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李景霂。
李之仪看着她,目光微微一滞。
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
明明还是她以前惯常的打扮,还是那种黢黑暗沉的色调。
可她怎么偏偏觉得,如今看着,这二皇妹与先前竟是大不相同了?
貌似——更轻狂了。
李云霁眼神阴冷。
她冷眼盯着对方款步而来,最沉闷死板的黑曜色却被她穿出了不可一世的尊贵感。
就连嘴角的几分弧度都带着种极致的散漫和轻傲。
从前她还以为她这二皇姐是最愚蠢,最嚣张不成事的一个。
可经历了这么多,她再也不会小看了这个人。
能让母皇都扭转了对她的态度,能一夕之间改变百姓对她的看法。
这样的人——岂会真的没脑子?
李景霂戏谑的轻笑了下,抬了下胳膊,“大皇姐,三皇妹,你俩怎么都这般盯着我?难不成今日我穿得怪异了不成?”
“不过简单寒暄两句,没聊什么特别的。”
李之仪反应过来,也笑了笑,“倒是你,我南下巡盐,时日也不浅,许久不见二皇妹,倒是觉得皇妹较先前,焕然一新了……也不知是有什么喜事?”
“大皇姐说笑了,皇妹愚钝得很,母皇交办的差事太要紧,生怕被母皇责骂,是以日日忧心。
这不前两日,终于有了些眉目,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微笑,眼神淡淡的掠过一旁的李云霁,“……你说对吧,三皇妹?”
李之仪狐疑的看着她,她们聊她们的,跟老三又有什么干系?
难不成她办差的间隙,她俩偷摸搞到一条船上了?
李云霁眼色阴沉,面上却还是和煦的笑道,“对啊,母皇向来是最器重二皇姐的。”
她在器重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同是办差,李景霂就能在文武百官面前廷议出尽风头,李之仪却连句关切的过问都不曾有。
但凡心眼子窄的,应当已经类比记恨上了。
李景霂抿下唇线,暗叹她这三皇妹居然也有想要分化她和李之仪的一日,以往她眼高于顶,哪里看得上她这个不着调的二皇姐?
“没错,二皇妹办事稳妥,母皇自然器重。”
回答的不是李景霂,反而是李之仪。
没别的,就是想跟李云霁对着干。
比起笼络了清流同她对立这么多年的李云霁,她当然更喜欢李景霂。
必须把李景霂拉回来跟自己一个阵营。
若是之后她为君主,许这闲散惯了的二皇妹一个富贵闲职安逸度日也未尝不可。
李云霁有些错愕,脸上的笑意更僵硬了点。
李景霂听罢,轻挑了下眉,嘴角漾起几分兴味的弧度。
顾凉坐在屏风之后,将预记录的纸张整理好,把毛笔搁在架上,一切准备妥当,得空看了眼还在虚情假意的李家三姐妹。
冷淡的勾起唇。
还是珍惜现在的这几丝姊友妹恭吧。
再过半个时辰,这么和谐的场景恐怕再也看不见了。
近侍一声吟诵,李元贞从殿后缓步走了上来。
百官立时跪地。
李元贞扬了手,”都起来吧。”
她端坐在凰椅之上,深邃幽深的眸子逐渐划过底下站着的一众官员。
她的三个女儿站在最前面。
李之仪身后是慕容信,因为年迈,她坐在御赐的矮凳上,握着行杖,无须行礼。
慕容信之后,站着内阁的几位要臣,尔后便是一些六部重员。
这些都是旗帜鲜明的大皇女党。
李元贞又看向李云霁,意料之内的,言氏失宠的消息一出,原先站在她身后的一部分面孔已经易辙改弦。
两头下注的墙头草,还自以为旁人看不出的偷偷藏在慕容信阵营。
……真当孤是瞎的吗?
她再看向李景霂。
唯有老二身后,孤零零站着几位中立派的老臣,都是态度鲜明拒绝结党营私的那一批肱股之臣。
再往后,就是一些武将和品级低些的新官员。
李元贞眼神里闪过一丝满意。
“二皇女。”
李景霂往前一步,撩起衣摆跪地,恭敬道,“儿臣在。”
“今日是云州案廷议,你这些日子查到的线索昨日可都呈给了孤,是否还有补充。”
李景霂道,“有。”
百官们的视线纷纷交错,只不过一夜,怎么又有新证据了不成?
李云霁垂着眼睛,袖下的手微微蜷紧。
“只是,在儿臣呈上新证之前,想先问陛下几个问题。”
李元贞微眯起眼,缓缓道,“你问。”
李景霂定了定神,沉声问道。
“陛下,云州案牵涉甚广,若此案涉及朝中要臣,是否皆论罪查处?”
“允。”
李景霂抬头,“倘若,此案还牵涉到我大乾皇室呢?”
“儿臣想问,若后宫犯法——是否与庶民同罪?”
“儿臣还想问,若皇女犯法——是否与庶民同罪?”
一言出。
紫宸殿内,陷入了一阵恐怖的沉默。
窒息。
太窒息了。
司天台的官正站在角落,紧张的抠着手,反复搓着早上刚给陛下的判句。
大吉。
圣主不是说今日廷议无大事发生吗,为啥这才刚开始——
她已经汗流浃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