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不能是我?”面对着马文明的枪口,老杨一点也不紧张,笑嘻嘻地迎面走了过来。
“你别动!”马文明又大声吼道,枪口向上扬了扬。
老杨一见老马这架势,像是要动真格的了,于是停下脚步,依然笑容满面:“老马,你这是干嘛?我在这儿露个营,看看风景,犯法了吗?”
“说,之前和印度兵在29号界碑前碰面、窃窃私语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老杨承认得非常痛快。
“你都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老杨两手一摊,一副爱咋咋地的模样。
“老杨,你也是老边防了,太令我失望了,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我做哪种事让你老马失望了?不就是赚点钱吗?”老杨一脸的无辜。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拿国家和军队的机密赚钱,是要掉脑袋的!当了那么久的兵,你不知道?”老马的语气从愤怒到遗憾。
“卖几条烟,就要掉脑袋?”老杨笑了起来。
“真的就几条烟?”老马咄咄逼人。
“还有点日用品什么的。”
“就这些?”
老杨的眼睛骨碌碌直转,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几部最新款的手机嘛!中国手机在印度那边都是抢手货,印度的那些边防兵在国内根本抢不到,不就只能到我这儿来想办法了嘛。这可不光是为了赚钱,一来是为了满足对方的合理需求,加强中印边境友好和商贸往来,二来手机那玩意儿容易上瘾,玩物丧志嘛,也正好可以用来麻痹敌人、削弱对方的精神头和战斗力嘛。”
马文明终于把枪放了下来,笑着说:“老杨,你卖个小玩意儿还上升到国际贸易的高度,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真服了你了。”
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
不得不说,对于印度兵缺乏玩乐消遣物资的现实需要,老杨很有靠上前服务……不,顶上前服务的客户服务意识,能立刻为对方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一切,为印方接上偏远边境线与现代文明社会中间缺失的重要一环。
这会让印度士兵感觉到无比亲切,因为他们的长官只会剥削、压榨他们,像骡马似的驱使他们,而老杨自己却累得像骡马似的翻山越岭,为他们传烟送宝,使他们在吞云吐雾中感受到沁人心脾的慰藉。
当然,他们也同样为老杨接上了成本与风险中间缺失的重要一票——钞票。
“老杨,你这不是走私吗?”张恒宁轻声说道。
老杨的脸色一变,变得严肃起来:“小伙子,可不能乱说。我这都是日用品,值不了什么钱,而且,我也没收他们钱,我可是遵循祖制,沿用最古老的交易方式: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
“对啊,你们看!”
老杨钻进帐篷,不一会儿,就捧出了一大堆东西。
“看看,这是印度的红茶、熏香、披肩、地毯、宝石首饰、艺术品摆件什么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老杨如数家珍般地说道。
“既然不值钱,那送我一件。”马文明笑嘻嘻地伸出手,拿起一枚红宝石戒指,举过头顶,在阳光下看了看。
老杨一把就抢了过来:“老马,不学好。商业社会,就得遵从商业规则,你得用钱来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忘了?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你这就叫强取豪夺!”
“没拿你一针一线啊,我就拿了个戒指而已。”老马笑着说。
“老杨,烟还有吗?我买两条烟。”王峰好不容易逮着老杨的流动小卖部开到了山上,赶紧趁机补充自己的口粮。
“那烟都有数的,对面早就预定了。这山高路远,我老胳膊老腿上来一趟不容易,得量入为出、轻装上阵才行,没有多带啊。下山去我店里,要多少有多少。”
警报解除。
一场预想中里通外合的勾结,变成了事实上你来我往的交易。
就在大家与老杨挥手道别的时候,不甘心的张恒宁又转身问道:“老杨,你懂印地语?”
老杨摇摇头。
“英语?”
老杨笑着点点头:“仅仅局限于所要交易商品的名称。其他的,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连贯。”
“老杨,最后一个问题,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行动?”
老杨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不明白张恒宁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一个商人,而并不是在商人身份的掩护下,刺探情报的间谍。
“小张,你问错人了。”老杨郑重地回答道。
张恒宁点点头,眼里满是失望。
回到驻地,马文明向林章峰汇报了追击嫌疑人的情况。
一听到是老杨,林章峰就知道是什么状况了。
他笑着说:“老杨这次怎么上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了?他以往不都是摩托车能去哪儿,他才去哪儿吗?”
“莫非……低处的连队,都被调上来了?”马文明思考了半天,冒出了这么一句。
林章峰收起笑容,马文明的话不无道理。
林章峰本来打算第二天就下令大部队撤退,只留下前哨班继续驻守。
毕竟这么多人在山上,保障压力很大。
“要是路能修上来,就好了。”看着背菜背水回来的战士,累得精疲力尽的样子,林章峰无数次地在心里盼望这个多年的梦想能变成现实。
在山上又待了四天,林章峰亲自去了一趟四连,和徐西胜讨论了这半个月以来印军的动态,认真分析了当前形势,得出了“印方并无异常行动征兆”的结论,并向营里请示,得到同意后,林章峰决定只留下前哨班,其余人员下山。
下达回撤命令时,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
战士们在山上待了半个月,没洗过一次热水澡、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饱饭,当大家都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的时候,尽头终于到了!
所以,在山上的最后一顿晚餐,大家都围坐在火堆旁,吃得很有劲头。
张恒宁没有吃饭,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他离开狂欢的人群,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孤独地坐着。
这场难得的离别盛宴,终与他无关。
“别灰心,情报就是有真有假,所以,不管真假,我们都要仔细查证。这次大部队上来,是正常的部队行动,也是经过上级首长深思熟虑过的,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童小虎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了下来,轻轻地说道。
“到现在为止,我依然相信我没有听错。”张恒宁带着隐隐的哭腔,但说出来的话依然倔强。
“唉。”好一会儿,童小虎才发出了这一声长长的叹息。
“可是,他们明天都要下山了。”
童小虎的这句话,不知是想告诉他:部队的行动都已经结束了,还是想劝说他:你的结论已经错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