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宁气馁地坐在地上，看着身旁被自己甩出去一丈多远的枪，感到莫大的耻辱。
为了跟上石头的飞行速度，他已经尽力把胳膊都抡圆了，枪口依然连石头的屁股都追不上，更别说瞄准了。
结果一不注意，手一滑，枪就脱手了。
老杨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要不再试试？”
张恒宁一咬牙：“我就不信了，再来！”
就这样，一连试了十几次，别说“三点一线”了，连一个点都抓不住。
精疲力尽的张恒宁只得往地上一坐，连连摆手：“老杨，不来了，我不行了，你这个太难了。”
“难吗？这可是一个狙击手的基本功啊。”老杨一本正经地说道。
“说得轻巧，老杨，你行你来！我就不信了，你还能跟上这石头的飞行速度。”
“我要是行呢？”老杨眼中露出狡黠的神色。
“那我就拜你为师！”
“想得倒挺美，那不是便宜你了？”
“难不成还得给你当牛做马？”
“那这样，只要周末你有空，就得来我店里给我打扫卫生，整理商品。”
“解放军战士岂能轻易接受资本家的剥削？……有工钱吗？有工钱就不算剥削，嘿嘿。”
“不，你这是为人民服务。”
“行吧，你先瞄上再说。”
老杨哈哈一笑，突然眼中精光一闪，双手如闪电般地伸出，一把就抢过了张恒宁手中的枪，动作快得让张恒宁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完全不是他这个年龄段的人所应该拥有的速度。
老杨开保险、拉枪栓、扣扳机、卸弹夹、关保险，一套验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张恒宁只眨巴了一下眼睛，听到了“咔嚓”一声清脆的枪栓撞击枪膛的声音，老杨的全套动作就结束了。
“扔吧。”老杨迎风而立，小眼睛终于在褶子间现出了细长的真身。
张恒宁捡起一块很小的石头，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使劲扔向空中，心中一阵狂笑：“这么小这么快，看你怎么瞄！”
老杨上弹夹、开保险、拉枪栓、举枪、瞄准，在石头运行到抛物线的最高位置时，老杨稳稳地抓住了目标，扣动了扳机。
由于是模拟射击，张恒宁也不知道老杨是否击中了目标，不过就算是他这样的小白，也能非常明显地看出，老杨在正确的位置停顿了一下，果断地扣动了扳机。
从老杨异常娴熟的动作上，张恒宁立刻就找到了他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射击思路。
自己是追着石头跑，而老杨是等着石头来。
老杨在石头出手的一瞬间，就准确预判了石头的飞行轨迹。
在抛物线的最高点，石头向上的势能已经完全枯竭，而向下的运动还没开始，只剩下唯一向前飞行的动能。
石头那转瞬即逝的双向运动变单向运动的瞬间，就是整条运动轨迹上最佳的射击点。
原理都懂，但是要把握住开枪的时机太难了。
这种高超的射击方式，没有几万发子弹的艰苦训练和敏锐的射击直觉，是根本不可能掌握的。
“又不是实弹，谁知道你有没有打上。”张恒宁虽然在心里认准了老杨肯定是打中了，但嘴上不认输，毕竟这关系到自己长工的身份。
“要不你再试试？”老杨倒是十分洒脱，看张恒宁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毕竟地主家也得以德服人，还指望着他心甘情愿地干活呢。
张恒宁偷偷从地上捡了好几块石头握在手里，狡黠地一笑：“老杨，你可看好了！”
他话刚一说完，就迅速朝一个方向扔出了一块石头。
老杨反应奇快，立刻就举起了枪。
张恒宁没等老杨扣动扳机，拿起另一块石头，朝相反的方向扔了出去，高兴地大叫：“老杨，那儿还有！”
老杨没有一丝的慌乱，迅速扣动扳机击中第一块石头，一转身就把枪口对准了还在飞行的第二块石头，扣动了扳机。
张恒宁大惊，“嗖嗖嗖”地朝不同的方向又扔出去三块石头。
只见老杨要么立即转身，要么迅速半蹲，要么在地上轻轻一滚，枪口都能在空中划出一条路径最短的直线，第一时间、第一位置找到目标，在最佳时机瞄准石头，扣动扳机。
整个过程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和走位。
这是一个退伍十几年的老兵该有的敏捷身手和恐怖的射击技术？
小石头的落地，也让张恒宁心悦诚服地跪地。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张恒宁说完，躬身就要磕头。
老杨连忙扶住他：“使不得，你要真想学，我可以教你，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就算林章峰也不行。”
张恒宁连忙点头。
“我在这儿上面待的时间不会太长，一切都还需你自己领悟、练习。训练的步骤和关键的要领我会详细讲给你听，你要好好揣摩，至于能不能练出来，就要看你的天赋和悟性了。”老杨把枪递还给张恒宁，缓缓地说道。
“老杨……不，师父，这上面风和日丽的，不好好欣赏风光，怎么着急下山？”
“你还就叫我老杨吧，叫师父挺别扭的。还有几条烟，这两天估计就能出完货，两天后就下山。我可不像你们有强大的后勤保障，吃喝拉撒全得靠我自己。在这山上待了快半个月了，全年最大的生意也接近尾声了，要进新货，店里还得有人照看，上面肯定是待不住了。”
“力量你不用再练，我看你已经练得差不多了。先练习动态瞄靶，比如找一棵树，两片相邻的叶子，准星在叶子之间来回切换，找找快速瞄准的感觉。练到枪口一停住，就能精准地停在最佳位置，只需微调就能射击为止。完成这一步，就可以把目标放得更远，比如两棵树上的两片叶子……”
“老杨，这上面光秃秃的，哪儿去找树啊？”
“放两块石头也行啊，笨蛋。”
“早说嘛。”
“先练吧。”
两个人就在这山坡后吵吵闹闹地练了起来。
两天后，老杨就下山了。
而张恒宁只要没有巡逻任务，就会一个人跑到山坡后，照着老杨口授的训练科目和动作要领，认真练起来。
张恒宁的悟性还是不错的，再加上前期童小虎给他加强了体能训练，打好了坚实的射击基础，他越练越有感觉。
直到他已经可以在移动中迅速瞄准静态靶的时候，前哨班换班的日子也到了。
他们该下山了。
张恒宁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枪，手里和心里竟奇痒难耐，暗道：“也许技痒就是这种感觉吧，神枪手终于该下山了。回到连队，来场让众人皆为我倾倒的实弹射击表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