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沈海洋拿出一把五颜六色的打火机,全是他熟悉的的样子,老莫长吁口气,微阖双眼,好像在等待什么。
“打火机为什么卖的这么好?我以为经过这里上国道的司机,都是烟鬼。却没想到,打火机还能用来干点别的。”
说完,沈海洋将不同颜色的打火机,一只只端端正正,摆在面前的水泥墙垛上,红色,绿色,黄色,黑色。
“还好,福星高照。”沈海洋轻轻摇头笑道,“好巧不巧,直到让我遇见了帮大黄牙做勾兑油的家伙。”
“他?”莫警官怔楞一下,点了点头喃喃问道。
看来老莫也知道这么个人的存在。
“所以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日有所思,必然终有所得。”
“确实。他无意间的举动提醒我,或许我把目标放错了,传递信息的地方不在小卖部里,而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莫警官闻言,自嘲般苦笑一下。
“这么脏又有味儿的地方,一般人避之唯恐不及,得亏有人能想出来,真是人才。”沈海洋跟着笑了,接着正色道,“前天,我和那家伙打了一顿,他气呼呼的进去了,又忿忿不平的离开,或许是气晕了,留下这个在里面。”
说完,沈海洋指了指面前一排打火机中,红色的那只:“红色,离开。”
“一旦,把这两件毫无联系的事想在一起,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顺利多了。”
他抬起右手,食指一个个打火机点下去。
“绿色,安全。”
“黄色,缺油。”
最后点到黑色的火机上。
“黑色,警察。”
莫警官沉默的听完,接着饶有兴趣的拿起黄色的打火机,在眼前摆弄起来:“大黄牙这个老烟枪还真是有些歪脑筋。
“我只不过告诉他,以后可以在那个地方,每次有事就用黑色的打火机警告他。只要有了烟瘾或者方便一下,他去了就能看到。没想到,他竟然顺着主意又搞出这么多颜色,还弄这么多说法。黄色?缺油?亏他想得出来,连我都不知道。”
连我都不知道?这句话沈海洋不信。
无所谓信不信拆穿不拆穿,反正接下来,他们每个人该受的处罚一样都少不了,能少掉的牵连所有人也都会尽量给自己摘掉。
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不整这么多幺蛾子出来,可能我也发现不了。”
最后,沈海洋淡定的看向老莫:“谢你,当初我刚进队,你带了我那么久。局长在他办公室,有些事自己说出来,总比通过别人之口效果要好。”
说完,转身离开。
……
三天之后
12月30日 星期三
过完这两天1987年就要过去了。
赶在元旦之前,冷库的氨气泄露事故责任认定终于出来了,这个时间比所有人之前预料的,又晚了好几天。
冷库厂里的宣传栏,张贴出了黄底黑字的责任认定书,上面写到:
1987年12月18日凌晨5时许,本市冷库厂区发生一起人为破坏公共财物导致氨气泄露的恶性事故。接到报警后,厂区内外相关部门立刻出动妥善处置,将此次泄露事件的危害控制在了最低程度,同时,经公安部门侦办和热心群众协助,已将事故嫌疑人抓获,伤者及时送医救治。
经初步侦查,犯罪嫌疑人洪某(男,20岁,市冷库设备维修科临时工)与其兄洪某(男,25岁,市冷库仓储库房装卸临时工)、毛某(男,25岁,货车司机个体户),为谋取私利,倒卖配电室发电机房内储藏的汽油,并将其擅自购买的化学原料勾兑成危险燃料加入发电机,导致电压不稳,酿成液体有压管道中,液氨流速发生突然变化,引起管道阀门断裂的重大事故。事故造成五人受伤,伤者已接受治疗,均无生命危险。
目前,洪某(弟)、洪某(兄)、毛某已被刑事拘留,案件侦查和相关善后工作正在进行当中。
1987年12月30日
图市1218氨气泄露事故联合调查组
在这张黄榜旁边,还有一张红榜,一张白榜。
红榜中,表彰了事故中及时制止氨气泄露的设备科胡师傅,至于很多人关心的协助办案的“热心群众”只字未提。一方面,这是对他们的保护,避免日后有人报复;另一方面,“热心群众”的奖励,转化到了白榜中的处罚。
白榜中,列举了一串关联的处罚名单。分管设备安全与维修的杜副厂长,这一次因为所辖员工违法乱纪,自身管理失职,受到了降职处分。其后,则是厂长刘詹国、副厂长马怀山、安保科长白建峰,因日常工作不严谨,深刻检讨,做书面检查。
既然是蓄意破坏的刑事案件,事故责任自然是犯罪嫌疑人承担,所有人都把气撒到洪老蔫一家人身上。
但是厂里的仓储、设备、安保、后勤部门管理不严,私下里也被许多人指责。如今,传闻中将受到重责的白建峰、马怀山,只受到不痛不痒的书面检查处罚,挤在宣传栏前的看榜人群自然议论纷纷。
有流言传出,马家和白家上面有人,还有人议论,所谓“热心群众”就是他们两家的,说的有鼻子有眼。
白建峰自然没有听到这些传言,即便听到了,他也不在意,反正传言说的都是事实。
此刻,他欣慰的坐在新房的客厅里,八仙桌的对面是一双儿女,白晓亮、白杨。
虽然搬进来有几天了,此刻他才真正有心情打量起这座新房子,第一次体会到住新房的喜悦,就连透过窗子照进来的阳光也是那么舒服惬意。
那些郁结在心中的憋闷和烦恼,在得知道责任认定结果后,全部消散一空。
“我看你,这几天天天往外跑,上周六通宵都没回来,还动不动就去公安局,这件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白建峰一脸松快的笑着问白杨。
白杨笑着点点头。
“他们调查组啥处理意见我不知道,但是洪家那俩王八蛋做的事情,确实比你们早知道。”
“女孩子家家,没别动不动就骂脏话。”白建峰笑着斥责道,接着叹口气,“我也没想,到会是老蔫家那俩儿子犯的事,胆子这么大,造了这么大的孽。”
说罢摇摇头。
“没想到?”白杨一声惊呼,继而撇撇嘴,“爸,你还当过兵呢,警觉性也太低了吧。人家公安局的同志都和我说了,审讯时,那兄弟俩恨的就是我们家人。”
“啊?”白晓亮吃惊的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