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集团?”
“对,馨阳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独立,但是从德蔚划入总集团直接管理还是可以的,至少,你以后可以不用受曹晖山管辖,也不会受你小叔和沈落蕊的牵制,手脚也能施展的开。”
这的确是好事,但蔺暖阳还是有些担心:“你不怕有人有意见捣乱?”
“家族企业就有这么点好处,捣乱不捣乱的可以关起门来说,说到底,我还是蔺氏的老大,再折腾,他们能爬到我头上?”
蔺暖阳冲蔺董竖起了大拇指:“头一次见搞一言堂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早这么霸道,何至于倒现在呢?!”
“你少马后炮,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就是拿和肖卓的婚事来刺激我吗,行,你成功了,你要的权利也有了,跟那几个小子一起去办手续吧!”
“这不叫刺激,叫等价交换。你也得让我心理平衡一点,我牺牲了婚姻到头来啥都捞不着,这赔本买卖,说出去都不好意思说是你成功大商人蔺元启的亲闺女,丢份儿!”蔺暖阳嬉皮笑脸地凑到蔺董身边,孩子一样撒着娇,引得愁眉不展的蔺董也笑了。
“你少贫!要学就好好学,学好回来好好干!”
“明白!”
又是大半天没有看到陶云澈,蔺暖阳吃晚饭的时候就忍不住一个劲儿看门口,被蔺董嘲笑过后收敛了些,又心不在焉地看了会资料他才匆匆忙忙来了。一看到他,她便问他下班了没有,他点点头,她拍了拍身旁的沙发,他给她递了个眼色,走到蔺董病床前将师傅交代给他的话详细说了,临了又补充道:“薛教授和师傅的意见一样,考虑到您用药反应已经逐渐减轻,观察两到三天就可以回家,其他的辅助治疗可以暂停一段时间,但回家后还要继续用药,直到第一疗程结束后做一个检查,根据结果再调整治疗方案。”
蔺董道谢,见蔺暖阳探头探脑的,估计是不想占用他们太多时间,顺水推舟地说:“你阳阳姐要回公寓,小陶医生若是下班了,可以一起,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告诉她就行。”
蔺暖阳一听这话赶忙将脖子又伸长了些。陶云澈下意识地回头,正好与她对视。他搓了搓手,略显尴尬地说:“那您休息。”
蔺暖阳的脑袋就那样一直伸着,直到陶云澈走近,她才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声问:“小陶医生要交代什么啊?!”
陶云澈很快绽放出了一个笑容,伸手将蔺暖阳黏在嘴角的薯片渣取了下来,指了指外面,意思再明显不过。她立刻站了起来,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冲蔺董喊:“爸我走了啊,詹野哥说他十分钟内到,有事给我打电话。”
蔺董冲蔺暖阳摆摆手,一副让她快走的架势。
蔺暖阳和陶云澈一起出医院开车回了公寓,本想着送她回家就离开,可她一想到过几天就要去学习很长时间见不到他说什么也不肯,拉他上了楼。
“你要去哪啊?”路上的时候蔺暖阳特意没有问这个问题,等到了家关上门才问。
陶云澈揉着酸涩的眼睛,说:“打算带我妈去我师傅那,不过还得过段时间,等我妈的伤再稳定一些。”
蔺暖阳点点头,倒了两杯温水示意陶云澈去飘窗那边,见他总是揉眼睛便问:“累了?”
“有点。师傅这一来院长带着我几乎把所有的病房都转了一圈,快下班的时候又加急做了两个治疗,一刻没停。”
蔺暖阳一听,将一个靠枕放在了飘窗上,然后拍了拍,说:“来,躺这。”
陶云澈摇头拒绝。蔺暖阳很坚持,推他到飘窗边,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把他摁在了靠枕上,又说:“腿。”
陶云澈只好拖掉拖鞋,平躺在了飘窗上。蔺暖阳怕靠着落地窗冷又跑到房间拿了一条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而后拖过一个蒲团,坐在了他的头顶边。
蔺暖阳凉凉的手指放在陶云澈的额头,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先生您好,我是你的暖阳技师,接下来将由我为您服务,倘若在服务过程中有任何不适,请随时告知。”
陶云澈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因为憋笑,脸都红了,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干脆闭上了眼睛。
蔺暖阳回归到正常声音,说:“我虽然不专业但以前爸妈累的时候也经常给他们按摩,你就当休息会。”
陶云澈点点头,抬眼去看蔺暖阳的时候冲她很温暖地笑了笑。
蔺暖阳为陶云澈按摩起来,从额头到太阳穴到两耳,而后是颈椎、双肩,她人看上去小巧,但力度却不小,按着也舒服。有几次怕她累想打断她,可又舍不得这难得的静谧和温馨,这是二十多年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大约二十分钟后,他实在不忍心了,握住了她放在肩上的手。
陶云澈越过头顶去看蔺暖阳,哑着嗓子问:“累了吧?”
蔺暖阳的心一悸,笑着摇摇头:“不累,你休息,我再给你按一会。”
陶云澈握着蔺暖阳的手没有松开,坐了起来。
两人都没了声响,气氛略有些尴尬,蔺暖阳最怕冷场,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问:“想不想喝一杯?”
陶云澈极少喝酒,甚至多心地想了一下在这寂静的夜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了酒精的加持会发生点什么。但他却不想拂了她的好意,说:“好。”
“红的,啤的?”
陶云澈自嘲地笑了笑:“你信吗,除了回家时喝的米酒,其余的酒我都没喝过。”
陶云澈说什么蔺暖阳都信,但她还是有些惊讶:“和好朋友、同学聚会也不喝?他们不起哄?”
“我从来不参加聚会,也极少有好朋友和要好的同学。”陶云澈说着,将手机递给了蔺暖阳。
蔺暖阳怔怔地接过手机,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通讯录,里面一共不超过二十人,而这二十个人中大部分都有代表着某种身份的后缀。在现今社会,这是很难想象的。她不喜欢与人相处,也没有多少朋友,以前的同学也大多都忘得差不多,但该有的社交还是有的。相比起来,陶云澈太过彻底,这与他刚入社会无关,更多的,更像是在消极地面对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
蔺暖阳心里有些沉重,想开个玩笑:“早知道你不喜欢与人接触,我当初就不应该主动记你的电话。”
一直低着头的陶云澈抬起头去看蔺暖阳,在拿回手机的时候说:“你不主动我也会主动的。”
“云澈?”蔺暖阳探身向前,好更能看清他的表情。
“嗯?”陶云澈任由她看。
“你这么喜欢我?”
陶云澈回答得斩钉截铁:“对。”
“为什么。”
“我在恰当的时间遇到了一个美好的人,她彪悍、勇敢、果断、聪明、细心,她的身上拥有着许多许多我这一生最缺少的东西,她让我感觉到这个世界是有温度的,也让我感觉到两个人携手并肩远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要快乐得多。这个人就是你。”
陶云澈眼睛里映出了蔺暖阳略显变形的脸,她在想,他的眸子真的好黑啊,就像刚出生的孩童,完全没有经受过尘世的浸染。这真是个矛盾的人,明明这个世界带给他太多不公平,但竟然还能拥有一双最纯真的眼瞳。
蔺暖阳慢慢撤回身体,忍不住感叹:“我没那么好,真的,说不定哪一天我就把你伤了,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啊?”
陶云澈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那我就等你来道歉,我的伤就好了。”
“真的?”
陶云澈重重点头:“真的。”
蔺暖阳笑了,心想,果然是个单纯的孩子,竟然认为一个道歉就可以疗伤,这世界上的人太会道歉了,多容易啊,一张嘴一个“对不起”就被吐出来了,空气一般立刻消散,连是不是真心的都没办法去考究,怎么就成疗伤的良药了呢。
蔺暖阳从厨房拿过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倒了一点:“别人送我爸的,比不上拉菲和奥比昂,但口感还不错。”
“你喜欢品酒?”
“不,我也不怎么喜欢喝酒。红酒对我来说只有好不好喝和能不能助眠这两种功能。”
陶云澈浅尝了一口,有些酸甜,他不懂什么口感,只是觉得不难喝,酒精味也不是很浓。
“怎么样?”
“挺好喝。”陶云澈看着杯中嫣红的酒,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蔺暖阳撕开一包松子,这是她最爱的搭配。
陶云澈放下酒杯,抓起一把松子剥着壳,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问:“你真的不喜欢肖卓?”
蔺暖阳回答得非常坚决:“不喜欢。”
“那你以前喜欢过别人吗?”
蔺暖阳笑道:“明星算不算?”
陶云澈立刻问:“谁?”
蔺暖阳想了想:“好多,看一部电视就喜欢上一个,有时候还不止一个。”
陶云澈有些哭笑不得。
蔺暖阳嗑着松子问陶云澈:“那,是不是有好多女孩喜欢你?”
陶云澈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蔺暖阳的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不知道?”
“上学的时候的确收到过情书,但我也仅仅是收了而已,压根对不上号。”
“啧啧啧,真是可怜了那些少女的心了,多珍贵。”蔺暖阳的话多少有些阴阳怪气。
“那你呢,有没有人喜欢你?”
蔺暖阳认真想了一下:“大学的时候还真有,不过他不帅,我给直接拒绝了。”
“你谈恋爱只看脸?”
蔺暖阳故意凑近陶云澈,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神神秘秘地小声问:“不然你让我看什么?”
陶云澈反应了一下,有些看不懂蔺暖阳的表情,唯恐自己想歪了,干脆不问了。
蔺暖阳看着陶云澈的样子笑得直跺脚,唯恐他还累,便问:“别八卦了,这会儿还很累吗?”
陶云澈想了想:“好多了,你的按摩很解乏。”
蔺暖阳与陶云澈碰杯:“感谢肯定!以后再累了随时找我,包括外送。”
陶云澈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蔺暖阳,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她一惊,唯恐他醉了,忙去阻拦:“你慢点,这不是饮料,是酒。”
陶云澈笑笑不说话,又往自己的杯子离添了些。
两人闲聊了几句,又将话题扯到了馨阳,蔺暖阳牢骚满腹,将从准备筹建到一波三折折腾到现在原原本本的讲了,讲到来气的地方就忍不住多喝了几杯,一直来气就一直喝,陶云澈一开始还想陪着,喝到最后便有些撑不住了。蔺暖阳平时非常自律,但喝到一定程度也放开了,到了后来表现的就像个犯了酒瘾的人,劝都劝不住。陶云澈知道她这是压抑得太久了,平时老端着,端时间长了是个人都累,他也端,他也累,难得的放松,干脆也不去劝了。
蔺暖阳一喝多就喜欢笑,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闪闪烁烁地盯着陶云澈,迷离得春水荡漾漂亮得不像话。陶云澈看愣了,他的眼睛不迷离,清亮清亮的,头顶上的灯,天上的星都比不上。蔺暖阳再一次打心底认为陶云澈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上,眼睛、眉毛、嘴巴、下颌,无论是单拿还是凑在一起,都好看的不要不要的。
蔺暖阳突然凑近陶云澈,用那双迷蒙得不像话的眼睛盯着他,缓缓启口:“以后你不能和别的女人喝酒。”
陶云澈回看着蔺暖阳,口干舌燥地开了口:“为什么?”
“你喝了酒之后太好看了,容易引人犯罪!”
陶云澈没谈过恋爱,也没跟任何女人搞过暧昧,但他对感情并不迟钝。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蔺暖阳的靠近并不仅仅因为酒精,更多的倒是酒精了壮了胆,将她隐藏在心底不敢示人的感情释放了出来。这不是平日里的玩笑或者故意撩拨,也不是心有不甘地为了喜欢而喜欢,他懂,她这是发自内心的自然流露,没有理智可言,但却丝毫不掺假。
这对陶云澈来说是惊喜万分的,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你喜欢一个人,而这人也恰好喜欢你。活了二十几年,肩上的担子让陶云澈过得战战兢兢连喘气都是奢侈,从未奢望有一天会遇到一个人,并与她心灵相通。这种感觉就是幸福,是他连渴望都不敢的奢侈品,现在,他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
陶云澈喜欢蔺暖阳,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都说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蔺暖阳是,但陶云澈不是。
八分醉意两分清醒,这八分的波涛汹涌竟然没有抵过仅存的两分理智,蔺暖阳被陶云澈的眼神看得紧张起来,缓缓撤回身体,靠在窗户上看着窗外,胸膛剧烈起伏着,不再去看他。而他正沉浸在确定蔺暖阳心意的欣喜中,对于她的忽冷忽热一点都不介意,只是笑盈盈地瞧着她去挣扎,越瞧越觉得她可爱。而后,他将剥了半晚上的松子仁递到了她的眼前。她微微有些怔忪,但还是接了过来,脸上的表情却像解冻的寒冰,潺潺地流出春水来。她再次看向他,将松子一颗一颗地放进嘴里,嘴角的笑慢慢漾了起来。
两人足足沉默了三分钟,陶云澈就沉默着瞧蔺暖阳吃了三分钟的松子仁。她吃光了,他的视线从她的双唇上移,落到了她的眼睛上。再次四目相交那一刻,她又迅速移开目光,被他实在看的没办法了,掩饰似的开了口:“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陶云澈说:“我好像知道你要说什么事。其实你不用说,我大体知道。”
蔺暖阳奇道:“你怎么知道?又是沈落蕊?”
“那倒没有,是之前参加你妈妈的婚礼,有人在外面嚼舌根,被我不小心听到了。”
蔺暖阳沉下脸:“他们是不是说我十年前就玩得很花,还喜欢拍艳照?”
陶云澈说:“差不多吧,我听的也不全。那个时候我跟你虽然不熟,但直觉告诉我你绝对不是那样的人。”
蔺暖阳沉思了一下,突然问:“如果我真的是那样的人,你会在意吗?”
“我?”陶云澈下意识地去反问,“我为什么要在意?”
蔺暖阳有些摸不清陶云澈这句话的真正意思,是因为他本就不在意还是因为没有爱到一定程度所以不在意,这两个意思有着本质的区别。八分的醉意又翻腾起来,她忍不住凑近了他,盯着他的眼睛说:“我没有和任何男人睡过,你信吗?”
陶云澈往后靠着,后面是墙壁,他看着离他不足五厘米的蔺暖阳,不停吞咽着口水,眼睛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唇上。他的声音特别轻:“我信。”
蔺暖阳的声音也放得极轻,轻得全成了空气:“不试你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