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一番折腾下来，先是疑神疑鬼，走走停停，然后又绕着菜市场转了两圈才敢去存放了甲醛的车库，黄毛精神高度紧张，现在东西装上了车，他也终于松弛下来。
一放松，就拿洪家两兄弟的糗事开玩笑。
“瞧你俩刚才搬东西时紧张的那怂样，快尿裤子了吧，不知道的以为真有鬼跟着呢。”
洪彪在一旁，脸偷偷拉下来。
“你还好意思说我俩，刚才是谁一会怀疑这辆车跟踪，一会怀疑那辆车跟踪，慢的和王八一样，到了地还不敢停，又多绕两圈，鸡贼的就像偷情的娘们。”洪龙说完哈哈大笑，也开起黄毛的玩笑。
黄毛脸色也难看起来。
“靠，你懂什么，我那是谨慎。哪像你俩大摇大摆啥也不想就直接找到我家，也不怕有个万一，我可不像你们。多个心眼多条命，知道么？”
洪龙也听出了弦外之音，黄毛还是在埋怨一开始对他隐瞒油漆桶的事情，更是在抱怨他哥俩今晚牵累到他，表情不受控制的冷下来。
突然地安静，让车厢里的气氛异常尴尬。
黄毛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回味了一下，应该是自己刚才的话不得当，况且此刻又在他的车里，地主之谊还是要稍稍表示一下。
遂冲着洪龙，笑道：“怎么了，这么安静？这背后几桶东西，咱仨怎么处理，你们想好了么？”
“好不容易人不知鬼不觉的搬走了，现在真按我的意思卖给黄牙？还是照你们家老二的意思，一了百了直接倒河里，不让任何人察觉？”
“我和你的意思一样，卖给黄牙的油站最好，这东西可花了咱不少钱，而且他也用得着。”洪龙说道。
“不行。”洪彪摇摇头，“那油站的人认识你俩，知道你们干啥的，肯定也听说了冷库最近出的事情，咱们拉着这些东西去卖，多事一点的人稍微想想，没准就猜出个七七八八。卖给他，不是上赶着不打自招。找麻烦么。”
这话确实也有道理。
今晚之所以这么折腾，不就是不想给人留下把柄。如果最后为了点钱，给加油站的人留下口舌是非，岂不是白忙活了。
“你想怎么办？”黄毛问道，“真倒了？”
“保险起见，这样最安全。”
“扯淡，不行。买这六桶东西的时候，你们说自己出了配方，结果一多半多的东西都是我出的钱，你们加起来才出一小半。倒掉，说起来轻松，里面可都是我的钱。”
“这话我可不爱听啊，什么你的我的，出了事全是我们的，咱们分得开么。别事还没出呢，咱自己先窝里斗起来。”洪龙赶忙缓和一下。
黄毛看了他一眼，略微沉吟，然后笑着说道：“倒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要么，补偿我部分损失。”黄毛叹口气道，“要么，你们那还不上道的配方让我也学学，反正出了事，以后也不敢用了，不如让我看看。”
黄毛这么说，纯属玩笑，不过以此想要迫使洪家兄弟同意他卖掉的想法。
但是，祸从口出往往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洪彪、洪龙彼此默契的对视一眼：果然提到配方了。
黄毛见状掀掀嘴角，继续笑道：“看你们那样就知道不同意。”
“所以，最好还是我的方式来，卖给黄牙。你们不知道，前一段时间他被查的厉害，也憋了好一段时间没做勾兑油生意了，现在正缺材料呢。你俩要是怕，那我来出面好了，我不是你们冷库的，怀疑不到我头上。”
“要么换别家油站卖？”洪彪说道。
“别家？不熟的人，谁敢要你东西。”
洪彪不再说话。
黄毛不知道，在这小小车厢内，沉默的另一头，疑问的种子，已经埋下。
……
疑问哪里都有，有的人埋在心里发芽，有的人脱口而出发泄。
“这是两码事吧？我只想赶快把冷库这次事解决掉，为什么要管加油站的事，关我们什么事？”白杨冲着沈海洋连珠炮似的一通抱怨。
他刚才应该直接出手，抓住那三个家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拖拖拉拉，什么拖长线钓大鱼。
沈海洋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远处两点摇曳着尾巴的红灯，那是老解放后挂车的尾灯，头都没动的答道：“确实，你说的没错，你们和油站的事情无关。如果你这么想，我现在就停车让你们下去。”
“可是，他们如果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准备去油站卖掉那几桶东西，那么事情，绝对和你们有关。”
“啥关系。”白杨气呼呼追问。
“犯罪目的。现在我们只是发现他们有制作和使用勾兑油的嫌疑，但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单纯破坏，还是牟利，还是其他，这一点有没有搞清楚，涉及到证据链条是不是更完整，判断逻辑是不是更有说服力。”
“接下来油站的勾兑油事情，确实和你们俩无关。可是，目前这两起事件已经纠缠在一起了，如能一起破获，对你们也有好处，你想想，是不是也能为你们老爹，换取更多的免责筹码？”
“当然如果遇见危险，不用你说，我也会让你们立刻撤离。毕竟，这不是你们的责任。同时，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将尽最大可能保护你们的安全。”
还有一点，沈海洋没有说出口：天亮了，就是星期六。
每个星期六，他盯梢的那个人，一般都会出现在许家村外十字路口，如果白杨这个福星在身边，是不是破案的可能性将会大大提高。
闻言，白杨转了转眼珠，又看了看马老三。
受武侠小人书里那些黑白分明的侠客好汉影响，马老三此刻豪气干云、跃跃欲试，眼中丝毫不见退缩颓废之色，相反满脸期待，鼓舞兴奋的望着自己。
白杨轻轻叹口气。
要是没什么危险，去看看也就去看看。顺便赚取一份功劳，算是给老爸免责认定的可能加码添砖，也是美事一桩。
至于什么证据链条完整，犯罪目的清晰的鬼话，她才不信。年纪大的特点，就是不再那么容易亲信人了。
看到二人不说话了，沈海洋一脚油门。
很快，桑塔纳超过了大解放，一马当先沿着幸福路，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