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谷月的主动招呼,女人有些受宠若惊。
当好运来临时,她又有些诚惶诚恐。
一整天,一条鱼都没有卖出去,时不时还要面对那么多的指责,人都快要崩溃了。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她实在是走不动。
可想到孩子饿了一天,孩子他爹还躺在家里,她就不得不让自己拖着疲惫的脚步,一步步地往前走。
还好女儿乖巧懂事,跟着她走了一天,也没叫一句累和走不动。
比起那些指责和谩骂,她更怕女儿饿得哭、饿得走不动,更担心家里的人没钱治病。
做挑夫是男人的活,她也不想做挑夫,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家里的鱼死掉。
没有办法,她不得不踏出这一步。
即使知道,从走出家门的那一刻,等待她的将是狂风暴雨,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生活的路很窄,她没得选。
生活的路很宽,可她只有这一条。
“大姐,你的鱼,我全都要了。”谷月笑道。
女人挑的两个大木盆,里面有鱼有水,看起来很沉。
这么瘦弱的肩膀,如何撑得住?
谷月的眼底,有微不可察的怜惜。
女人为母则刚,亘古不变。
那个小女孩,眼睛本一眨不眨地望着谷月,听见她的话,立马哭了。
“娘,姐姐愿意买我们的鱼。”小孩子一边哭,一边跟女人报喜。
女人放下担心,一把将孩子抱进怀里。
“妞妞,鱼卖了,不哭啊,咱们有钱给你爹请大夫了。”女人搂着孩子,差点也哭了。
她边安慰孩子,边感激地看着谷月,实在是想看清楚,眼前的贵人长什么样。
若是今天一条鱼都卖不出去,她都不知道,鱼贩子的钱她该怎么还,孩子他爹的腿该怎么办。
她甚至都想好了,到最后,若是一家人熬不过去这个坎,那就一起走上黄泉路,也好。
黄泉路多好,一了百了,没有痛苦、没有疾病、没有嘲笑、没有谩骂。
现在,有人买她的鱼了,她有活路了,一家人都有活路了。
她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穷,就怕没希望。
而现在,眼前的买主让她看见了一丝希望。
谷月买了鱼,莫大厨忙走过来,将担子挑在身上。
当女人意识到谷月身边还有一大帮人时,立马不好意思地笑笑。
刚才,她只看到谷月一个人。
鱼担子被接过去,她一下子觉得肩膀酸疼酸疼的。
若让她现在再挑上担子,绝对是疼得受不了的。
流放大队没有停,谷月拉着女人和孩子,快走几步,赶上大家的步伐。
随后,她从衣袖里拿出一个两个包子,递给小女孩。
见着有吃的,小女孩看了看女人,得到允许后,她这才双手接过包子,“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接过来后,她拿起一个包子,就递到女人的手里。
“娘,你吃一个,妞妞吃一个。”
见孩子这么懂事,女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妞妞先吃,娘再吃。”
女人知道孩子肯定饿了,却还是顾着她,既心酸又甜蜜。
谷月瞧着母女俩的互动,只觉得自己做对了一件事。
女人带着孩子,一路跟着他们来到客栈。
莫大厨拿了鱼,将挑担送了过来。
“大姐,拿着,这是鱼钱。”谷月递上一张银票。
女人拿过一看,竟然是一百两,当即说道,“大妹子,能不能给碎银?我没有钱找你。”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张的钱,当即有些手抖。
“大姐,你的鱼就值这个价钱,收着吧。”谷月把女人递过来的银票推了推。
一个女人,敢带着孩子,顶着众人的愤怒,放下尊严和面子,出来挣钱,实属不易。
她给一百两,不是对女人的可怜,而是出于对强者的尊敬。
女人有一颗勇敢的心,在这规矩甚多的世俗里,难能可贵。
她买鱼付钱,只为了让女人看到自己的努力,终是可以得到认可的。
只是,谷月的心意,女人并不懂。
她木然地捏着手里的银票,有些懵了。
一天里,她碰到人,不是投来凶狠的目光,就是毫无顾忌地责骂。
眼前的姑娘,不仅愿意买鱼,还多给这么多钱,着实是让她受宠若惊。
这就像一直走在黑暗中的人,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处明亮的灯火,怎么也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好运。
“大姐,快回家吧,家里还有人等着你。明早再帮我们送些鱼过来。”谷月拉着女人往后院的门口走。
女人还在不敢相信的惊喜中,木然地随着她往外走。
她的脑海里,只想着,有了这一笔钱,就有钱给孩子她爹请大夫了。
那边,妞妞在梅云嫣、沈娇几人带领下,和白家的小孩子玩得正起劲。
她时不时地望一下自己的娘,这会儿见着娘往外走,当即飞跑过来。
“娘,我们要回去吗?”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好不开心。
“妞妞,我们得走了,你爹还饿着了。”
女人拗不过谷月,千恩万谢后,收了一百两。
之前所有的无助、彷徨、伤心、绝望,此时,已经全然化成对生活的期盼。
她不知道该怎么报答谷月,唯有好好地听话,早点回去。
明早,再多送些鱼来,不收钱。
“哎,姐姐再见。”妞妞虽然很想玩,但更担心家里,当即跟谷月挥手告别。
一路走,她一路跟着梅云嫣她们挥手作别。
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后,谷月这才转身。
几条鱼、一百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可对于有些人,那是生活的全部希望。
梅云嫣几个迎了上来,说起妞妞的懂事乖巧,仍是唏嘘不已。
晚餐,莫大厨煮了鲜美的鱼汤,好喝到一人喝了一大碗。
想添第二碗,不好意思,没了。
当晚,谷月放出花线探查方圆百里的情况时,发现靖州城四面环水,人们出城也都爱走水路。
刹那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形成。
他们要是坐船到南荒,岂不是更省时间更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