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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述今日似乎很高兴,喝了不少,酒过三巡后在皇后的搀扶下回了寝宫,众嫔妃自然也不愿意多留,便跟着穆述散了去。

“小姐,奴婢有些急,先去出个恭。”

“嗯,去吧。”

“是。”

随衣走后片刻,沈惜辞觉得有些闷,也想出去走走,便借故出了大殿,寻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明明没喝酒,身上却还是带了些淡淡的酒气,被晚风这么一吹,沈惜辞只感觉浑身舒畅。一时思绪又回到了方才大殿上穆述封赏穆昭的场景,穆昭虽极力举荐苻越为修栈道的主要负责人,还敢一力为他担保,可他的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一种隐隐的厌恶和嫌弃,这行为和神情相差甚大,真是矛盾。

“莫不是......”沈惜辞碎碎念着。

“沈三小姐一个人在此处自言自语什么呢?\"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让她蓦地一怔,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话,猛然回头,却见忽明忽暗的灯火下苻越负手而立。

\"苻公子?\"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殿内有些闷,想出来透透气。\"沈惜辞起身,朝殿中望去。“怎么,苻公子出来醒酒?”

“这几杯酒倒还不至于。\"苻越笑着摇头。

‘“好吧。”沈惜辞心中不禁感叹,果然是酒量好的人,方才明明见他喝了那么多,眼下瞧着却全然没有半分微醺的状态。“此次苻公子要在上都待多久?”

“也就这几日,从乾州到琅州的栈道工程也要尽早动工,陛下给的期限紧,若是届时完不了工,可是要牵连一干人等。”

阳濯之战首功如今竟从原书中的苻越易主为三皇子穆昭,方才穆述封赏了一干人等,看苻越这表情,似乎并没有任何不满之意,难道是他心甘情愿让功的?毕竟这穆昭一点作战经验都没有,沈惜辞是怎么也不相信他能这么快就率军打胜仗,细想之下便只有这一种猜测了。“三皇子带伤回京,你们想必一路护送而来怕是不易。”

“平日里走小径捷径走惯了,常常遇到山贼匪寇,此行一路所行几乎皆是官道,倒是相对平稳,只是多花费些时间罢了。”

“听闻三皇子在阳濯之战中表现英勇无畏,以一敌百,打得东溪族军队节节败退。”沈惜辞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没想到三皇子素来久居宫中,却还能在实战中有这样的成绩,真是人中翘楚,若不是有高人相助,那还真就是他天生的将才呢。听闻苻公子此次战役中也有参战,可有见识过三皇子的英勇之资么?”

眼前的少女流露出一副心生好奇的小女儿姿态,眼睛亮亮的,抬头看着苻越,苻越顿了顿,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他笑容收敛,只是静静地用那双凛冽的鹰眼看着自己,沈惜辞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心虚,难道自己说多了,引起了他的疑心?“怎么了?”

“听起来沈小姐似乎对三皇子了解颇多。”苻越似笑非笑地开口。

“啊?”沈惜辞一时间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嘴,听起来这语气听起来怪怪的,随后便解释道,\"呃......也不是很了解,只是之前难免会在宫里碰到,说过几句话,便想当然地以自己浅薄的认知来猜测罢了。\"

“是么?可在下见方才聊到三皇子,沈三小姐似乎格外热切。\"

\"这,这是自然,三皇子英勇,我自然是钦佩的。”

“钦佩还是倾慕?”苻越的眸色变深,语调也陡然加重,盯得沈惜辞一阵心虚。

本来想随便找个话题聊聊,从中套出点有用的信息,她想知道的是这战役中穆昭是怎么打赢的,谁知道苻越竟是这么直接,不过这话题是不是跑偏了?“自然是钦佩。难道苻公子不钦佩吗?”

“......”

苻越沉默了片刻,淡淡开口:\"钦佩。\"

嘴是真严哪!!沈惜辞暗暗吐槽。

苻越看她有些咬牙切齿地踩着脚下的石子,不知在想些什么,纤瘦的身姿立在夜色中显得愈发弱小,他的目光闪烁了下,不由开口,“伤,痊愈了吗?”

沈惜辞抬头,满脸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伤?哪次伤?”

哪次?苻越一时顿住。

“是回上都在陇州那次吗?还是前几日在街上被马踢伤那次?”沈惜辞想当然地觉得他问的就是那两次。

“在于兰山围猎昏迷不醒的那次。”

沈惜辞有些意外。“你怎么会知道......”

苻越此人虽远离京城,还能知道京中这些街坊杂闻?难道忠王的眼线如今就已经安插在了皇城?不愧是主角。

少女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表情十分丰富,让苻越不由莞尔。\"方才在殿中与令尊寒暄,偶然聊到此事,是以才得知你在于兰被人陷害一事。\"

\"原来如此。\"沈惜辞才松了一口气,看来方才是想多了。

\"伤势痊愈了吗?\"

\"算是福大命大吧,竟然能奇迹般的醒过来。\"沈惜辞笑道,\"养得差不多了,多谢苻公子关心。”

\"嗯。\"苻越点了点头。

沈惜辞戴着繁琐的头饰,压得脖颈有些酸痛,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脖子,随即便要取下头饰,谁知道手指刚刚触及发髻,就有一只温厚有力的大掌覆上了她的发丝。

沈惜辞抬头看向他,\"......苻公子?\"

\"我帮你吧。\"

\"哦。\"沈惜辞轻应了声,便任由他取下沉重的发冠,只留了两支简单的金钗,脑袋瞬间轻了许多。

“谢谢!”沈惜辞轻声开口。

\"无妨。\"

“苻公子今日打扮倒是与以往大不相同。这身衣服是你自己买的吗?”

“听宫人说是三皇子见在下一行人进宫不及准备,特意赠与的。怎么了?”苻越手中拿着发冠,转头询问道。

“就是觉得这鸦青色和你很相称。”

苻越抬手随意自我打量一番,似是不确定沈惜辞的话是发自内心还是客气寒暄,\"是么?\"

“嗯,以往见你都是身着一身洗得发旧的黑衣,不论是发型还是装束,都是极为简单粗犷,但今日这身鸦青色的锦袍穿在你身上却给人一种大气沉稳的感觉,与以往天差地别,和京中的世家子弟站在一起也丝毫不逊色。\"沈惜辞由衷夸赞道,简单来说就是气场拉满,末了,又补充一句,“当然,我不是说你穿着旧衣就逊色他们的意思,只不过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嘛,苻公子这样的人将来定是前程似锦,自然不拘泥于穿着。”

“何以见得?”苻越饶有兴致地问道。

何以见得?沈惜辞暗忖,自然是自己手拿了剧本,后来忠王魏宏遇称帝,苻越作为他最得力的干将,将来可是被封了王!

这般一想,沈惜辞便脱口而出:\"直觉。”

\"嗯。\"听完她的话不由失笑,

\"呵呵......\"沈惜辞也笑了,这笑容纯粹的没有一丝阴霾。

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夜色,心境各异。

“沈三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啊?”

两人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走来了一个宫女,约摸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形高沈惜辞半个头。“奴婢是崇和殿当差的,名叫香草,特意奉二皇妃之命邀您去崇和殿一趟。”

夏映禾身边的婢女沈惜辞只识得府里带过来的朱巧和翠玉,其余的都是崇和殿原有的宫女,她不常去崇和殿,再加上这些宫女的穿戴几乎都差不多,有些疑惑试探她“二皇妃身边的婢女我都知道,怎么独独没见过你?”

“奴婢也才刚调过去的,小姐没见过也实属正常。”说完她看沈惜辞似乎不信,便道,“沈三小姐不信奴婢,那崇和殿的手令应当是识得的吧,宫女恭敬递上了令牌,沈惜辞接过的刹那,瞥见她左手小拇指缺了半截,似乎是注意到沈惜辞异样的眼光,她很快便缩回了手。沈惜辞见她如此便也不多看,只是拿起手令看了看,的确是崇和殿的令牌。

沈惜辞从他手中拿过发冠,\"既如此吗,苻公子,那我先去了。\"

“好。”

沈惜辞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内侍找到了苻越,苻越看了看他,随后便跟着内侍朝景仁殿的方向赶去。

“香草姑娘,二皇妃差我前去是有何事吗?”沈惜辞边走边问。

“无事,只不过是邀沈三小姐叙旧罢了。”宫女面无表情地答道。

“可是这么晚了,她......”

“还是快些走吧,别让二皇妃久等了。”她有些不大耐烦的样子。

沈惜辞便隐隐闻到一股子药味儿,方才还没有,怎么突然就闻到了,不免有些担忧,“二皇妃可是身体不适?”

“二皇妃身体康健,沈三小姐慎言。”

“那你身上的药味儿是怎么来的?”沈惜辞立马停下来,盯着她上下打量着,看起来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见她不肯走,香草便也站住,只是笑意盈盈地看向她,一言不发。

“还有,去崇和殿为何不走主路?此处是小路,虽近点,但也不至于怕耽误这半刻都不到的时间吧?”

宫女平静一笑,“沈三小姐多虑了,自然是二皇妃等不及要见您了,奴婢只要带您走小路了。”

沈惜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觉得这药味儿越来越浓了,还想问些什么,可突然觉得头昏脑涨,全身无力,“你......”顿时眼前一黑,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景仁殿内

“草民见过三皇子。”

“起来吧。”穆昭半靠在榻上,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苻越起身站在一旁。

穆昭问身边的内侍,“来的时候可有人看到?”

“回殿下,没人看到,奴才省的。”内侍回答道。

穆昭点点头,随即屏退左右,房中只剩下他和苻越两人。

看苻越一言不发地站着,穆昭哂笑,“呵,这身衣服倒是适合你,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哪家的世家子弟,恐怕你以前从未穿过这么好的料子吧?”

苻越不以为然,只是淡淡道,“托三皇子的福,在下和一众兄弟的确出身寒微,未曾见过什么大世面,也不曾锦衣华服加身。”

见他如此有自知之明,穆昭倒是满意一笑。“今日参加宫宴的都是达官显贵及其亲眷,本宫原本以为给尔等置办一身像样的衣裳,也不至于太寒酸,却不曾想尔等出身乡野,也未曾学过什么礼仪规矩,终究还是格格不入。”

苻越却是不紧不慢不答反问,“若无我等出身低贱之人,殿下今日可能安然回宫养伤么?”

“你......大胆!”穆昭厉声以呵,原本是想随便言语讥讽几句,看他卑躬屈膝的样子,可谁知这人竟敢回讽,穆昭颜面无光。

“殿下有伤在身,还是少动怒为好。”苻越劝道。“如今陛下允您回京养伤,殿下该好好修生养息才对,而不是跟在下这一介武夫在此逞口舌之快。”

苻越的提醒才让穆昭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属不宜动怒,遂忍了忍,\"哼,既然如今事了,那你们何时启程?”

“也就这几日。”

“父皇已然下旨同意了乾州栈道工程,你们想要的也已达成,至此之后这事大家最好都烂肚子里。”穆昭摆手说道。

“那是自然。”

苻越没反驳,倒让穆昭有些意外,“回去告诉魏宏遇,此事若败露,本宫定不会放过他。本宫怎么着也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他嘛,一个异性王,到时候欺君之罪他恐怕也担当不起。”

“不劳殿下操心。”

“还有,父皇只给了半年的工期,所以你们自己看着办。”

“够了。只要钱粮给足,便能按期完工。”

“你这话何意?是想要本宫从俸禄里掏钱给你们?”

“那倒不必,殿下只需要帮忙监督下户部拨出的银两够数就行,别到了我们手里却缩了水,那就不好了。\"

“这不难。”

“如此,便多谢殿下,草民在此祝殿下早日安康!”

穆昭见他心烦,交代完后便挥手让人退下。

“等等......”

苻越刚要出门,就被穆昭唤住。

“殿下还有何吩咐?”

“来人。”

“殿下有何吩咐?”

“带他走另一个门,不要原路返回,以免徒生麻烦。”

\"是。\"

苻越听了,便随着内侍往殿后的一个偏门出去。

出了景仁殿,内侍给他指明方向,“苻公子,小的就送你到这儿了,你一直往前走,看到一个亭子拐个角,然后顺着正前方一直往前走,便可回到太和殿。”

“多谢公公。”

内侍点头,随后转身离开了。

夜晚,值守的侍卫都在前殿,此处是条小路,几乎看不到人影,就只剩下吱吱吱的虫鸣声。苻越顺着内侍指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到了亭子的地方,正准备拐角直走,突然觉得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物硌着脚,便停下脚步,低头查看,发现是一支金钗,钗子一半陷进了泥土里,倒像是头部直直倒下导致的。

苻越瞧着有些眼熟,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将金钗拾起左右看了看,往左边的巷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