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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再次出走

县政府配合抽调了大量的人力和建材支援,四月底,塑料厂的厂房已基本建成,各种机械设施开始安装调试。

有了前几次办厂的经验,虽然是陌生项目,但共同之处也不少,各种工作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温饱思淫欲,沈红莲的造人项目也有了成果。

一切都在突飞猛进,喜事连连啊。

乐极果然会生悲,这天沈红莲刚到塑料厂察看,驻服装厂和木器厂的书记就随后赶了过来,说是地委有调查组下来了,让沈红莲去配合调查。

沈红莲心里有一万个草泥马在奔腾,却也不得不让刚学会的丈夫开上吉普车带她去县政府,驻厂书记不放心,也跟着上车前往。

到了县政府大院,让沈红莲单独接受审查。

沈红莲自然不敢违抗,独自被引向最里面一间办公室。一个去参加过婚礼的干部站在过道里等着,勉强笑道,三丫头别怕,没事的。

沈红莲报以微笑,你说没事可不算数哦。

推门进去,扫了一眼坐在会议桌边的四个调查组成员,一个发际线很高的中年坐在中间正在看手上的资料,不苟言笑的干部气质,看样子是组长。

边上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短发妇女,造反派女强人的自信模样。立场坚定,笃信上面一切精神的那种。

另一边是拿着纸笔的小伙子,红卫兵专属打扮,随时都能握拳高呼的热血青年,像要做记录又不像做记录的。

还有一个年纪比较大,这个时代少见的肠肥脑满,和三人隔了两个座位,像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

沈红莲稳稳心神,坐到高发际线的对面,双手放在桌上,活动了一下手指手臂,一副准备打架的架势。

秀顶光见沈红莲毫不胆怯地对视,冷着脸问,你就是沈红莲?

沈红莲装成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是啊。我就是沈红莲呀。

秀顶光将两份和县委签订的合约竖起来对沈红莲亮了一下,这两份合约是你签的么?

是呀是呀,是我签的呀,字写得不好,只比你们好点,别见怪。

服装、织染、轧花、拉丝、鞋帽,还有木器厂和金属加工,每年上缴十七万,你觉得合适么?

很合适啊。

你家镇上那个服装厂每年上缴三十多万,这里的规模是那个服装厂的四倍,还觉得合适么?

建厂一年多了,一直在向里面砸钱,目前还有三十多万的成本没有收回。你们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把本钱和预缴的十七万加上利息,还有我和几个家人的工资,都还给我,我马上退出。

上缴数目还能不能再谈谈?

不能。要么照合约办,要么给钱我走人。

哼。你真以为政府拿不出这么多钱么?

是呀。我就是这样认为的呀。有就给我呀,我立马拍屁股走人,我就是赌你们没这个种呀,这辈子没有,下辈子也没有呀。

沈红莲故意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女陪审员看话不投机,冷笑问,你总共在你们镇第二服装厂借了十四万,还在第二木器厂借了六万,打算什么时候还?

没打算还呀。我凭本事借的,为啥要还呀?

你——

女陪审员差点气得吐血。不还就是犯罪,可以立即逮捕。

沈红莲笑着点头,好呀好呀,可以抓我呀。上次抓去没打死我,后悔了吧。现在弄死我也不晚呀。我就赌你们没这个怂胆,有本事咬我呀。

秀顶光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胆敢公然和组织作对,真以为我们不敢动你么?

沈红莲依然傻笑,我又没跑,动我试试呀,嘻嘻,没这个种吧。

秀顶光强行忍住,你——太放肆了。

没有放肆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在接受你们这些杂碎审查么。

女陪审员拍桌子站起来,你——你竟敢骂人。

沈红莲笑着点头,是呀是呀。你们一没能力为人民做实事,二没水平为人民谋福利,只会媚上欺下大呼小叫呼口号发神经。我这边在全力以赴到处借债倾家荡产搞建设,你们吃饱撑的专门指手画脚来添乱,说杂碎都抬举了呀。怎么,不服气么?你们为人民做了多少实事?帮助了多少温饱不济的困难户?救过多少快饿死的人?给多少人解决了工作问题?人模狗样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似的瞎指挥,谁特么给你们的勇气?说白了,纯粹就是狗屁不值呀。

秀顶光气得脸色涨红,说不出话来。

沈红莲嬉皮笑脸地说,我说错了么?你们做过多少了不起的事,有种和我比比呀。没种吧?没种就不要乱放狗屁,别人把你们当根葱,在我面前狗屎都不如,狗屎还能做肥料呢,你们特么的活着纯粹就是糟蹋粮食,祸国殃民。

一番连珠炮打得几个毫无招架之力,年轻人憋得脸色紫胀,猛地握紧拳头,艰难地高呼一声,反对资本主义——

一句没喊完,沈红莲一口喷了过去,草泥马比的,兴奋什么?除了乱扣帽子啥也不是的狗屁玩意,屁事做不来,只会呼口号。我在为祖国添砖加瓦,累死累活,你特么在空谈嘶吼叫别人做,自己扶手不动,哪有脸出来丢人的?被我说着了就这么激动,你老妈怀你的时候喝了多少假酒啊?天下不该生地上不该长的蛀虫,你老爸当初就应该把你射在阴沟里遗臭万年。纯粹的孽子,自己丢人就算了,还要丢你祖宗的脸。我要是你祖宗,会气得从坟墓里爬起来,给你这个垃圾人渣残次品两耳光,打回娘胎里去重新改造,不然,你会让一大家子都不得好死的呀。

不紧不慢骂着这世上最毒的话,沈红莲实在佩服自己的心里素质了。

嗯。练得蛮有效果的嘛。

几个人气成了木雕泥塑,静默了好几分钟都没回过神来。

旁观的老年人修养很好地说,小丫头说话不要这么冲,有道理可以讲嘛。

沈红莲继续超常发挥,凭你们的水平,跟我讲道理,哎呀呀,脸可真大呀。这一大把年纪了,可不能活在狗身上呀。讲道理之前,撒泡尿照照自个没有?没有的话,可以蹲下来,我很乐意奉献几滴的。再怎么说,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我也得尽点地主之谊不是。不然,又会弄个目无尊长鄙视上级的大帽子扣在我头上。哎呀,好怕怕呀。当然了,你们的专业也不少,除了扣帽子,还会狐假虎威,是不是以为已经吃定我了呀?哎呀呀,我怀着孩子呢,受不了惊吓的。

老年人不怒反笑,小丫头说话真损。却也是实话,和大作家讲道理,确实是班门弄斧了。

女陪审员努力抑制住怒气问,你现在唯一挂职的是服装厂技工,可常年不在厂里上班,纯粹吃空饷,这是犯规。

沈红莲笑着点头,规矩是你们定的,你说犯规就犯规呗。说我吃空饷,衣服样式是你给的么?尺寸图纸是你画的么?关键技术是你教的么?生产规则是你定的么?供应生产的机器材料是你的关系搞来的么?我就佩服你这种不经过调查研究,随便污蔑我的垃圾,只会高高在上胡言乱语坑害我。不分青红皂白就听信小人之言,好话听不懂,坏话特别信的大傻逼,你这不是假酒喝多了,是脑子被驴踢了。建议你赶紧找了外科医生看看,把脑浆理理顺畅,把里面的脏水放干净,不然,就没救了呀。

又沉默了两三分钟,秀顶光努力压住怒火,你和父母,还有几个亲戚到现在都没转正,有什么企图?

沈红莲依然心平气和,群众才是真正的英雄,我们喜欢做农民呀,扎根在人民群众之中,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不是你们大力提倡的么。何况人各有志,我们可不像你们这些垃圾人渣,屁本事没有,又不肯出力流汗,一心只想着转正端上铁饭碗,好当官发财,十足社会的寄生虫啊。我们可是尽己所能地在为社会做实事呀。让更多的人有事可做,有饭可吃,真正的在为人民谋幸福,你们呢?除了添乱啥也不是,良心让狗吃了么?不对,你们这些畜生天生就没有良心,狗想吃都找不着门。碰上你们这种垃圾,狗都得饿死。好可怜的狗呀,替狗默哀三分钟。

三分钟后,女陪审员还在作垂死挣扎,你办了这么多厂,听说外省还有,哪来这么多钱的?

沈红莲发泄完了,心情好了点。偷的抢的,投机倒把搞来的呀。

老年人摆了摆手,让他们停止。不管怎样,你这份塑料厂的合约就是在搞资本主义,是制度所不允许的,你知道不?

沈红莲大笑,你们说了算就是呀。既然已经定性,那我们还谈啥劲呀。我不干了就是,你们爱咋玩咋玩去吧,恕不奉陪了啊。

沈红莲站起来,转身往外走。

秀顶光大声道,站住,事情还没谈完呢。

沈红莲回头一笑,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你们这些无能无才无耻无赖猪狗不如的畜生,谈话就免了,有种直接来抓我就是呀。

说完拉开门走到门口,心平气和地大声对县领导说,塑料厂我不干了,本钱大约出了四十多万,什么时候给我?

领导急得跺脚,三丫头,消消气,有话好说。等书记回来再走行不?

沈红莲摆手,你们赶紧派人去接管塑料厂吧,这里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这些垃圾杂碎太恶心了呀。

说完,快步往外走,毫不理会身后大喊大叫。

出了县委大门,直奔塑料厂,立即集合开会,声明这个塑料厂和自己再无瓜葛,工人去留自愿,不想在这里干的,就去原厂让沈红书安排。

然后,沈红莲叫上顾鸿远回了沈红书那里,就关键地方吩咐了几句,马上收拾好简单的衣服,开车去了大队木器厂。

和预想的那样,厂长依旧是石高兵担任,沈良树甘愿做绿叶,两人相处很是融洽。加上一千多方木材足够支撑一年的生产销售,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前世的沈家人看到沈红莲喜不自胜,各种问候。得知她已经结婚,又各种祝福,非要在厂里再办一次酒席不可,当然被婉拒。

沈红莲又拒绝了扩大生产的计划,认为资源不足的地方,保持现状,平稳发展就行。

饭后去看了她捐助的学校,见学生正常上课很是欣慰。

有些话真的不能多说,顺其自然吧。

匆匆看了一遍教师食宿,便继续向南,很快在十几里外找到了前世丈夫。这时还是个鼻涕拉撒的四岁小孩,和普遍农民一样穷得叮当响。

沈红莲抱起黑不溜秋满身泥巴的小屁孩又摸又亲,差点把小丈夫吓哭。

村人看到沈红莲三人,以为是大干部下乡检查,马上报告到大队部。

沈红莲很快认出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却不敢言明,只说这孩子合眼缘,想认作干弟弟。

公婆早就听说沈三丫认干妹妹的事,没想到这种天大的好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一时又惊又喜。

沈红莲不想耽误太多时间,给了公婆两千块。又像在开盲盒,说曾经帮助自己的四五家特别顺眼,各给两三百块不等,让他们改善一下生活,好好供给子女读书。

特别叮嘱公婆有难事就去北边木器厂找她干妹妹一家,最好能当亲戚走动。

公婆喜不自禁,不停点头应允。

正眼都没看大小队干部谄媚的嘴脸,迅速离开。

接着驱车向东南出发,到晚间才抵达两百里外的江边,在一个小镇上的招待所住了下来。

顾鸿远对沈红莲的异常早已见怪不怪,不用猜都知道小男孩肯定是沈红莲前世的亲人或恩人。

借尸还魂也不容易啊。

李书文却不能淡定,也只欲言又止。感觉老婆太神秘了,做事说话不能以常理度之。

有时候特别聪明,有时候又特傻,结婚这么久,依然像飘在云端,捉摸不透,那么近,又那么远。

沈红莲也不解释,只抱着温存。

第二天中午,小车开到没路,又步行四五里才在江边大队找到了文友,正和一群小屁孩玩闹。

沈红莲大喊一声文友的名字,一个四岁小男孩屁颠屁颠跑出来问,你是哪来的?叫我干嘛?

沈红莲眼一瞪,不干嘛。就看你不顺眼。

不等分辨,一把拽过来,在他屁股上使劲抽,几巴掌就打得大哭起来。

很快惊动了村人,见沈红莲又找来树条子还要打,立时将三人围住理论,追问孩子犯了什么错。

顾鸿远心平气和地解释,孩子没犯错,是我三妹手痒痒。

你们哪来的?怎么无缘无故打孩子呢?

看三个的派头可不是普通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

你们不是本地口音,大老远跑来打孩子,总得有原因吧。

是啊,这孩子从来没出过大队,怎么可能得罪你们。

顾鸿远也装傻,没说这孩子得罪过我们呀,我三妹只是看他不顺眼,揍一个小屁孩还需要理由么?

没见过你们这样蛮不讲理的。

顾鸿远大笑,现在见了也不晚。

终于有人怒了,管你哪儿来的干部,今天不给个说法就不许走。

沈红莲双手叉腰,一副蛮横模样,我还就打了,你们能把我怎么的?

一个小队长模样的艰难分辨,不管怎样,随便跑过来打人总不对吧。

沈红莲道,不服气,可以叫他和我对打呀。

文友父母赶了来,气得脸色发青,话都说不出来。可看到沈红莲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又胆怯得没勇气追究。

小屁孩一听可以动手,咬牙抹了一下眼泪,举起小拳头照着沈红莲的大腿就捶。

沈红莲的身手何等敏捷,一下将他双臂别到身后,单手抓牢他双腕,蹲下将他按在自己腿上,又在屁股上噼里啪啦乱拍。

还敢还手,我打不死你。

文友再次哭叫起来。

母亲冲上前使劲将孩子夺了过去。气急败坏地说,你——姑娘——你都这么大了——欺负三岁的小孩——

沈红莲笑道,你们都看到了,他也打了我,我还没打还呢。

边说边又拉住小屁孩抽。

围观的人鼻子都气歪了。

文友父亲冲过来,沈红莲陡然松开手,将小屁孩往他怀里一塞。叔叔,我还是个孩子呢,大人不可以打小孩。

你——你不讲理。

李书文早就塞到两人中间,这位大哥,有话好说,别动手。

文友父亲怒道,你——你们凭啥打我家伢儿?

沈红莲笑道,想打就打呗,又没打伤,急啥子。

顾鸿远笑道,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没事我们就走了。

文友父亲伸手拦住,沈红莲眼一瞪,你们到底想怎样?

小队长看三人的气势,上来圆场。我看这事可能是误会,解释清楚就行。

沈红莲摇头,没什么误会。这小屁孩该打,就这么简单。

文友父亲争辩道,你说清楚,我家伢儿哪里惹你了?

沈红莲双手一摊,都说了,他没错,我就是想揍他。

文友父亲一跺脚,随便打我伢儿,总得给个理由吧。

沈红莲双手叉腰,没理由就不可以打么。

有人起哄,这也太不讲理了,不说清楚不许走。

沈红莲头一扬,那你们想怎么解决?

顾鸿远故意拱事,要不,你们找个人也打我三妹一顿吧。

沈红莲傻傻地赞同,好呀好呀,你们谁出来打我呀。

围观的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姑娘是个疯子,难怪无缘无故打孩子。

队长气得摇头,就是啊。我看算了,和一个疯子讲不到理。

姑娘这么好看,穿得这么光鲜,竟然是个神经病,可惜了,认倒霉吧。

姑娘是疯子,这两个帅小伙也好不到哪儿去,都不像有脑子的。

就是,这事到哪说理去。

文友母亲艰难地说,伢儿被你打了这么多巴掌,屁股都肿了,总得赔点医药费吧?

沈红莲笑问,你想要多少?

文友母亲看看丈夫,两人互相看看,都不开口。

围观的村人起哄,起码得两块钱。

不,没五块钱,这事不能完。

十块,至少十块。

看他们很有钱,没二十不行。

沈红莲不耐烦地说,快点,到底要多少钱。

文友父亲一咬牙,十块,不能少。

沈红莲很爽快地说,不就是钱么,我有的是呀。十块钱一巴掌又不多。我总共打了两百巴掌,给他两千,我们走。

顾鸿远从包里掏出两叠大团结塞到小屁孩短裤腰间松紧带里,别哭了,买糖吃去。

趁着一群人惊呆在原地,三人大笑着快步离开。

快到小车边时,身后一声叫喊,转头一看是小队长和文友父亲满头大汗地追来。顾鸿远没好气地说,钱都赔了,还找我们做什么?

小队长气喘吁吁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顾鸿远答,过路的,怎么了?

文友父亲抹着汗,这钱——我们——不能要——

沈红莲虎着脸说,赔的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惊吓费青春费精神损失费,给你就收着,盖几间砖瓦房,改善改善生活。将来让那小屁孩好好读书,一定要上大学。过段时间我再来,成绩不好,我会把他打成残废。

边说边前去拉开车门上了车,绝尘而去,留着两人在风中凌乱。

狗日的文友,写东西不如你,还打不过你么。

前世打不过,今生还打不过么。

害我受了这么多委屈,不打你打谁。

就算前世受的委屈比今生多十倍百倍,但不等于今生就得受委屈对吧。

怎么说你都该打。

理由充分,逻辑合理,没毛病。

古人云,打文友要趁早。

古人又云,人生中最开心的事就是打文友,没有之一。

比打文友更开心的是,打了还得打。

能打那天杀的文友,真爽,爽歪了。

被调查组引发的郁闷一扫而光,沈红莲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边抱住丈夫乱亲,恨不得在车里就要作骚,气得顾鸿远大骂不止,边问她下一站去哪。

沈红莲黏在丈夫腿上,小莲姐快生了,还能去哪。

顾鸿远这才知道沈红莲一系列骚操作的意图,我操。三妹原来是在为我作想呢。

沈红莲摇头,关你屁事,我是希望一劳永逸,让那些狗娘养的不敢再来烦。

丈夫小声怀疑,当官的就吃的这碗饭,不可能不找茬的。

顾鸿远笑道,三妹是啥人,当然了解。

沈红莲苦笑,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可惜这句话顾鸿元和李书文都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