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面对周厉,她也是从心里害怕自己被他伤害的。
可以说除她自己以外,任何人都有伤害她的可能,她控制不了别人做出任何事情。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也是事实,但如果时刻用这个原则去处世,一点小事就竖起满身的刺,缩在壳里整天担心这担心那,那得多累啊。
可又能怎么办呢。大千世界,总有奇奇怪怪的人,她就是这种人。
她嫌弃地躲开,把他离往自己远的方向推。
虽然推不动,也要努力推。
周厉一看这人跟挠痒痒似的,她这点蚂蚁劲,可别在他面前丢人现眼了。
其实周厉想了又想,尽管想不通她这么做的原因,但人伤害自己,能有什么原因呢,无非就是情绪、压力、想不开。
尽管他从前没发现秦桑婕是这么脆弱的人,但他现在发现了,其实她大概没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和无所谓。
但他又不想去问她,怎么问呢,总不能说,“原来你有病。”
如果你不在意一个人,你是不会考虑这么多的。
但是真的喜欢、真的在乎了,你想的东西,是源源不断、永远没有尽头的。
你怕她生气、怕她难过,你想杜绝所有能让她生气和难过的事。而不是耍心计,每天跟她唇枪舌战,看谁更厉害,把这看做生活的调味。
如果你真的在乎一个人,你真的不想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不是想想而已,是做每一件小事之前都会这么考虑。
会想她希望我怎么说怎么做,而不是只看她的反应和言语来判断自己做的对不对,是会想她心里是不是真的喜欢。
表面的喜欢和心里的喜欢明明那么容易就能区分开,却很少有人愿意往深了想哪怕一点点。
这是通病,是常态,是无可救药。
总有人不是,少数的人。
看着秦桑婕在他怀里不安分,哪怕是嫌弃,他也从未觉得如此珍贵。
当你发现你珍爱的东西没你想的那么坚强,还特别容易损坏的时候,你会更加小心翼翼、害怕失去。只要你是真的喜欢,特别特别喜欢,没了能死那种。
说不上喜欢哪儿,哪儿哪儿都喜欢。
喜欢为什么还要向别人解释呢。
能说出理由的,当有一天这样东西变成了这个理由相反的样子,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这种喜欢,有存在的必要吗,不如说是玩闹。
今天喜欢明天不喜欢了的,是你从未喜欢过。
说的好听点叫一时兴起,其实就是善变,变来变去跟变色龙似的。
哪有真心,也不配被人相信,纯属是欺骗和消遣,打发时间或者别有用心。
秦桑婕不想让他动手动脚,想着他要是真过分了她就哭。
没办法,她又打不过他。
但她如此防范周厉,其实压根没想她都伤成这样,周厉哪舍得碰她。
秦桑婕:不舍得?不舍得你把我往死里扎?
你那皮跟老树皮似的自己没点数?
周厉:【不敢说话】
那他不是太兴奋,太激动,一时没控制住力气嘛。
秦桑婕:你煞笔啊。那你还能控制住啥。有力气没处使就去撞树,别来烦她。
周厉:真的,反驳不了一点。
他又错了。
秦桑婕本来闭着眼睛躲,后来不知怎么睁开了。
所以说,不要和男人在一起,会变得勤劳。
本来她是准备躺尸的,这下又复活了。
活着不耗费元气的?
她那么多血谁来补给她?谁!
她睁开眼,就看到周厉健硕的胸膛,其实也不是她想看,就是他的那一片挡住她视线了。明明是他污染她的眼睛,还不用负责。
就是把这种肮脏的记忆删除。
灌输完还不删,她又不是储存卡,容量有限好啵?
而且她可以拒绝垃圾文件进入她的脑子吗?
她只想清净、干净,最好空无一物,哪怕什么都没有她也谢天谢地了。
好在,她视线不算好,尤其刚准备醒,脑子就算清醒但也没那么清醒。勉强看了个六七分。
她还得缓缓,要不身体机能,都不太好使了。
周厉自然不可能用力,只是轻轻抱着她不撒手。他侧身正对着她的右侧,而她的伤口就在右胳膊上,他自然不敢乱动,生怕碰到了,刚才也只是在她脖颈和脸颊处“撒野”而已。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刻意放低了音量,就怕震到她,“以后不这样了,好不好?”
沉沉的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听得秦桑婕这半边耳朵和脖子都是麻麻的。
她条件反射,简直想立刻回答一个“好”字,不管他说什么。
什么都可以答应他。
立刻答应这个让人心疼的小可怜。
但这种感觉没持续太久,毕竟她也不是小孩子了,热情和冲动终会被平静取代,除非真的有什么很特别,能让她一直一直热情下去的。
但她觉得是没有的,而且她自认也没那么多的力气让激素持续维持在一个高水平。
你说老年人,不想快乐吗,谁不想呢,只是,快乐不起来了。
精神能完全脱离肉体吗,其实完全被肉体牵制着。
你这疼那痛,就注定不可能兴奋大笑。
她想说“好”,但她答应不了。
万一系统再发布一个类似的任务呢?
答应了做不到,那就是欺骗。她不想欺骗别人,因为她不想被别人欺骗。
哪怕控制不了别人,至少推己及人,先从自己做起吧。好歹也算个心理安慰。
还能告诉自己,世界还是有真诚的,自己不就很诚吗。
是什么在苦苦支撑,是自己喜欢的东西,自己的感觉。
她不吱声了,周厉只能认命地叹口气,气息呼过她脖颈,有点热,也有点麻。
末了亲了亲她脸颊,手一下一下抚着她胳膊,喃喃,“没事了,没事了……”
不知道是在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
秦桑婕闭着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从眼尾,落进耳朵里。
他不问她,也不责怪她,这让她觉得特别愧疚,真的,特别特别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