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渐亮。
太和殿外,大臣们整齐有序地站成两排。
太监看了一眼太阳,高高扬起手中的长鞭,“咻——啪——”几声。
这就是所谓的鸣鞭!
曹贵人和她的丫鬟音袖早早的等在景仁宫的门口,等着皇后娘娘起床,她好进去伺候。
仲春的天还是很冷,更不说现在天都还没有亮,到处是灰蒙蒙的一片。
曹贵人手指冻的通红,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栗。
音袖心疼的看着她家小主,脸上全是愤愤不平和焦急,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扶着她,缓解一下她站了许久而酸痛的双腿。
“小主,你靠在奴婢身上缓缓吧!”
曹贵人无力的点点头,望着漆黑的天空,心中满是酸涩惆怅与愤懑!
只怪她位份低,又不得皇上宠爱,皇后才敢如此作贱自己。
倘若皇上能多来几次永和宫多好啊!可华妃那性子又是怎么肯呢!
皇后半卧在床上,眼里一片精明,哪还有一丁点睡意。
最近事多的很,总是睡不踏实。明明才二十五岁,皮肤已经不再透亮了,眼底总是一片乌青,看的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每天都是擦胭脂水粉度日。
“曹贵人来了多久了?”
剪秋道:“来了有一个时辰了,一直站在外面候着。”
皇后听到这话很满意,疲倦的脸上终于带了点点笑意。
剪秋扶着皇后起床,坐在床边,正想跪下服侍她穿鞋,却被皇后阻止了。
皇后看了一眼东珠穿满的门帘,意味深长,“去叫曹贵人进来吧!等了这么久了,可见对本宫的敬意。”
“这……这”剪秋有些犹豫,踌躇。
皇后叫妃嫔伺候本就没什么问题,可她们都是等最后给皇后插几根簪子就好了。
都是意思意思,谁也没有去较真啊。
何况曹贵人都在外面等了这么久了,要是再让她做一些下等奴婢做的事,剪秋真怕她搞得鱼死网破,闹得人尽皆知,不欢而散。
皇后瞥了一眼剪秋,看出她在担忧什么,淡笑道:
“去叫过来吧!她……还没这个胆子!”语气里满是对曹贵人的嘲讽和不屑。
一个被华妃牢牢掌控的狗而已,没有华妃,什么大浪也翻不起来。
何况华妃恩宠早就不如以前了!
剪秋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请人。
“给曹贵人请安,皇后娘娘叫你进去。”
若是以前,剪秋向她行礼,曹贵人倒是敢受全礼,可现在她女儿还在她们手里呢!
她连忙踉跄地往旁边移了小半步,只受了半个礼。
剪秋注意到了,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但明显能感受到她说话的语气温和了些。
曹贵人一人随着剪秋进了里屋,音袖立在大门的旁边,没有随她进去。
也对,曹贵人本来就是进去伺候人,她还带进去个丫鬟像什么话。
到了里屋,曹贵人恭恭敬敬的给皇后请了安。
“嫔妾给皇后娘娘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上下打量曹贵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也不叫她起来,反倒感慨起了往日的时光:
“本宫记得,当年在王府时,曹贵人还是个格格的位份,如今也成了贵人了。”
曹贵人此时已经感受到双腿的抗议了,身子有些微微发颤,不过是一小会,她便已经感受到了酸痛。但她还是得忍着,半蹲着身子,努力维持好平衡。
曹贵人脸上带着讨好的微笑,声音刻意压低,细腻悦耳。
“嫔妾的位份还是娘娘给的呢,若没有娘娘的宽宏大量,体恤婢妾,婢妾哪有今日呀!”
可皇后是多年的老狐狸了,怎么看不出来她的小把戏,想要讨好她?
哼,也配?
“说的倒是好听,在王府的时候也没见得这么听本宫的话呀!联合着华妃处处与本宫作对!”
皇后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指,冷眼看着,可曹贵人却吓得面容失色,“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像是害怕到极致:
“娘娘恕罪,嫔妾……嫔妾……嫔妾该死!”
“还请娘娘责罚,当年是嫔妾不懂规矩,冲撞了娘娘。”
曹贵人朝着端坐在床沿的年轻女子磕头求饶,脸上留下了一串串泪珠,身子跪的摇摇欲坠。
皇后很享受别人跪拜她的过程,特别是看见她们哭着求饶的时候,她的心情特别的美好,这样才能让感受到,这一切都是以她的喜怒为主。
这滋味,真爽!
皇后笑了,大度的说道:“以前的事情本宫就不追究了,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
“不管在哪里,这做妾室的伺候当家主母,那都是本分的事情,如今到了皇家,更应当做好表率才是。”
“你说是吧,曹贵人。”
皇后说的时候,还暗示的看一眼她的鞋子。
曹贵人脸色僵住了,她实在没想到皇后会想出这个折辱人的法子。她以为每日早晨的罚站已经是够让她吃苦的了,没想到……
她不仅要承受身体上的打击,还要承受心灵上的打击。
她有点不敢置信,
“皇后娘娘……这……这不是丫鬟们该干的活吗?”
皇后任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怒而自威。
“怎么,本宫使唤不动你?”
“本宫是皇后,后宫之主,不是你的主子吗?你不是本宫的丫鬟吗?”
“再说了,刚入宫时,本宫体谅你们刚进宫,宫里的规矩你们都还不太适应,如今也有两年了。也该知道些规矩了,如今温宜也有一岁多了,你该知道,以你的位分原是不不配养公主的,这谁当公主的额娘,可是本宫说了算!”
曹贵人脸一阵青一阵白,感到了阵阵羞辱,又感到害怕,脸涨红,指甲狠狠的陷入肉里,眼神里全是恨意。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她伺候她吗!为了温宜,伺候就是了。
“娘娘说的极是!嫔妾伺候娘娘也是应该的,只是温宜还年幼,怕是离了生母要哭闹,可别扰了娘娘的清净。”
她艰难的向前膝行了几步,僵着手伸向那用金线绣着牡丹的花盆底,上面挂着流苏点缀,另一只手握住皇后的纤细小巧的脚,伺候她穿鞋。
皇后看着她如同奴婢一样,匍匐在地,嘴角的微笑更大了。
曹贵人然后又伺候她洗漱,梳妆,到了她用膳的时候,又立在一旁伺候她用膳,全过程亲力亲为,没有假借他人之手。
当然皇后也没给她这个机会,明明房间里站的有十余人,可皇后就是叫曹贵人伺候。
曹贵人一个人,忙前忙后跑了好几趟。
就算规矩再大的家,也没哪一个妾室能做到这么全面。
皇后用完膳,曹贵人半蹲着,捧着水,伺候她漱口。皇后就着杯子小抿了一口,然后又吐在杯子里。
一不小心就溅在了曹贵人的手上一些,可皇后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还理所当然的等着曹贵人给她擦嘴。
曹贵人垂在衣摆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垂下了她那因愤怒而胀红的眼。
因为生气到极致,身体竟还有些发抖。
看着理所当然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等着她擦嘴的皇后,她有无数次想要捂死她的冲动。
平复了半晌的心情。
僵着笑着给她擦了嘴。
皇后很享受嫔妃们对她的侍奉,心里想着:
额娘还是说的对,妾室那就是家里的奴才,本身就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就早该拿出点威严了,免得爬到了她的头上。
可惜她知道的太晚,养大了华妃的性子。
“伺候的不错,可见还是懂些规矩!剪秋,赏!”
曹贵人连忙行礼,满脸着急的说道:
“嫔妾伺候娘娘本就是天经地义,怎敢要娘娘的赏呀!”
皇后伸手正想拍拍她的手,表示嘉奖,可一想到她刚刚吐她手上了,她一愣,有些嫌弃的缩了回去。
“本宫知道你是好的,可这赏赐还是要给的。”
说完又对着剪秋示意。
看着剪秋捧着一个桃木的匣子,里面躺着一个花样不多,颇为素净的金簪子。
曹贵人僵着笑脸谢恩收下了,面上看着颇为感激,可心里愤懑不已。
这些赏赐一般都是赏给奴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