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起啊?”
栀香站在门外,摇了摇头。
菱香打了一盆温水来,又默默的抬了回去放着。
实不相瞒。
家主去点卯了,主君都用完午膳了,他手里的洗脸水已经换过五六轮了。
眼看着就要日上五竿了。
……小姐和正君还没起。
屋内,青岚侧过身,感觉到几缕阳光洒落了进来,有些刺眼。
他微微蹙起眉,缓缓睁开眼睛。
就看见顾凉单手撑着下颚,眸色温柔的看着自己。
“睡醒了么?”
顾凉笑意和煦。
青岚微微一怔,他看了眼窗外大亮的天,懊恼自己又睡过了头。
“……妻主,怎么不喊我起床,今天还要去给主君敬茶。”
“不用,你多睡会儿。爹说了,起来再去找他就可以。”
“妻主……这不合规矩。”
顾凉看他脸上都是睡懒觉的悔意,伸手揽住他的后腰,缓缓揉了揉,岔开了话题。
“这里还酸痛么?”
青岚羞恼的抿紧薄唇,白皙的脸上又染上些许红色,软绵绵的瞪了她一眼。
“……妻主。”
顾凉轻笑,她从前怎么没发现阿岚这么容易害羞?
昨夜还这般主动。
怎么今儿个调侃一句就要瞪她了?
不过好像这女尊背景下的男子体力果然是不太得。
她昨夜还正在兴–头上,阿岚都累晕过去了。
顾凉意味深长的捏了捏青岚的小细腰。
想着什么时候忽悠他再锻炼锻炼。
在眼神变味之前,顾凉赶紧正色道,“阿岚,等会除了爹,你还会见到我母亲的两个侍君,和我两个庶弟。
不过你不必太放心上,他们是不敢为难你的。”
“你是我顾凉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正君,我的脸面,即是你的脸面。”
印象里,那两个庶弟也是有些怯弱的性子。
顾真自己不拘小节,根本不懂这种对着落花还能哭几声的庶子怎么养。
江晏更是懒得操心。
索性都让那两个侍君自己养着,反正也不短吃穿,到差不多就找个靠谱点的人家嫁了。
青岚笑着点了点头,“……好,妻主不必担心。”
小场面,都能应对。
顾凉起身,从书格里拿出几张契书,递给青岚。
“昨夜睡得晚,不好把这几样东西交予你。”
青岚接过一沓子契书,有些疑惑,“这是?”
“这是春风不渡、仙客来、七录书斋还有钱家商铺签订的契约,按月给分成,还有一部分是母亲给的商铺,以后恐怕要阿岚费心管钱了。”
青岚愣了,“可昨日那份嫁妆单子上……”
顾凉想得很清楚。
“那是娶你的聘礼,和长辈们给你的嫁妆,这是我们俩的,不一样。”
钱花了,还能赚。
她的人设不能倒。
每月记得给她点生活费就行了。
青岚深吸了一口气,他默默的把这厚叠跟昨日那张嫁妆单子收到一起。
笑不出来。
忽然觉得当正君比侍君累得多得多。
江晏:呜呜,以后有人懂我了!
顾凉从背后抱住他,闻着他发间的冷松香,微微一笑。
“阿岚,我们俩好好过日子,好么?”
青岚心底一暖,“嗯。”
这句话。
或许比任何一句情话都要动听。
妻主从来都是这样令人心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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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楼,雅间。
李景霂手里握着茶杯,眸色沉沉的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局残棋。
“殿下。”
李景霂未等顾凉行礼,就急忙引着她坐下。
“顾君快来,看看这盘棋。”
顾凉其实对围棋不懂一点。
不过原来的“顾凉”略懂点皮毛,也不算精通,勉强能聊上几句。
她皱眉看了一会儿,“黑子明显落于下风。”
明摆着的事么这不是?
李景霂啜了口茶,“不错,顾君可知我为何摆这局棋?”
“学生不知。”
“昨日午时,我那三妹和母皇在言贵君宫中用膳,兴起下了一局,最后却没下完,只剩这局残棋,顾君可猜得到是何缘故?”
顾凉:……当她会算卦吗?
她垂下眸,又认真的看了一遍那局棋,淡声道,“想必是内阁补缺一事。”
黑子占进先机,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
而这局棋未下完,想必是李云霁又说了些话令女皇不满。
连这唾手可得的胜都不想要了。
“顾君果然聪慧。”
“殿下谬赞,既然摆出此局,想必殿下也早已猜到了。”
李景霂笑了笑,“那顾君觉得,我那三妹,推荐的是何人呢?”
“礼部尚书,崔赞。”
不难猜。
这是三皇女阵营里最旗帜鲜明的一位。
陛下素来重礼,虽然崔怡科举舞弊被革了功名,但陛下也仅是以一句治家不严浅浅的骂了一下,还是有几分倚重崔赞之心。
而其他几部尚书对两位皇女都态度暧昧,如今内阁擢选,李云霁必定会推崔赞。
自然,大皇女那边也不会落下,估计也在探另外几位尚书的口风。
“顾君觉得,若是崔尚书进了内阁,如何?”
顾凉反问道,“殿下觉得呢?”
“本殿……自是乐见其成。”
顾凉勾唇,“那殿下不妨助三殿下一臂之力。”
将崔赞往送死的路上推。
内阁如今话事权都在慕容信和楚玉身上,崔赞进去估计也是被边缘化的一个。
反而空出了礼部这个实权之位。
底下那些虾兵蟹将可比一个久居高位的尚书容易忽悠多了。
李云霁送的这份大礼,李景霂能忍住不收么?
看她嘴角的笑都快藏不住了。
李景霂装模作样的叹道,“我这三皇妹啊,素来受宠,身子骨弱,想必若是为了此事病的忧思惊惧,母皇最后也会不忍心的,作为她的皇姐,也只好将她这份忧思转述给母皇了。”
论演技,李景霂是拔尖的那个。
若放在现代,这不高低得拿个影后?
顾凉抿了口茶,敷衍的赞了一句,“殿下仁善。”
李景霂瞥她一眼,拿出一封书信点在桌几上。
“本殿的确善心大发,那田秋芸科举舞弊一事落定,革了功名,不过那田家确实有些诡异。”
顾凉拆开书信,快速看完,也皱了眉,“殿下查到,桃花庄的田契不在田家手里?可那些村民说的话不似作假……”
那些田契若不在田家,为何当地府尹都默认了此事?
“殿下,还有一个可能。”
顾凉蹙眉。
“……那些田被田家利用非法手段拿到后,过了官府明面,又销了田契,良田变成了隐田,也不必再向朝廷纳税。”
李景霂捏着茶杯,“可官府都有记档,那田桂芝自己销了田契也无用啊。”
顾凉眸色幽深,“若是……一场火,几桩命案,那些知情的人都死了呢?”
现在可是全纸化办公。
她并不觉得大乾目前的档案管理能力和实力强到还有备份。
田桂芝要是咬死不认,官府也查不到记档,她就没有侵占桃花庄的良田。
可她又能用奴契牵制住那些村民,照样为她耕种。
一个镇上的土财主,哪来的这么大能量?
李景霂微眯起眸,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此事蹊跷,看来本殿还得去云州一趟。”
若是背后之人知道李景霂在查,恐怕反而会打草惊蛇。
这第一次查不出来,说明那些人早有防备。
不能这么大张旗鼓查了。
“不,殿下。”顾凉放下茶杯,“或许,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
顾凉淡淡道,“推行楚大学士的新政,重制田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