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衣店出来后,“夫君”带着他的“娘子”开始了霖城一日游。
城门开始的大路到霖城府衙,都处于南城区,中央大街附近都是富庶的商户,靠里面的街道也都是些有头脸的住户院落。
而他们两人的目的地,是在府衙过后的北城。
走在路上,只看见那些个衣着破烂,挑着沉重担子的农民,也都是往北而去。
“我们去北城转一圈,那边有些乱,跟紧我。”
林暮难得没听见他“朕朕朕”的,果然还是正常说话听着顺耳多了。
“行,付公子。”林暮实在拉不下那个脸叫什么夫君的,还是跟着那侍卫阿七叫一声公子好了。
走了挺久,终于是到了城中的府衙,府衙是一幢极为气派的建筑,许多层石阶,更是衬托了这府衙的庄严肃穆。
“看样子这霖城也很是富庶啊,小城府衙都这样气派。”林暮感觉旁边的那位公子在门口站了许久都没说话,想着说点什么调节一下气氛。
“气派?都是拿人命堆起来的吧。”说完,就一把抓住了林暮的手,快步往府衙后面绕去。
绕过府衙后是一处小空地,空地后面一堵石墙,墙的一侧开了个两三米的口子,只见这边过去的所有百姓都往那口子里去了。
两人加快步伐往那个口子走,穿过了缺口,眼前的场景让人有些不可思议。
绕过这堵墙后就是北城区,映入眼帘的全是破败不堪的棚户,门户用烂纸糊着,感觉一阵风吹来,七八成都得吹进室内。
地面上的铺装早就破烂不堪,到处都是淤泥和杂物,做生意摆摊儿的就用脚把杂物踢到一边儿,摆下自己的货物,也都是些廉价的蔬菜和果子什么的。
林暮看了面前的满是脏污的地面,都有些下不了脚,估摸着这位公子应当也是受不住的。
“这儿也太……”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踏了出去,还死死拽着林暮一起,手拉得很紧,拉着她往北城街道去了。
“跟紧!”
两人干净崭新的服装跟这个北城区已经显得格格不入了。
“来这儿是为了体察民情吧,百姓活的难,就多拨些钱来改善?”林暮总觉得他整个人神情很紧张,总还是想找点儿话题让他轻松一些。
“霖城每年向朝堂索要许多银钱,为难民修建庇护所,施粥放粮,就在这北城区之中。”
两人越往深处走,林暮愈发理解他为什么神情这样气愤了。
往后走,离开了人群密集的商贩区域,真的到了贫民的聚集区。
竹竿和烂篷布,配合着早已腐朽的断壁残垣,搭建成了他们的庇护所。
在聚集区中间,用石头支起来一口锈了的铁锅,几个头发蓬乱满脸脏污的女人在添着柴火。
锅里煮开后,也是零零星星地浮起一些碎米的影子。
“这些就是难民?他们都是从哪儿逃过来的?这也太可怜了。”林暮心里升起很浓烈的悲哀之感。
“南边边境线上来的,那边小战不断,年后可能要继续打。”
“那些搅动战争的,真是造孽啊……”林暮是真的有感而发,发自内心的说着。
“西南六城,总要收复回来,那是祖训。”
“祖训祖训,祖训就不管百姓死活了?边境线上的人哪里会在意有没有六城,只要自己能安居乐业不受战争之苦,那就……”
说着说着,林暮才意识到了不对,收复西南六城的“祖训”,那发动战争的就只能是……
救了个大命,太尴尬了吧!
“我去问问那边儿的女人,城中施粥放粮的事情。”说完,一把挣脱了他紧握着的双手,跑向了煮粥的女人们。只留下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看似没有变化的脸色之下应当也是波涛汹涌了。
“这位姐姐,你们在这儿做饭呢?”
林暮一开口就发觉自己真的是明知故问,说了个废话……
那女人抬眼看了一句,没有搭话。
林暮附身在她耳边悄声耳语了几句,随后那女人表情巨变,看了看四周,直接站起身拉着林暮往屋子后面走。
林暮转过来对他使了使眼色,他才赶紧跟上来,两人跟着那妇女才到了无人之地。
林暮其实胆子蛮大的,带着陌生人就敢三人独处,但林暮就是有那个自信,这个女人一定不是什么坏人,这一趟旅程必定顺利的。
因为,林暮玩儿这个本的时候,压根没有听到有关微服私访的事情,那就说明这一趟他们的行程从头到尾都隐瞒的很好。手拿剧本就是有恃无恐。
“这位娘子,你刚才所言当真?”那女子仍旧有些怀疑。
“当然,对吧夫君。”林暮转过来对她的“夫君”扎拉眨眼,他不知道林暮许诺了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统统说给大人您听,大人您可一定要严惩那个狗官!”女人说着,眼睛里一下子闪出了泪光。
“我们从南边一路逃过来,到了这霖城都说要施粥放粮,还有难民营,我们到了才知道,哪里是什么难民营,不过是城中废弃之地!
我们到这儿,已经没了盘缠,只能在此处互相取暖,熬过这个冬天再作打算。
那放粮更是个笑话!初一十五,都会在这府衙后的空地放粮,但都是限了几十人份的,都安排了他们自己的人领走了,真的我们去了,就会被棍棒赶走!
施粥倒是真的,煮上一锅粥在府衙门口,等着别人来查验,实则给我们的都是清啊!”
她越说越激动,眼睛里都好像要蹦出火花来,林暮砖头看着他的神情,拳头都已经攥紧了。
那女人又说了好些,那霖城衙门的各种行径,真的是令人发指。女人一直苦苦哀求着,一定要惩治那个狗官!
其实林暮当时在她耳边说是:“我夫君是被派来暗访调查的,专门抓贪官污吏,如果你知道什么,大可以告诉我们。”
两人听完了女人的话,准备离开之时,他看见了地上那口锅,转过头对女人说:
“能卖我一碗粥吗?”
女人有些愣住了,眼前这口锅里就是些碎米煮的汤水罢了。
“不打紧,我尝尝就好。”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小银锭子。
那女人看了他坚定的眼神,看上去不像是开玩笑,就拿了一个破口的碗,用衣服擦干净了,盛上了半碗汤,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