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窗帘对面的大门背后。
洪彪坏水没流多少,但脑门上的汗水倒是出了不少。
“你是说,这破油漆桶是你三个月前扔在废品回收站的那个?”洪龙看着桌面上脏兮兮的铁盒子疑惑的问道,“不可能吧,是不是看错了?一个破桶,样子都差不多,你认得出来?”
“不可能认错。”洪彪一字一顿,长长叹口气。
“这油漆桶当时是有人洗干净晾在大院里的,我偷拿回来后怕被认出来,特别用小刀把上面的油漆都刮花了。”说着指着铁桶上一处粗糙的刮痕,“长得再一样,我自己刮的痕迹,我还能认不出?”
说完,眉毛拧成一股绳,整张脸深深埋在双手间,抹去额头的汗珠。
“为什么?这人究竟想干什么?从几公里外把一个你几个月前扔了的铁桶悄悄再放回来,吓唬你什么?”
洪彪把脸从掌缝中抬起,双手攥的紧紧:“你还不明白么?”
“这人是在威胁我们。警告我们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他都知道。”
“不可能!怎么可能!开玩笑!”洪龙依旧哼哧不屑。
“怎么不可能!你知道当时我用这桶装的什么?”
“发电房里弄出来的汽油呗。”
“不单是汽油,还是混进了不干净油漆的汽油,而且还是卖到做勾兑油的废品站去的。你想想,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不早不晚的,这个扔在废品站装了被污染的汽油的铁桶,偏偏在我们自己勾兑的汽油,弄出这么大事的时候,被人放在家门口。你不害怕么?”洪彪嘴角抽抽着说完,身体忍不住不停的打颤。
“卧草,你这么说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洪龙摩挲着自己的胳膊,“难道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在发电机房里干的那些事情,全在人家眼皮底下?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见鬼了。”
说完他也自己吓自己一跳,捂住嘴,眼珠左右瞅瞅。
“看什么?搞得跟黄毛一个怂样。”洪彪见他哥那副模样,一脸不屑说道。
听见此话,洪龙刚想发火,突然一拍脑门:“黄毛!”
“对呀,会不会是黄毛?你想想,这么多关起门做的事,除了咱们仨,怎么可能有第四个知道。”
“他?咱们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少了他?威胁我们,图什么?对他有什么好处?”
“钱?”
“现在哪还有钱?都买成甲醇了!剩下那几十块,我都看不上他会惦记着?”
“那……为了配方?”
“哼!”洪彪气的笑了,“配方?要真是这样,我倒感谢他高看了。搞出这么大乱子,他还敢惦记我的配方?”
“3比7的配方不行,你手头不是还有2比8的么。”洪龙转转眼珠继续说下去,“咱们和他现在相互离不开,不就是因为他手里有车,咱们手里有配方。如果,万一其中一个两个都得到,那还不立马拜拜。要知道,咱们看不惯他,那小子也不待见咱俩,总觉得我们兄弟联合在一块欺负他。”
在洪彪看来,自己这哥哥就是莽夫。空有一身蛮力,但是做事不过脑子,可是如今听他这么一分析,确实有些道理。
洪彪不由坐起身来,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只有翘起的二郎腿一颠一颠,表明满脑子的坏水还在流。
半晌,开口说道:“不管是不是他,也不管他怎么知道这油漆桶事的,目前这小子嫌疑最大。”
“如果真是他,留在他那里的几桶甲醇更不能留了。一个空桶子还暗搓搓拐弯抹角威胁我们,那么一大堆材料放他那里,不是什么时候想揉搓咱们就摆出来揉搓,以后只能听他指挥摆弄。”
“凭什么只能他威胁咱们,他也是共谋。”
“行,懂得不少,你还知道共谋。”洪彪瞥了洪龙一眼,“那你知不知道主犯和从犯?”
“真把这事抖出去了,是谁制作的那些勾兑油?又是谁把它们加到发电机里造成了氨气泄露?是我俩,都是我们俩,可以说整起事故最大肇事的,出了事担最大责任的,全是咱哥俩。”
“他黄毛呢?不过是带了勾兑油进来,装了正规油出去,然后卖到加油站而已,抖了出来他只是从犯,担小责,受轻罚。他虽然怕,但是咱哥俩更怕不是?”
“卧槽,黄毛竟然能动出这歪脑筋,有胆量把他自己摘干净试试,平时怎么没看出来。”洪龙捶胸顿足。
“别急呀你,我就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邪乎。”洪彪摇了摇头说,“其他人咱也想不到,不怀疑他,还能怀疑谁?”
“之前做了这么多,都没发觉有人跳出来,要是有人早发现了,为什么等我们做这么多?难道专门等着出事才出来?”
“要么……就是这次挨罚的这些人……”洪彪自言自语道,似乎是想到什么,随即又摇摇头。
如果是挨罚的人,那更邪乎了,这不等于脱光了在人眼皮子底下被观察。洪彪否定了自己荒唐的想法。
“不管那么多了,那些材料必须马上处理掉,放在那是个隐患。事不宜迟,今晚就动手……”
他把脑袋凑近到洪龙耳边,窃窃耳语起来。
“不能太早,太早外面人多,也不能太晚,太晚出去引人怀疑。”脑袋分开时最后补充了一句。
洪彪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就懂了,点点头。
动脑筋拿主意的事,还是交给自己这个兄弟吧,太累!
另一边,蹲在窗户底下的马响,此刻也感觉累坏了。
他是没想到看小人书也能这么累人!毕竟看的还是他最喜欢的一套,是人民美术出版社集结一帮高手,绘制的《水浒传》。
手头翻的这本《野猪林》是大师赵宏本、赵仁年绘画的,讲的就是禁军教头林冲因妻貌美惹祸,惨遭高俅陷害。路上公差正要下手,友人鲁智深出手相救,这段剧情紧张惊险,充满戏剧性。
一边打着手电翻书,一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向,眼累、耳累、心更累!
就在他一个哈欠刚刚出口,窗户外面传来“吱扭”一声开门声。
这声音缓慢、轻柔、悠长。
显得小心翼翼,一听就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