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傻子,给你糖墩儿吃。”
三凤突如其来的一句傻话算是救了草儿。
三凤和大牛回来的正是时候,那些跟着一块儿出去遛弯的小子们也都跟着回来了。
三凤管老太太称呼老傻子,把一串糖葫芦先递给草儿,“小嫂子吃糖墩儿。”
接着又把另一串给了老太太,“老傻子也吃。”
老太太非但不生气,反倒乐得不行不行的。
“瞧瞧,瞧瞧,傻丫头都知道疼人了。多少年了,头一回知道心疼我这么当妈的,这都是菩萨和大牛给的福气。”老太太张开掉了牙的嘴,一口咬下一个糖球,“甜,真甜,我这嘴里甜,心里面更甜。”
草儿见婆婆笑得满脸褶子都平了,她也跟着高兴。
吃了两个糖球,便去摘菜做饭。
草儿是个贤惠女子,心灵手巧,又有眼力劲儿,老太太不能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
“嫂子,今儿我瞧见熟人了,你猜是谁?”大牛一边切肉,一边跟草儿搭咯。
草儿咯咯咯地笑,“天下的人物那么多,我哪知道你遇见的是谁?”
“大哥的发小兄弟,穿官衣的那位。”大牛提示道。
草儿当即说:“那不就是李长生吗?”
又问:“你没跟人家打招呼吗?”
大牛摇头,“没有,今儿他没穿官衣,穿的是便服,我瞅见他进了药铺,没得空跟他打招呼。”
“人家公务忙,身份跟咱们也不一样,往后你见了他,方便打招呼就跟他客气客气,不方便的话就敬而远。”
听草儿的话,似乎对李长生这个人抱有抵触态度。
大牛点点头,“他那张脸老是跟多少人欠着他钱似的,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每回见了他,我都觉着那人的怀里揣着冰,让人感觉冷飕飕的。”
草儿又是一笑,“官场的人物,必须板着点儿脸,要不镇不住人。”
大牛傻兮兮地笑,“嫂子说得有理,往后我敬而远之,不理他就是了。”
“我要当娘娘,你是皇帝,咱俩一块儿坐金銮,你说好,你说好,你说呀……”傻丫头三凤冷不丁闯进厨房,摇晃着大牛的胳膊,非要大牛说个好字不可。
“好好好,你是娘娘,我是皇帝。我说娘娘呀,朕正在忙活御膳呢,你先过去跟圣母皇太后吃糖墩儿去,一会儿朕做好了御膳,咱一块儿吃。”
三凤真听话,傻笑着跑出厨房,嘴里不住念叨:“我是娘娘,正宫娘娘……”
“你少逗她,她脑子直,啥话都当真。你看,赖上你了吧?”草儿笑着对大牛说。
“我没逗她,是要饭花子的话叫她听了去,一路上非要当娘娘,还非得让我当皇帝。嘿嘿,当皇帝有啥好,前清的小皇帝不照样叫人赶出了紫禁城,这当儿正在张园窝着呢。再说了,我想当可也得长那颗当皇帝的脑袋才行,要是谁都能当皇帝,这皇帝也太不值钱了。这年头,叫花子的胆子也真够大的,居然当街就敢说大逆不道的话,这要是换做前清那会子,非让人扒了他俩的皮不可。”
“叫花子信口胡诌而已,没人当真。”
“我听着可不像是胡说八道,俩人说得挺带劲,我都听见了。”
“咋说的,跟我学学舌呗。”草儿好奇,想听听咋回事。
“一个说,等咱们老头子做了皇帝,咱俩起码也是宰相。听听,这是人话吗,就那种德行的还想当宰相,当太监都没人要。”
“玩笑话而已,这也没什么。”草儿不以为然地说。
“是呀,起初我也当两个要饭花子是胡闹,可接着我又听另一个说,咱家老头子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两颗龙眼拿到手,到时候真龙出泥潭,一飞冲天,谁也甭想拦得住。”
草儿越听越觉着可笑,于是咯咯笑着对大牛说:“这还不是胡说八道呀,泥潭里面倒是有泥鳅,哪来什么真龙。真龙住在泥潭里面,不还是泥鳅?”
“是呀,我听了越觉着好笑,可越听越邪乎,俩人说得那个话,比说书的说得还邪乎。”
“咋说的?”
“一个说,老头子天生命不凡,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怎么打都打不死。另一个说,老头子当年在自家老宅挖到了宝,对外人说挖出个破烂石板,其实里面大有门道。”
草儿让大牛的话逗得笑不停,“这不还是胡说,人都是肉长的,哪能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呢,打不死的是孙猴儿,不是人。要说从地底下挖出宝贝这事,倒不见得是假话,过去在老家,也总能听说谁谁谁在开荒的时候挖出过金银财宝。可也没听说过有谁挖到宝,就能当皇帝。难不成是把御玺挖出来了?”
大牛嘿嘿傻笑两声,“谁知道挖出个啥玩意来。我估摸着,那俩叫花子活不长了。”
草儿一愣,问:“你咋知道的?”
“听着听着,就听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你快别说了,叫人听见了,咱俩可没好果子吃。’另一个也说:‘是不能叫外人听了去,这件事老头子藏得严实,除了身边几个心腹之外,没人知道,要不是咱俩赶巧听见了,咱俩也不知道老头子还憋着这个心思呢。’说完,俩叫花子笑个没完,就跟明天他俩就能当宰相似的。他俩不知道隔墙有耳,我和三凤把他俩的话听了去,三凤也才一路上磨着我让她当娘娘。嫂子你说,那俩叫花子的话是真的吗?”
“你怎么还转不过弯来,我不说了么,这都是叫花子的疯话,没事找乐子玩的,你咋还当真了呢。”
“可我咋觉着不像是疯话呢?”
“好好好,就当他们说的是真话。可那跟咱有啥关系,谁想当皇帝谁当呗,难不成他家老头子当了皇帝,咱们还不吃饭了?咱就是平头小百姓,操不了别人的心,也管不了别人的事,咱过好咱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
“是。”大牛使劲一点头,“嫂子说得对,管人家的事干啥呀,有管闲事的心思还不如多吃几口肉呢。”
说着,将摆好盘的酱肉端了起来,乐呵呵道:“嫂子忙着,我给皇后和皇太后送御膳去了。”
“去吧。让他们先吃着,我炒好了菜就过去。”
草儿一边忙活着,一边惦记着四凤。她恍惚想起丈夫曾跟她说过一嘴,说是过去对四凤有意思的不光是于天任一个男人,李长生对四凤似乎也有意思。
想起这些话,草儿不由自主地念叨着:“四凤不会藏在李长生的家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