
帷子は无し(没有新衣服)
帯は无し(也没有腰带)
この子よう泣く(孩子总是哭)
守りをばいじる(守着他更辛苦)
守りも一日(一背就是一天)
痩せるやら(越来越瘦了)
早よも行きたや(真想尽快走出去)
この在所越えて(离开这个地方)
向こうに见えるは(那边能看到)
亲の家(父母的家呀)
竹田摇篮曲……一首流传于日本京都府京都市伏见区竹田村的民谣,歌词中的盂兰盆节其实就是中国的中元节,盂兰盆是梵语,“盂兰”意思是“倒悬”;“盆”的意思是“救器”。组合起来的意思就是用来救倒悬痛苦的器物,衍生出来的意思则是:用盆子装满百味五果,供养佛陀和僧侣,以拯救入地狱的苦难众生。方欣楠之前在南京的时候,陪着张雨绮在出租屋看过一个老电影,叫做《没有桥的河流》,这首歌是电影的插曲,当时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感觉很熟悉,同时有感觉心里一阵刺痛。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
这就是母亲对自己的爱——
世界上的母爱就是这样,在表达的时候一个“爱”字都没有,但却令人感到想要哭出来。
不仅仅是方欣楠,就连在场的一些成员和干部,也纷纷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一些人开始偷偷用纸巾抹眼泪,一些人则是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样的场面,就连那个刀疤男也会有感触吧;可当方欣楠转过身的时候,川崎良平只是在自顾自的吃着天妇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似乎是注意到了方欣楠在盯着自己,川崎良平看了看盘子里的章鱼小丸子,夹起来递给她问她吃不吃;当然了,他得到的回应是对方恶狠狠瞪他的眼神。
“她就是你的母亲么,楠?”啊,德川信义,这个饭桌上还是有正常人的,“她看起来气色不错。”
“是的,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方欣楠说的是对的,她拥有“绝对感知”的感应力,她感受出了母亲身上涌动着奥能——这是不可能的!母亲是个没有奥术能力的普通人!为什么身上会拥有奥能,从刚刚的母爱的沉浸中缓过来后,她决定调查一下这件事情。
“楠,你去哪儿?”
“我要去和她说话——”
“我和你一起去。”
松田惠子已经被韩宏伟带到台下去了,舞台这种东西一般都有休息室,因此只要绕到后面,就可以到达那个房间……
“妈妈!妈妈!”
她焦急的推开休息室的房间,只见韩宏伟正在和惠子说着什么,见方欣楠进来后,韩宏伟深深鞠了个躬,便离开房间关上了门,把刚刚赶来此地的德川信义给关在了门外。信义想要去抓门把手,但转念一想母女团聚的场面自己这个外人进去会很不好,索性就站在门外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