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的尸体统一埋在了树林边上。
这是姬族的传统，也是这片果林长势喜人的原因。
女人们挖了一个大坑，将男人们的尸体挨个丢进去。这一次姬族死的男人太多，平时挖的那个坑不够大，她们便在这坑边上再挖了一个。
艾草平静地看着小男孩和男族长被丢进一个坑里。
这对舅舅和侄儿生前有许多摩擦，但死后倒是躺在了一个坑里。
熊也在坑边上。
蚩尤正从它嘴里抢尸体：“食铁！这一具被砍得全是骨头碎！你就不能换一具吃吗！”她只抢到一条小臂，别的都被熊紧赶慢赶咽下去了。
蚩尤气急败坏地把那条小臂也塞进熊嘴里：“吃吃吃！就记得吃！”
熊的那双小黑眼睛一亮，嚼吧嚼吧把这条小臂也吃了。
蚩尤气呼呼地叫住一个往坑里丢男尸的女人：“有没有比较完整的尸体？我要喂食铁。”
女人沉思了几秒，从她身边的那堆尸体里翻出个细皮嫩肉的青年男人。
女人说：“这个男人之前还挺受宠的，应该更好吃点。”
蚩尤拖着这具尸体，把这具尸体丢给食铁。
熊高兴地抱着尸体啃。
它吃完了这具尸体，打了个嗝，和艾草说：“谢谢你，我感觉又有力气了。”
蚩尤笑着扑到它身上，用力揉搓它肚子上的绒毛：“诶，真补了啊！”
艾草问：“之前不就是你说要给食铁补补的吗？”
她凝视蚩尤。
蚩尤干笑了几声，毫不在意地说：“是吗？我不记得了！哈哈！”
艾草笑着叹了口气。她留蚩尤和一些姜族女人在这里镇场子，便带着另一些女人们回了姜族。
姜族族长正枯坐在母神石前。自从她这一日醒，她便穿戴整齐，来到了母神石前为远方的战士们祈祷。
艾草走到族长身边。她坐在族长身侧，看着这位闭紧双眼，念念有词的女人。
艾草也闭上眼，安静地向母神——或者是自己祈祷。
姜族族长念完了祷词。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了坐在自己身侧的姜艾。
姜艾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也没有着急的，渴望帮助的气息。
她微笑了起来。
她知道战士凯旋。
艾草也睁开了眼。她和自己的族长对视，年长和年轻的女人们相视一笑。
族长问：“如何？”
艾草说：“顺利。”
族长继续问：“你呢？”她平静地追问，“你又如何？”
艾草想了想，说：“我也还好。”她看向高大的母神石，“我原本以为我会感到不适，但后来感觉他们和野兽没什么区别。”
她可以割开野兽的喉咙，就能用相同的方式割开人类的喉咙。
野兽和人类的血液，都是鲜红的。她已经见过和杀过许多野兽，自然不会惧怕人类的血。
“只是现在想来，还有一些地方能做得更好些。”艾草顿了顿，才继续说。
比如她可以换一个开战的理由，也可以留下姬族族长，让他受更久的苦。
“你第一次做，已经做得很好了。”族长慢慢地说。
艾草微笑着点头。
她现在进行反省，不是为了苛责过去的自己，而是希望自己下一次可以做得更好。
毕竟，她已经拥抱了过去的自己。艾草只是经历了更多事情的姜艾，她们本就是一个人。
她不会责怪过去的自己。
族长慢慢站起身。她坐得太久，腿有点儿发麻。艾草迅速起身，扶着她站了起来。
她们回了族屋。
艾草给族长描述了整件事情的发展，又说：“我打算在今晚举办宴会。”
族长微笑了起来。她先夸了艾草几句，再答应下了今晚的宴会。
族长问：“你打算如何处理姬族的女人和地？”
艾草想了想，慢慢地说：“我最初说，要给被合并的部族赐姓。但是姬族只有女人剩下，我还在想是否要让她们姓姜。”
“想出结果了吗？”族长问，“今晚的宴会可不会只是宴会。”
艾草有点犹豫。她知道女人们的宴会不止是宴会，还是她们的社交场。如果她不在宴会上解决姬族女人的问题，那她们就会错过第一个社交场合。
错过了这第一个，后面再让她们融入，就难了。
艾草下定决心，说：“我要给她们赐姓。”
只有她将姬族的女人们变成另一个姓的女人们，之后合并的部族才会有恰当的期待。她们确实会失去原本的姓，但她们仍能认出彼此的亲族。
而不是不管什么部族，统一挂着姜的姓。
虽然这样的处理方式，可能会带给自己之后的统治一点小问题——比如各个姓氏会组成小团体，导致一些内部摩擦和相互攻击。
但这些都是不会影响姜族的小问题。
族长微笑着点头：“多说些。”
“我会在宴会上，往篝火中丢一块龟甲。待篝火熄灭后，在龟甲上显出的字就是母神赐给她们的姓。”艾草说。
她几乎完全照搬了姜族给女孩起名的方式，但族长并不在意这种小问题。
族长笑着说：“不错。现在她们有了新的姓——然后呢？”
“然后？”
族长嘴角的笑容收了些。她说：“然后，你会让这些女人去做什么？”
“一些体力劳作。”艾草说，“我让这些女人们推举一个女人出来，让她领导她们。我只对这个女人下达命令……”
她说着，便有点发愣。
艾草突然意识到，她开公司时的经验突然有了用处。
她在族长鼓励的笑容中，继续往下说：“如果之后出了矛盾，那也是这女人和其他女人之间的矛盾。与我无关。”
族长凝视着她。
族长问：“是母神告诉你的吗？”
艾草摇头。
虽然这只是浅显的经验，但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并且经过了实践检验的办法。
其实，就算她自己没有实践过，她也能通过公司的运转方式，推出这个方法。
族长笑了起来。
她语气轻快地问：“我能在今晚的宴会上退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