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之椿还没从他那句话里回过神来。
他身后的人就已经自觉地收起利爪,掌心打横,一掌就将正要回头的喻之椿给劈晕了。
喻之椿眼前一黑:“……你是……”
在视线彻底黑暗前,喻之椿还是看清了来人,是一张他见过的脸。
药谷小比追杀阮蔚的黑袍人,当时喻之椿还头脑发热的冲上去替阮蔚抗了一掌。
喻之椿想不通。
黑袍人怎么会又出现在这儿,还指名道姓是来找池衿的,他怎么偏偏就和蓬莱仙宗过不去呢,自己怎么又能做两次替死鬼呢……
喻之椿绵软的倒了下去。
黑袍人,也就是郁泂。
郁泂只是冷漠的看着喻之椿软倒在地,没有任何要将人扶到床榻上去的好心想法。
又找错了地方。
好烦。
郁泂有点生气的薅了几下自己的头发,他嘟嘟囔囔:“……居然不在这儿,刚才守城的那几个明明说住在这儿的人最好看啊,骗魔吗这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掏喻之椿的芥子袋。
好不容易才掏出感灵来,郁泂拿着喻之椿的感灵,划拉半天也没找着这里头有池衿的通讯。
这是当然的。
池衿的感灵里就不可能会给通州人留位置,更别提郁泂怎么这么会找,正好找了个关系最不好的。
就这么说吧。
池衿的感灵里留望溪行都不可能留喻之椿、傅弈的。
这不是厌恶不厌恶的问题,这是对方挥不挥锄头的问题啊!
池衿确实对阮蔚有可能会红杏出墙接受良好,但这也不代表他就干站着纯看吧,能不给对方挥锄头的机会当然就不要给啊!
郁泂:“……”
义弟,要找到一个能联系上你的人真的好难啊!
郁泂的感灵在和郁群青打斗的过程中碎成两半了,他一路潜逃没工夫修补,所以也联系不上池衿,因为联系不上,魔域暂时也回不去,郁泂不得不藏在了通州。
郁泂已经在通州藏了有一阵子了。
池衿察觉的没错。
郁泂早就出问题了,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问题的源头并非起源郁泂,而是浮禾。
浮禾的情况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
简而言之就是,她现在的‘疯病’好了一些,也就是没那么疯了,清醒的时间也更多了。
这其实是件好事,郁泂也替浮禾高兴。
在郁泂看来,他和池衿早晚会杀了郁群青,浮禾也会被他们救出来,她会有一个很好很安稳很幸福的以后。
郁泂有些开心,他想寻找一个时间告诉池衿这个惊喜。
原本还是好好的。
直到郁群青开始因为池衿制造的大小爆炸而愈发阴沉不定,他狞笑着,决定亲自揪出池衿来。
郁泂开始莫名心慌。
终于有一天,在郁群青又一次扑空回来后,浮禾忽然发现了郁群青身上残留着的池衿的灵气。
没有母亲会忘记孩子的气息。
尤其是浮禾,困于黑暗之中,无数次只能在心中默念池衿姓名而强撑到这些的浮禾。
当时还有些犯病的浮禾瞬间清醒,郁群青身上池衿的气息太淡了,淡的有些飘渺,她质问郁群青究竟把池衿怎么了。
郁群青很轻飘飘的说。
杀了。
站在门外的郁泂就想,郁群青在说谎。
其实不然,在郁群青自己看来,他从来就没有把池衿当成活人,他不觉得现在的池衿是活着的,池衿只是还没死而已。
郁群青觉得池衿一定会死,所以他不避讳谈及。
而且。
因为池衿最近给郁群青找了很多的麻烦,郁群青也是真的有些厌烦了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心情不佳,便不想再哄浮禾。
一个儿子而已,死就死了,浮禾再闹又如何,她早就该接受这个既定的事实了。
反正她也疯了,大不了让郁泂继续演就是了。
浮禾愣了。
再之后,就是郁泂第一次见到郁群青被浮禾打。
他从来没想象过,那个时刻戒备着的郁群青会被完全锁住了灵气的浮禾打,郁群青只是躲,竟然也不还手。
浮禾的脾气一直都是很柔软的。
她被郁群青养在深殿里,失去了所有能够反抗的爪牙手段,她从来都是默不作声的抵抗,没有过激烈到这般比犯病时候还要更加疯癫的状态。
浮禾用一切能够给郁群青造成伤害的东西砸向他。
她水润的眼睛已经赤红,她嘶吼,不顾一切的冲向郁群青,双手死死地攀上了他的脖颈。
浮禾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掐,去捏。
“去死去死……去死!死啊郁群青!!”
她幻想着这颗脑袋会落下,他的表情会变得痛苦又扭曲。
没有用。
郁群青甚至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压倒在自己身上的浮禾,看着她柔美的五官上呈现的却只有无比的恨意。
魔族体魄强健,灵力被锁的浮禾掐不死郁群青的。
郁群青躺着,看见浮禾的发丝纷乱,他却忽然伸手,替她梳了梳垂下的发丝,动作温柔的像是爱人之间的亲昵。
就像……就像掐着他、叫着让他去死的浮禾只是在和他玩闹而已。
这似乎是情人间的胡闹。
一个动作。
浮禾却骤然崩溃。
她意识到了,她杀不死郁群青,她无法为她的孩子报仇。
浮禾从巨大的愤怒猛地抽离了出来,她忽然俯下身去,整个人都开始剧烈的颤抖,却死死地咬紧牙关没有哭出泣声。
郁群青坐起来,将她抱住,柔声问:“这就够了吗。”
郁泂的脸色瞬间变了。
饶是他这种脑子不好的人也知道,这五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浮禾听了,身躯更加颤抖不止。
她挣脱不开郁群青的怀抱,她甚至没有办法去反驳郁群青的这句话。
够了吗。
怎么可能够,将郁群青千刀万剐都不够。
可她能杀得了郁群青吗。
杀不了。
浮禾很绝望。
她要怎么办,她到底要怎么办……
郁群青见她终于安静了,心知浮禾这是接受现实了,他便弯起唇来,“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和我闹。”
浮禾转过脸,一双赤红眼眸死死地盯着他,她的嘴唇怵嚅了很久。
郁群青将人抱起,动作小心的放回床榻上,他将浮禾散乱的长发重新编好,温和地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郁群青笑着说:“很想要孩子的话,郁泂不好么,他很耐打。”
郁泂当然听得见,可他没说话,只是站在门口,眼睫略微低垂。
浮禾也没有说话。
她看着郁群青,像是在看一个恶魔,一个她不经意招惹上、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的恶魔。
恐惧,也让人无畏。
郁群青并没有待很久。
他把屋内乱七八糟的碎片简单的打扫了一下,对浮禾说:“我晚上再来,刚才闹得累,你睡一会。”
话音落下。
浮禾说:“郁群青,你真恶心。”
郁群青离开的步子一顿。
他回眸,恶魔天生凉薄的眼看人时,真是叫人惶恐难安啊,这是浮禾午夜梦回的噩梦。
浮禾见他望了过来,她更加无畏,脸上的笑容绽放的极其璀璨。
郁群青挑眉,很是平静的说:“禾儿,我们之前说好的,永远都不要向对方说难听的话。”
这是当初浮禾亲口对郁群青说的话。
而现在。
浮禾只是冷笑着看着郁群青,她的眼里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澄澈情思。
郁群青不明白。
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浮禾对他的态度变化的这样奇怪,他明明一直按照他们俩约定好的在做。
当初明明约好了的,约好了只有对方,约好了会永远陪在对方身边,约好了绝不吵架,约好了每一世都要再见,约好了所有的一切……
郁群青很认真的遵守了。
可浮禾想违约。
郁群青不会允许,绝不。
郁群青的脸也终于黑了下来,他第一次对浮禾冷脸:“我说过了,刚才是最后一次。”
浮禾只说:
“恶心。”
“郁群青,你恶心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