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眸光落在天稷身上，缓缓道，“不孝之徒。”
天稷怒而质问，“你又可曾有过一日，真心当我们是你徒弟？”
她挡在顾凉身前，手握紧拂尘。
“我师父早就死了，天机楼所有人一起为他行的水祭，我亲眼看着他的尸身顺水飘走，你又是什么人？”
北辰不悦的眯起眼睛，冷声叱责，“目无尊长的东西！”
顾凉微微敛眸。
说实话。
只看外表，很难将眼前这个仙风道骨之人，跟戮杀那么多无辜百姓罪大恶极的北辰联系在一起。
面若观音，心如蛇蝎。
不外如是。
“你问本座是什么人？”北辰身形一晃，运起轻功，突然逼近天稷，厉声道，“本座是救你于水火之人，若非本座，你恐怕早死在曾经那个贫民窟里，还能在此反过来质疑本座的身份吗？”
天稷紧咬着牙，想起进入天机楼的经历，无法反驳。
她并非是北辰中意的弟子，如果不是小师弟，北辰甚至不会让她进天机楼。
北辰抬起手，摁住了天稷的肩膀，缓缓用力，“不孝之徒，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批判本座？”
“我……”
天稷肩上猛然一沉。
她膝盖忽然刺痛，眼看着就要顺着北辰的力道跪了下去。
力拨千斤的压迫感。
天稷浑身一个激灵，急忙用拂尘撑着地，同那道力量做对抗。
她抬眼看着北辰，目光坚定，一字一顿道，“你说我没关系，但是……我绝不会让你再伤害小师弟。”
天稷单手掐诀，试图破除北辰的控制。
北辰轻蔑的哼了一声。
“自不量力。”
他手指继续用力，一股翻山倒海的刺痛感随之蔓延到天稷全身。
她脸色微微苍白，肩上的白袍也缓缓被血迹浸湿，顺着衣袖一路流下来。
“这么多年，你的道法，仍然未有寸进，果真是天资平庸的货色，令本座失望透顶。”
诛心。
北辰这话，是在诛她的道心。
“就凭你？也想拦住本座？”
他用力往下压。
天稷重重的跪跌在了地上，拂尘就这么硬生生断成两截，柔顺的白毛没入雨水，一下子都裹挟在了一起。
天资。
她修习道法这么多年，即便如今已是半个天机楼之主，却还是只得来一句。
天资平庸。
是啊，若她天资过人，小师弟便不会卷入这些是非，她面对北辰时，也会有一战之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此狼狈的，屈辱的——
轻而易举被他的道术压制。
天稷无法抑制地发抖，两手攥紧成拳。
突然，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那只手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稳稳的托住她站起来。
“天稷，你不必听他的。”
天稷转头，顾凉眸色冷淡。
“你天资并不平庸，相反，你机敏、灵活、仁善，是个真正的得道者。”
天稷眼眶突然一热，“真的吗？”
“若非如此，那些百姓为何会愿尊你为圣主，天机楼之人也皆愿臣服于你？”
“你有信徒，天稷。”
天稷神色一震。
北辰道，“巧舌如簧。”
“那你呢？”顾凉扶起天稷，冷漠的目光看向北辰。
“这么多年的筹谋，功亏一篑，引以为傲的道法，比不过自己的徒弟，就连天机楼的弟子，也逐渐脱离你的布控。”
“北辰，你讥讽旁人的同时，可否先正视自己？”
“你卑鄙无耻，戕害弟子，你阴损狠毒，滔天虐民，你灭绝人性，为道不仁，虽修得玉质金相，却修不了苍生大道。”
“你自诩得道，请问你修的什么道，又习的什么术？
在旁人眼里，你，不过是一个无能狂怒的跳梁小丑罢了。”
“你又有何脸面，以他们师父之位忝而自居？”
北辰脸色瞬间沉下来，眉间积满阴冷之色。
”闭嘴。”
他面色冷凝的看着顾凉，身上的杀意一下子重了许多，周遭传出的压迫感令人心悸。
顾凉不惧，冷冷勾唇，“怎么，敢做不敢当？”
“还是，你怕你不择手段夺来的天赋，一夕之间，灰飞烟灭？”
北辰死死的盯着她，威胁道，“顾凉，你别以为，本座不敢杀你。”
顾凉语气平静，“可你，不能杀我。”
北辰伸手扼住顾凉的脖颈，天稷见状急忙准备出手，却被顾凉眼神制止。
顾凉看向北辰。
“其实，你真正想引到此处的，另有其人吧？”
北辰微微有些诧异，但他依旧不认为顾凉可以猜得到。
“还能有谁？”
“李景霂。”
北辰沉默了。
“是你，一路引着我们找到这里。”
顾凉继续道，“你通过言贵君下蛊挑衅，是为了再一次确认，阿岚身上的蛊毒，仍然有效，巫族的圣子并不能解掉冥蛊。
如果言贵君成功将蛊毒种在我爹爹身上，你的转运阵便能成，你会得到顾府的气运。
即便言氏失败，作为阵法破掉的牺牲品，他也会为了替你挡灾而死。无论成与不成，你都不会失利。”
北辰道，“你果然很难缠。”
“但是你猜出前因后果，又能怎么样呢，如今你们困在阵中，早晚，你们身上的气运都会被我转移。”
顾凉微笑，“可是没有我们，你引不来李景霂。”
“李云霁在你眼里，已经是一个弃子，从她身上获得你想要的东西，不如直接控制李景霂来得简单，不然，你也不会愿意放桑久进来。”
“因为你早已推算出，桑久，就是李景霂的红鸾星。”
“顾凉，你很聪明。”
“本座的确舍不得杀你了。”
北辰忽然笑了，“若你愿意为本座所用，好好配合本座，本座或许可以考虑放顾家一条生路。”
顾凉仍旧神色冷淡。
“本座耐心有限，你仔细考虑清楚，毕竟在这个阵法里，你们所有人，都会变得越来越虚弱。”
“包括，本座那还剩半条命的乖徒儿。”
北辰脸上的笑带着满满的恶意。
“你还真的相信那巫族小儿能解开幽冥缚？
本座可以告诉你，解法很简单，幽冥缚，只能以命诱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