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嘲地笑笑:“所以你许的愿望,是希望他身体健康。”
她摇摇头:“是希望他长命百岁。”
哪怕她已经见不到他了,也希望他是儿女成群,稳当平安地活到百年后无病无灾离世。哪怕她不知道也好,哪怕历史不提他们一个字。
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也有机会执子之手。
当时她真的爱少卿。
希望他长命百岁,是她无比浓烈的愿景。
他眼底是笑着的,唇角却苦涩,带些讽刺自己的笑意:“这样啊。”
也是,苏忧言是很需要长命百岁。
苏忧言因为心脏病,七八岁的时候就被说活不过二十岁,她短暂做过苏忧言的未婚妻,当然是知道的。
其实他的确没有苏忧言那么需要别人替他祈祷,他没有很多波折,暂时也没有越不过去的难关。
她会这样许愿,是理所应当的,他应该大度觉得她有同理心,但此刻却生出人琴俱亡的心绪。
这里已经是百年之后,她喜欢谁都是正常且自由的。
他不能只苛责她。
前几天她也说过,他和苏忧言,她一定会选他,苏忧言和他比不了。
可那种酸涩的妒意会莫名弥漫上来,他本以为她和苏忧言只是朋友的交情,毕竟苏忧言亲口说当初只是帮她的忙才有这一场婚约。
原来不是点头之交。
是他自信了。
那张木牌上没有写黎司期长命百岁。
明明他也想长命百岁,不是只有苏忧言需要的。
既然说会选他,为什么不许他?
周遭的灯火如此辉煌旺盛,却像一团能引起切肤之痛的明火,毫不收敛地灼烧着他,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没有那么淡定。
他轻轻勾唇笑了笑,笑意有些浮,没有笑到眼底:
“过去毕竟是过去了,感情总难免是会变的。”
他给她一个试探的句子,她只要点点头或简短地回一句嗯,就可以解决。
但她只是眼底微红,不敢面对他的视线,却不想对他撒谎:
“我不想骗你,我曾经真的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哪怕不在一起也希望他过得好。”
像是一把利剑刺进他的心脏里。
黎司期根本无法再听下去,直接把这个话题揭过去:“走吧,木牌应该刻好了。”
杜晚歌垂下微红的眼睛,跟着他走。
『干嘛又惹黎司期生气,你就算再喜欢,怎么能写苏忧言的名字。』
『以前再喜欢,也不用对现任这么坦诚啊,现在还惦记,对你有点失望,黎司期看见你写的牌子会多难过。』
回到那个摊位前,木牌已经刻好。
摊主丝毫没有多想,把两块牌子叠着一起交到黎司期手里,还以为木牌上刻的就是两个人的名字,互相替对方许愿。
黎司期拿着那块牌子,明知翻过来就能看到她写的字,却只是道:“我给你挂起来?”
她意外于他一点都不生气,却不知道他内心已经凶风怒涛,只是不对她发脾气。
黎司期看都不看,直接找了个树枝将牌面背对着他自己挂,随手系死结。
他挂完,才发现杜晚歌一直在看着他,像是做错事的眼神。
他修长的中指与食指并拢,面无表情勾了勾手:“过来。”
杜晚歌乖乖地走过来,认真握着他袖子的一角。
黎司期脸上一点起伏都没有,只是微微弯下腰看着她,淡声道:
“以后能不能不挂他?”
他的脸近在咫尺,没有发怒也没有生气,实际上却是强行压抑着所有怒气,风平浪静之下是波涛汹涌。
杜晚歌抿唇点点头。
黎司期终究松了一口气,轻声道:“姐姐,恋爱不是这么谈的,你喜欢了我,就只能喜欢我,不能再去惦记别人。”
她一头扎进他怀里,闷声道:“对不起。”
黎司期垂下眼皮:“以后还挂他吗?”
她抱着他的腰:“不挂了。”
“今天为什么当着我的面写他?”
她低着头:“我不想骗你,他的确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如果你见过他,也会觉得他很好的。”
“杜晚歌。”
他的语气严肃起来,略微压低,虽然不凶甚至可以说很温柔,但徐徐道来更让人觉得有压迫感,
“他再好,都是前度,你总惦记别人的好,对别的男人有滤镜,你有没有想过,他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好,只是当时接触太少,对对方抱有幻想?”
他知道苏忧言和她其实没有太多接触,甚至苏忧言出国疗养前几年还有别的女朋友,并不值得她这么惦记。
她想了想:“接触确实很少,但他…”
她没说下去,因为她确实和少卿接触很少,笼统算来其实都没有多少面,更多的是她有了婚约后,总是去偷偷看他,收集写到他的各大报纸。
可就曾经寥寥的接触而言,少卿的确是个很好的人。
黎司期以为终于让她意识到那只是少女时期朦胧爱意,握住她的肩膀,声音轻慢:
“你可以仔细想想,那个人真的就这么好吗,如果真的有那么好,你危难的时候他在你身边吗?”
他知道苏忧言对后来那个女朋友几乎百依百顺,数度危难共存,但对她,黎司期知道一定是没有的。
杜晚歌沉默了片刻,发现还真没有。
少卿从来没有在她危急关头出现过。
和黎司期说的一样。
他宽大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她单薄的肩膀:“恋爱都是有专一性的,无论是觉得他这个人很好,哪怕不谈恋爱都希望他过得好,还是曾经你有过好感的人,在我面前说,都会伤到我。”
她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他怀里,终于承认:“抱歉。”
他竭力在她面前抹黑苏忧言:“既然最后不是他,那就说明你们不合适,缘分不到,你替他求,其实机缘牵绊也不够。”
这一点,杜晚歌比所有人都清楚,她喃喃:“确实是没有什么缘分。”
听她终于明白,黎司期终于没那么生气:“以后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了。”
正此时,树上刚刚他挂的那块反着的牌子却被风一吹,悠悠翻转了过来。
一行清隽温柔的字出现在他眼前。
“希望少卿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