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云澈习惯浅眠,更何况是和蔺暖阳在一起,她稍稍一碰,他便醒了。
“忙完了?”
“对不起,忘了时间。”
陶云澈揉揉眼睛:“没事,我不吵你,看着你就很好了,你继续忙。”
蔺暖阳将他往里推了推,在他身边躺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搂着他的腰闭上了眼睛:“你身上真好闻,总有一股中药香。”
陶云澈大手握着蔺暖阳的肩膀,很自然地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笑道:“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腌入味了吧。小时候家里种草药,为了方便出售也会做些简单的晾晒或者切段处理,老家有一个房间是专门储藏草药的,我经常躲在里面看书,安静,味道也好闻。后来我开始跟着师傅,更是天天待在草药堆里,久而久之,感觉身上的草药味就像天生的一样,洗都洗不掉了。”
“干嘛洗掉,好闻。”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蔺暖阳深吸了一口气。
“你身上也香,有点像栀子花。”
蔺暖阳笑出了声:“那不是我身上的香味,是护手霜。”说完将她的手凑到了陶云澈的鼻子旁边。
“姥姥喜欢栀子花,家里养了不少,这个时候应该是盛放期,你去了肯定喜欢。”
蔺暖阳这才想起来,问道:“对了,杨主任说姥姥旅游去了,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去看望姥姥而住在这里吗?”
陶云澈的脸上闪过一丝难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蔺暖阳不想勉强他,转而说道:“去不成是挺遗憾的,下次吧,以后还有机会。”
“其实姥姥一直盼着你呢,是我的原因。姥姥是我养母的妈妈,因为我亲生妈妈认亲的事,养母大病了一场,姥姥就特别生气,这次也是因为带我妈回来,她才故意躲出去的。本来她都把好吃的给你准备好了,还托我们那里的老银匠给你打了一套首饰打算当见面礼。”
“没事,等改天去见姥姥好了。不过,不喜欢你妈妈不见不就行了,为什么姥姥还要躲出去?”
“他们之前都认识,这事儿说起来有些复杂,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以后说给你听。”
蔺暖阳很敏感地察觉到这必定不是个欢喜的故事,忙应和着:“那就不说,你累了吧,先睡,我去洗漱。”
陶云澈见蔺暖阳动来动去说:“你去吧,我给你找套舒服点的衣服。”
在家里的时候蔺暖阳有一进门先换家居服的习惯,她不喜欢被束缚,但毕竟和陶云澈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只能一直忍着,既然他都看出来了,要是还硬撑着倒显得她矫情了。她跳下床,一边往卫生间冲一边说:“正好我洗洗头发,疗养院宿舍的水太小了,总觉得洗不干净。”
“去吧!”陶云澈说着也下了床去给蔺暖阳找衣服。
蔺暖阳用最快的速度洗了澡,将湿头发用干毛巾包好团到头顶,裹着浴巾悄悄打开门偷偷一看,一套干净的衣服整齐地放在门口的椅子上,陶云澈背对着浴室坐在床上像是在看书。她瞬间便明白了他的贴心,退回卫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陶云澈听到声音转头看,跳下床将蔺暖阳头上的毛巾摘了下来,一边帮她擦着,一边推她回浴室:“刚洗完澡毛孔都处于张开的状态,头皮也不例外。头部是诸阳之汇,你这样用毛巾捂着,容易引起湿邪、寒邪、风邪入体,时间长了会偏头疼,严重的时候还会引起面瘫和中风。”
“真的假的?”蔺暖阳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从镜子里用询问的眼光看陶云澈,“那吹风不也容易头疼吗?”
陶云澈打开吹风机,声音跟着大了起来:“吹风机可以用热风啊,吹干后睡觉就不怕了。”
蔺暖阳拿起一根棉棒想要掏耳朵,笑嘻嘻地说:“以后我聘你当我的家庭医生。”
陶云澈赶忙将棉棒拿到自己手里:“不要用棉棒掏耳朵。”
“可我痒,特别痒!”
“一会我帮你。”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陶云澈只是笑,将吹风机递给蔺暖阳:“后前的吹差不多了,你自己吹一下前面,我去给你买个掏耳勺。
“快点回来!”蔺暖阳冲陶云澈喊。
二十分钟不到,陶云澈回到了房间,手里拎着一个小袋子,里面有一个儿童用的发光掏耳勺,一包酒精棉片,还有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还没等蔺暖阳看清楚是什么,他就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
蔺暖阳愣了一下,很自然地想歪了,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躺下。”陶云澈说着,用酒精面片将掏耳勺仔仔细细消了两次毒。
蔺暖阳看着陶云澈,眨眨眼:“躺哪,电视里掏耳朵的时候都是躺腿上。”
陶云澈哑然失笑:“真就奇怪了,最正经的是你,最不正经的还是你。躺腿上我还能好好给你掏耳朵?躺床上就行了,头朝我这边,拿个枕头找个最舒服的姿势。”
蔺暖阳爬到床头拿枕头,眼睛再一次瞄了一眼袋子里的小盒子,袋子颜色太深,有些看不清楚。她只好又回到床尾,乖乖躺下了。
陶云澈弯腰附身伸出两只大手捧起了蔺暖阳的小脑袋,将散落在耳旁的碎发归拢到耳后,并摘下她手腕上的发绳松松地绑了几圈,问:“可以吗,勒不勒?”
陶云澈的声音放得很低,或许是掺杂了气音的缘故听上去让人觉得心里痒痒的。他的脸就在蔺暖阳眼睛的正上方,低下头的时候,眸子迷迷蒙蒙的,眼球的转动,眼角的山峦牵了流水,一泻千里地扫尾下去,偏偏眼尾又飞起,几乎飞入发间。
蔺暖阳看着他,微微红了脸,慢慢绽放出一个微笑,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陶云澈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住了蔺暖阳的耳廓,力度不轻不重,他打开掏耳勺上的灯光开关,简单为她看了一下,微微皱起了眉头,问:“是不是经常痒?”
蔺暖阳说:“对,有时候觉得里面像进了水一样闷闷的。”
“怎么不早说?”
“这又不是病。”
“是病。你的耳朵已经发炎了,里面还有耳耵聍,我帮你简单清理下,看看内耳道的情况,要是严重的话记得去医院处理一下。”
“好,听你的。”
陶云澈半蹲下身子,开始为蔺暖阳清理外耳道,酥酥麻麻的感觉传来,她成功放松了下来,只是一想到袋子里的小盒子她又开始心猿意马,余光偷瞄他,发现他认真地仿佛在为病人做诊疗。以她对男人的了解,应该没有哪个男人在买了那个之后还一门心思去研究她的耳朵吧,这事儿也过于诡异了。
“疼不疼?”
蔺暖阳还在胡思乱想,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忙说:“不疼。”
陶云澈换了个姿势,说:“不敢往里了,看着耳膜上好像沾上了分泌物,工具不行,怕弄疼你,只给你清外面吧!”
陶云澈很专注,动作放得极轻,耳耵聍结了硬块有些难清,他出了一身汗才用一刻钟的时间为她清理干净一个耳朵,好在另一边的耳朵比较正常,只需简单清理。
“还有没有哪里痒或者不舒服的地方?”
“好多了。天哪,竟然不闷了,你怎么弄的?”
“里面的分泌物结成了块,往外弄的时候连在一起扯下来了。等下,给你消消毒,这几天洗澡的时候注意耳朵里不要进水。”陶云澈说着走向床头柜,拿起了袋子。
蔺暖阳盯着陶云澈打开袋子,拿出那个让她一直胡思乱想的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打开,拿出一个小药瓶。陶云澈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忙解释道:“滴耳液,不疼的。”
蔺暖阳默默地点头,想到自己胡思乱想了这么长时间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后这笑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直让她满床打滚。陶云澈不明就以,看看她,再看看手里的滴耳液,搞不清楚这有什么好笑。好不容易摁着她给她滴完了,她又开始笑。
陶云澈无奈,收拾好东西去卫生间洗手,一出门,就看到蔺暖阳手搭在门框上,堵着门冲他憋笑。他实在忍不住了,问:“到底哪里好笑了?”
蔺暖阳清了清嗓子,眼睛一派清明:“我以为那个盒子里装的是套套。”
陶云澈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好气又好笑地说:“小姐姐,你把我当什么了?”
“这怎么了,都是成年人,你有想法我觉得很正常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吧?”说着,蔺暖阳慢慢靠近陶云澈,紧贴着他站定了,手顺着他的胸前慢慢向上游走,经过肩膀落在了他的脖颈之间,“怎么,是我没有魅力吗,让你连点龌龊的想法都生不出来?”
陶云澈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眼睛四下乱看着,深呼吸了几次才让面色回归了正常。他斜睨着蔺暖阳,连连摇头:“你真是不知死活。”
蔺暖阳拉着陶云澈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间,又靠近了他一些,踮起脚尖盯着他的嘴唇说:“我是渣女,要是知死活就不配做渣女了。”
突然,陶云澈仿佛变了一个人,一个转身将蔺暖阳摁在了墙上。她愣了一下,头埋在他的胸前嗤嗤地笑起来。陶云澈不许她笑,抬起她的下巴急急地吻了下去。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重到让听到的人心旌摇曳悸动不已。
许久,陶云澈抱着她,喘息着说:“我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蔺暖阳乐了,悄声在他耳边说:“我也不是。”
陶云澈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又怕弄疼蔺暖阳,骤然松开。她像树袋熊一样又搂住了他这棵大树,头靠在他的脖颈上,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弄痒了他,他也不敢挠,只是忍着,许久,他才说:“暖阳,我爱你。”
蔺暖阳骤然睁开眼睛,片刻之后迅速找到陶云澈的嘴狠狠地亲了下去。
陶云澈轻轻推开蔺暖阳:“再亲就要出事儿了。”
蔺暖阳就笑:“你真忍得住?”
陶云澈突然正经了起来,说:“我怕你没有准备好,还怕我什么都不懂。我能忍,真的,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我们只是面对面坐着我都是开心的。我不想带给你任何不适,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你懂我意思吗?”
蔺暖阳当然懂,她心疼这个处处为她着想的大男孩,他一点都不冲动,一点都不毛躁,更不是那种只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动物。这样的男孩太让人心疼,也太招人喜欢,这样折磨他真的是坏透了,她松开了他,说:“懂,你等我,保证给你一个完整的。”
清晨的阳光穿透窗帘撒进房间,蔺暖阳的生物钟准时让她清醒了过来。昨晚他们彻夜长谈,聊现在,想将来,唯独心照不宣地不提过去。适当的逃避不是因为怂,而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虽然晚睡让她有些头疼,但却一点都不觉得心烦,尤其想到身边还睡着陶云澈,她的心情就更加美好了。
陶云澈还没醒。他睡觉的时候特别乖,总喜欢将头压得低低的缩成一团。闭着眼睛的时候,他的睫毛真的好密啊,黑黑的一片。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脸有些出油,但这并不影响他发着光的颜值。蔺暖阳一想到这么漂亮的小男人是她的,就忍不住傻乐,乐着乐着,她的手脚便不受控制,下一刻便扯过他的胳膊,躺在了他的臂弯里。陶云澈睡眼惺忪,微笑着将她抱紧了。
两人抱着假寐了一会,蔺暖阳觉得热,有些不安分想踢掉被子,她觉得这样的他可爱炸了,想起昨晚的话,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去逗他,说:“起床吧,我饿了。”
陶云澈摸摸蔺暖阳的头,看一下床头柜上的手机,见时间还早,说:“你是想出去吃还是我把早饭拿进房间里来?”
“我不饿。你几点的飞机?”
“十点多。下午有个病人,我得赶回去。”
蔺暖阳算了一下时间:“去机场吃吧,我送你。”
陶云澈摇头:“来回太折腾了,昨晚你也没睡好,吃完早饭赶紧回去睡一会。”
蔺暖阳却不同意,拉着陶云澈一起起床洗漱,两人一起洗脸一起刷牙,一起看着镜子里的彼此傻笑。他看着她用自己的润肤霜擦脸,粉黛未施的样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一点都不像过了二十九岁生日的人。
“你这什么护肤品,挺好用的。”蔺暖阳看着素白的瓶子,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陶云澈说:“师傅自己做的,一开始是给马奶奶用,后来我们就都跟着用了。你要喜欢找他要就行。其实我以前都不用,也是最近才开始的。”
蔺暖阳蹭一下陶云澈:“怎么,士也为悦己者容吗?”
陶云澈老实地点点头:“你说你喜欢我的模样,那我不得好好保护着?”
蔺暖阳踮起脚尖用力在陶云澈腮上亲了一下:“你怎么这么乖!”
久久的拥抱后,两人一起出门在民俗外的小吃街吃早饭,坐大巴去了机场,本以为时间会很充裕,但感觉没聊几句话就要分别。机场广播已响第二遍,蔺暖阳第一次有了异地恋的依依不舍,拉着陶云澈的手耍赖皮。估计他也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面,走不得留不得,哄不好还抛不下,心里无数遍想着要不干脆再留几天,反正自己也一样舍不得,可一想到还有工作,又咬咬牙再哄上一哄。
眼看着时间马上要来不及,蔺暖阳总算松开了手,目送着陶云澈小跑着离开,心里正失落着他跑的真够快的,一抬头却见他又跑了回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吻了一下,摸摸她的头很快消失在了安检口。
蔺暖阳总算得到了一点安慰,盯着安检口又站了一会,想象着他已经登上飞机才转身。而转身后的她立刻换上了一副生人勿进的面孔,拨通了肖卓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