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谈谈。”
肖卓听到这句话一点都不意外，与其说他已经预感到陶云澈会告诉蔺暖阳假证的事，倒不如说是他故意透露的。他想都没想就答应，引得身旁的沈落蕊一顿急赤白脸。
不知道是肖卓的品味变好了，还是因为蔺暖阳特意改了他的恶趣味，这次约的地方竟然是一家很有情调的小酒馆，虽然离疗养院有点远，但因为靠湖东西又好吃，她就忍了，顺便还忍了他那些不着边际的废话。
东拉西扯了近半个小时，蔺暖阳有些忍不下去了，问肖卓知不知道约他什么事。肖卓立刻嬉皮笑脸地说肯定是为了和他联络感情。
蔺暖阳盯着对面的肖卓，他长得没陶云澈帅，也没有那双被烟雨浸染过的眸子，更没有看向她时会突然变化的眼神。陶云澈说得没错，肖卓不丑，五官端正，装扮入时，扫一眼周围的人，的确没有比过他的。但多年毫无节制的夜生活让他特别像被女鬼吸了阳气的弱书生，苍白的脸，无神的眼，再加上一张喋喋不休的嘴，这些加起来，就变成了蔺暖阳最看不惯的模样。
“你是不是嗑药了？”蔺暖阳看着肖卓萎靡不振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
肖卓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放心，没有，我只是没睡醒。”
蔺暖阳看了下表，语气越发得清冷：“中午十一点半，没睡醒，你倒时差呢？”
“昨晚玩太嗨了，一直到今天早上四点多才散，睡了没一会，又要去吃。为了和你约会我立马就起床了，怕迟到了你不高兴。”肖卓咧嘴笑了笑，卖乖一样。
蔺暖阳冷笑：“我得谢谢你是吧？”
“这倒不必，都是我应该做的。”
“玩这么嗨，你倒是跟我说说你都和沈落蕊玩什么了？”
“跳舞、喝酒、唱歌，总不过这些。”
“飙车了吧？”
肖卓眼睛眨了两下：“你说是那种类型的车？”
蔺暖阳看向窗外的湖，嗯，湖面挺宽阔，她的心胸也要宽阔。
肖卓盯着蔺暖阳的表情变化，胆大包天地又补充道：“你昨晚没和陶云澈开车？”
蔺暖阳冷冷地看着肖卓：“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满脑子男盗女娼？”
“此言差矣！多好的机会，你俩是不是不行，你不行我可以理解，要是陶云澈不行你可得小心了，这比跟我形婚还要惨知道吗？”
蔺暖阳的脸上越来越看不到表情了，托着腮，盯着眼前的肖卓一本正经地问：“沈落蕊是因为你行才又贴上你的吗？”
肖卓沉默了，眼神飘到了外面的湖水上。阳光不错，照得湖面像面镜子，搞得他心事都藏不住。
蔺暖阳觉得有必要及时结束与肖卓没营养的扯淡，正襟危坐：“结婚的事你是认真的吗？”
肖卓磕头虫一样点头：“只要你一句话，明天结都行。”
“飙车赌钱了吗？”
肖卓差点就脱口而出了，最近睡得晚，脑子越来越迟钝，他惊了一身冷汗：“我可是良民，早改了好吗？”
蔺暖阳盯着肖卓：“在咱市的时候你是改了，哪次去外面野不是为了这个？”
肖卓整理一下衣服，坐得板板正正：“真的，我现在真的改了。”
蔺暖阳姑且相信，又问：“你爸没跟你说为什么要答应投资馨阳？”
“说了，他说把你笼络住，以后在蔺家才好说话。”
蔺暖阳轻笑：“我在蔺家的地位还不如沈落蕊，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提到沈落蕊，肖卓的视线突然移开了：“提她干什么！我爸说了，沈落蕊不是你的对手。”
“那可不一定，你瞧我不就被她挤出德蔚了吗？而且，好歹你是打着给我过生日的旗号来这里的，竟然还带上了她。由此来看，无论是肖家还是蔺家，她都比我更有存在感。”
肖卓挠挠头：“我爸前几天跟我说过这么一段话，说，沈落蕊的后台就是她的能力，但靠山山会倒，倒了之后，所谓的能力就不存在了；你不一样，你的后台只会给你使绊子，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如果给你足够支撑，你早晚会有所作为。刚听的时候我其实挺不以为然的，但听说了你在德蔚的事儿之后，我倒有些想相信了。”
蔺暖阳死死地盯着肖卓：“你爸看来没少调查蔺氏啊，在蔺氏没少收买人吧？投资到我身上，原来也不是一时兴起。不过，他好像太高看我了，我要是让他失望了怎么办？”
肖卓不以为耻，肖董调查蔺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连蔺董都有所耳闻。他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只不过就是想让自己的钱投到一个稳妥的地方。其实蔺暖阳是意外的收获，联姻是生意人最简单粗暴也是最有效的一种合作方式，如果她真的能和肖卓结婚，肖董认为怎样都是对肖家好的。家有贤妻，胜过良田万顷，这是肖董一直信奉的。肖卓既不聪明也没生意头脑，除了会败家会吃喝玩乐没有一样是擅长的，肖董不指望他继承家业将肖家继续发扬光大，只希望他有生之年不作大业平安顺遂。以前的时候肖董对肖卓管教很严，自从他年纪大了，肖卓就变成了脱缰的野马，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找个女人管着，一旦有了这个想法，蔺暖阳的入他眼的频率便越来越高了。再后来，肖卓发生了很多事，尤其是在沈落蕊重新出现他身边后，他更加确定早点让肖卓和蔺暖阳结婚才是正道。
肖卓也不知道怎么办，沉默片刻才又说：“失望了也没什么，反正我喜欢的人他一个都看不上，我也不是做生意的料，他估计指望你把肖家的家业守下去呢！”
“我就奇怪了，你爸怎么就这么相信我有这个能力的，连我爸都不信。”
“之前，就是你上大学的时候，蔺氏集团改组，你不是跟蔺叔叔说集团成立分公司必须财务独立，还有不要给小叔的小舅子实权，还有你去馨阳、和蔺叔叔要权力，无论哪件事，我爸知道了都要夸你一顿，说你有远见。”
“所以，你又赌车了是吗？”
“是。”肖卓不假思索地答道，答完才知道上当了，赶忙作揖，“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爸，他知道会气死的！”
蔺暖阳双手抱胸，不是为了耍酷，是为了强迫自己不要冲动地胖揍肖卓。她好不容易才让语气平缓下来：“这次输了多少？”
“这次挺幸运……”
蔺暖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沈落蕊给你找的局？”
“她没别的意思，就是知道我好这一口。我最近压力真的挺大的。”
“大个屁！”蔺暖阳一嗓子吼了出去，在周围人的视线中又不得不冷静下来，压低了声音说，“你是想凑个五毒俱全吗？我警告你，最后一次，下次如果再让我发现，我会亲自举报你，实名的，不但举报你还把你作的业一件不落地发给媒体！沈落蕊不是想让你弄个假证好以后不分我钱吗，我就用你和她的花边新闻卖钱，你原话告诉她，哎，老娘要想搞钱怎么都能搞到，让她少给我在这打如意算盘！”
肖卓绝对相信蔺暖阳疯起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忙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我知道了，保证，下次不敢了。”
“还有，你自己动脑子想想，沈落蕊如果真为了你好真的爱你不会把你往邪路上引的，就算她没别的意思想讨好你这样做也是错误的！你多大的人了，自己没点判断力吗？”
肖卓似乎有所触动，低下头不说话了。
蔺暖阳看着外面的湖面好长时间才平复好心情，又说：“肖卓，你知道小叔一直监视我的事吧？我躲到这都不例外。”
肖卓猛地抬起眼，脸白了一下：“不知道。”
蔺暖阳思索了一下，又问：“真不知道？沈落蕊也不知道？”
肖卓一脸惊恐：“真的不知道！不是，你明明知道为什么昨晚还和陶云澈在一起？你晚上回去了没？没回？那你完了。”
“你猜，为什么我明明知道小叔在监视我还没回宿舍？”
肖卓觉得他的脑子不够用了，傻愣愣地看着蔺暖阳，等着她自问自答。
蔺暖阳很配合，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的湖水，片刻后，缓缓回头：“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有自己喜欢的人，而是个女人就希望能嫁喜欢的人，不是嫁谁都可以。“
肖卓思索片刻，一歪头：“你想让小叔内疚？不对吧，他脑子里没这根弦。”
“这点你说对了。我不是为了让他内疚，没意思也没用，我要的是让他有危机感。”
“什么意思？”
蔺暖阳懒得对肖卓费口舌，但有些话又不得不说：“小叔和你爸之间肯定有什么阴谋，而这个阴谋对我必定不是有利的。你不用急着反驳，他什么人我比你有数，你闭嘴听着行了。回去告诉沈落蕊，我就是故意让你俩的事暴露的，他能闷不吭声地接下这顶绿帽子肯定不是因为怕失去她，要么是早就不在乎，要么就是憋着什么坏还不到使出来的时候。如果她聪明，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你不会是要策反沈落蕊吧？”
蔺暖阳冲肖卓笑得格外和蔼：“她也配？”深吸一口气，她又说：“我警告你肖卓，你在有多少个后宫玩得再花我都不管，但和沈落蕊的事你必须慎重，我不想因为她再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你收拾不来，懂吗？”
肖卓赶忙说：“是，以前我谈过不少女朋友，但现在没有了，反正我也玩腻了！”
蔺暖阳给气笑了：“哦，原来是玩腻了。”
肖卓笑嘻嘻地回道：“真的，就那么回事，没啥意思。”
“那沈落蕊呢？！”
肖卓突然安静了，片刻之后才说：“我要说我欠她的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贱？”
“不是一般的贱！”蔺暖阳说得咬牙切齿。
“阳阳！”肖卓唯恐蔺暖阳生气，见她起身要走，着急拉她，一不小心外套里的手机掉到了桌子上。恰好有电话打了进来，蔺暖阳不经意的一看，两个字：“落蕊”。
蔺暖阳清晰地记得，她在肖卓手机里的名字是连名带姓的“蔺暖阳”。她说：“快和你的落蕊玩去吧，一遍遍的催，烦死了！”
肖卓扣掉电话，贱兮兮地笑着：“今中午就陪你。”
“不需要，我还有事，得回疗养院了。”
“你真的假的？”
“真的。”蔺暖阳无比真诚地回道。
蔺暖阳拒绝坐肖卓租的骚包跑车，坐公交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回宿舍。她乏透了，宿舍的卫生间没有浴缸。原本泡澡是她最喜欢的解压方式，现在只能放弃。洗过手从卫生间出来，放在客厅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刚闪过一条信息。
沈落蕊说：“肖家催婚了，就在刚刚。”
蔺暖阳看着这条信息许久没有任何动作。手机里又收到了一条信息，还是沈落蕊的。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或者你是故意在陶云澈房间里待了一晚上，就为了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蔺元舟？”
蔺暖阳缓缓拿起手机，回了一句看似不着边际的话：“馨阳停工多长时间了？”
那边的沈落蕊愤恨地闭上了眼睛。她还是不长记性啊，从小到大，看似她一直在占蔺暖阳的便宜，可哪一次不是她的下场最惨？她应该机警一些的，蔺暖阳多冷静的一个人，一旦认准了要做一件事，什么时候为男人停下过脚步？馨阳停工蔺暖阳就和钟守意打了几句嘴上官司，没有继续动作本身就不正常，她竟然还以为就这样把蔺暖阳给拿捏住了！陶云澈也是个傻瓜，死心塌地地爱着这个狡猾的女人，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成为蔺暖阳的利用对象。蔺暖阳是谁，没有感情六亲不认的怪物，她肯定用了手段才让他一步一步地舍不得与她分开。她冲动过吗？没有！
沈落蕊看一眼床上已经睡死过去的肖卓，泄愤一样一脚踹了过去。肖卓只是微微动了一下，翻过身很快又睡着了。她拿起手机，打几个字又删掉，再打几个，还是删，翻来覆去几次，蔺暖阳的电话打过来了。
“沈落蕊，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警告你一下。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原本你可以不在我们蔺家的这些破事里掺和，是你自找的。你和肖卓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说实话，我不在乎，但是，如果你还卯着劲要跟我或者跟馨阳过不去，那就不止是你和肖卓关系暴露这么简单了。”
沈落蕊承认，她害怕了，握着手机的手渐渐用了力，但她还要嘴硬，不服输了一辈子，就算没什么胜算，也要在再试一下：“你这么对陶云澈，他知道吗？真的，我能想象出你拿什么样的媚态去利用他，你不是高冷人设吗，怎么，为了前途装不下去了？”
“关你屁事！”这句话蔺暖阳已经记不清对沈落蕊说过多少次了，以前是赌气，后来是为了发泄，而现在，她是在实实在在地询问沈落蕊到底“关你屁事”。这是个疑问句，不是感叹句，这么多年了，沈落蕊多么叹为观止的行为她都看过甚至经历过了，现在，她就想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