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颀在一旁听了,白净的面皮有些泛红,眼神也变得犀利。
看他那副样子,好像立即就要动手。
郑孝真在旁边看着,向宋颀投去了鼓励的眼神。
这丫头,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顺子向宋颀投去一个制止的眼神,对罗世强的阴阳怪气充耳不闻。
这家伙一把年纪了,被他这样骂,肚子里没气可就有些怪了。
不过在帮会里,大佬都是这么骂下属的。
不这么骂,怎么显示出总瓢把子的气派?都好言好语的说话,当家的怎么立威?
顺子只是冷冷看了一眼罗世强,便把目光移向他的身侧。
一名青年男子把手伸进呢子大衣,然后看向顺子。
这个青年男子必然就是顾长林了。
在和顺子的目光对上后,顾长林神色一凛,收回了手,把衣服领子紧了紧。
自己的开手师父被骂,顾长林的心里肯定是不爽的。
顺子不由心中暗笑,这些帮会虽然都给自己上贡,其实心中并没真正把自己当回事。
汤令先领头给他上贡,自然是怀着目的去的。
至于其他帮会,定然是被汤令先裹挟的。
今日他既然已经出面,就不会容许任何人存在质疑。
顺子当即身子一晃,旋即回到原地。
此时顾长林只觉得腋下一松,紧紧夹在腋下的三百大洋不知怎的就没了。
三百大洋可不是小数目,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他夹在腋下也很吃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滑落下去。
这家伙什么身手?竟毫不费力就拿了去。
顾长林眼神中掠过一丝惊讶,原来荣门大会上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再把目光投向顺子时,只见顺子双手捧着那一包用报纸裹起来的大洋,递到了马振兴面前。
“马叔叔,您看是不是这些?”
马振兴接过大洋,旁边过来一人一层层打开报纸。
打开到第三层时,顺子发现马振兴等人的眉头均已舒展开来。
好似他们在意的并不是里边的大洋,而是外面包裹着的报纸。
五十元一卷的大洋,总共只有六卷,数目并不难清点。
看到报纸里边的大洋之后,马振兴抬头看向顺子,说道:“正是本店丢失之物,多谢李...来顺!”
他本想说多谢李先生的,但顺子一口一个叔叔的喊着,他再称呼顺子为李先生,则显得生分了。
话到嘴边,硬生生地改成了来顺。
好在他中间声音拖的长,在外人听起来有点像:多谢你,来顺!
顺子微微一笑,“找回来了就好!”
再转回身时,顺子的眼神又变得冷厉,朝罗世强道:“把人带回去,在余姚会馆等着,我有话说!”
赃物已经交回去,等于坐实了手下偷盗的罪名,这让罗世强很没面子。
不过这在荣门也是家常便饭,罗世强并不十分意外,他朝顺子拱了拱手:
“属下遵命!”
他表面恭敬,实则是在内涵顺子:
我是贼,你是我的老大,你也未必光彩!
罗世强让人把地上的小贼松绑,搀扶着离开。
顺子并没有跟过去,而是来到潘余声的身旁,在他对面坐下。
“潘先生,你的人为什么对那份报纸那么在意?”
潘余声笑了笑,对顺子说道:“李先生果然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李先生,跟我上楼说话。”
从关东回来,顺子一直想去愚园路58号,想把母亲寻找组织的事告诉他们。
一来考虑自己贸然前去,愚园路58号未必欢迎自己。
二者自己的身份对方无法确认,说话人家未必肯信。
第三,对方即便得到了消息,未必就能跟关东的组织联系上。
思来想去,最后只好作罢。
今天遇到了潘先生,他自然不会错过单独说话的机会。
顺子当即起身,朝宋颀和郑孝真做了个手势,让他们稍等,然后跟着潘先生上楼。
上了三楼,潘余声打开一个房间,邀请顺子进去坐下。
顺子进屋时余光一扫,发现马振兴已经带了两个人到了三楼楼梯口,神色不安地向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潘余声微笑着关上房门,提起暖瓶给顺子倒了一杯热茶。
看情况,这地方潘先生是常来的。
坐下后,潘余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李先生,为何三番五次帮咱们?”
“因为我母亲李昭水,她是你们的同志。”
顺子声音压得虽然低,却比潘余声来得更加直接。
这些地下党说话绕来绕去云遮雾罩的,还是直接挑明了说比较好,省劲。
他这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说,潘余声并不意外。
刚开始在楼下见到顺子时,他是十分意外的,只不过他强作镇定,迅速跟饭店撇开关系。
待顺子霸道且不顾一切地维护饭店这方,让他对顺子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决定留下来跟顺子谈一谈。
这人既然在申沪出现,而愚园路58号一直没有出事,至少可以说明李来顺是可以信赖的。
潘余声身子前倾,目光中满含探询,“你妈妈在那边,现在怎么样?”
他一语双关,是关心,也是试探。
顺子依然直来直去,“我离开关东已经一年多,我走的时候,母亲已经在当地绺子的帮助下,在宽甸登台岭起局,有了自己的队伍跟地盘。”
“我在新京,把母亲寻找组织的消息,通过雷振明送到了马家屯子交通站的老陈手里。”
“所以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没有过来找您,怕您信不过我!”
说完之后,顺子哈哈一笑,不仅是自嘲,也是向潘余声曾经对自己的不信任表示不满。
他话语中虽然夹杂着关东绺子的黑话,潘余声基本还是能听得懂的。
听顺子说的有名有姓有地址,而且跟自己掌握的情况完全对得上,潘余声脸上现出惊喜。
他激动地站起身,握住顺子双手,“李来顺同志,我过去一直不敢对你说出实情,很抱歉,也希望你能理解!”
“理解理解,保守组织秘密,保证组织安全,那是必须的。”
顺子抽出手,示意潘余声坐下,“很遗憾,我还不是你们的同志。”
潘余声点点头,“是啊,这两年昭水同志不容易,好在情况有了转机。”
他的话让顺子惊喜的同时,又有点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