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动，仙池上方的宁夜，顿觉眼前场景变换，犹如进入镇魂石中的感受，思绪离散，入主了皮囊之中。
眼前慢慢聚焦，仙池之景和现实的月夜混杂起来，有些诡异。
“咔嚓”
冥冥中似乎听到了碎裂的声音，细微不可辨，好像来自于仙池之中，又像是现实世界的声响，等到宁夜经历最初的浑噩之后，眼前是穆长老笑意盈盈的慈眉善目。
“天道无亲，常与赤子”。
穆长老说着一句，点头欣慰，宁夜赶紧起身而立，躬身而拜，满脸至诚，对于这样的一位老人，他心存感激。
“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穆长老摆手示意无碍，叫他起身。
宁夜收敛情绪，郑重而道：“弟子谨记长老教诲，不敢稍有骄纵”。
他明白穆长老的意思，是叫他不可凭这些而狂妄放纵，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得益于他的平和心境，切不可背弃，路依旧很远。
“不错，不错……”
穆长老哈哈一笑，对这个少年打心里喜欢，之后交代了一番，便让他离去，明日照常来此，巩固境界，踏实基础。
等到宁夜回到院落，月色已偏西而陲，寂静的夜晚万籁俱寂，这时的诸人，都已沉眠睡去。
“吱呀”
轻轻推开院门，进入里屋，原本漆黑的环境撒入了大片的银白，或许是因为仙池的缘故，宁夜的眸光清澈如星辰，即便角落处的景象，也分辨的一清二楚，感官得到了延伸，更加敏感。
鼻尖嗅到晚餐的气息，没有想到，那个沉默不言的小童仍旧是送来了饭菜，现在早已凉透。
宁夜熬了整个下午，却依旧没有感觉到饥饿，转念便想通了，如穆长老一般，不沾五谷之气却无碍，开启了仙池，等于连通了生命本源，自然不需要靠外物来补充。
本想置之不理，但看了一眼精致整洁的菜肴，想了一下，还是坐到旁边慢慢吃着，若是原封不动，怕让那小孩难过。
之后，梳洗了一番，躺在了床上，一时间感受颇多。
月色逐渐偏移，从缝隙中穿过，折射出的瞳孔光泽，仍旧明亮如辰星。
食欲大减，连带着睡意都没了，不知幸与不幸，少了两件人生的乐趣，难道要投身到枯燥乏味的修炼中，直至老去？
宁夜反倒有些遗憾，苦笑一声，暗叹自己过于矫情了些。
仙池境界，多少踏入仙门的人憧憬向往的世界，即便是处于最初的皮毛门槛，对于修行已久的前辈而言，微不足道，不值一哂。
这如同一道天堑，越过去的人才能感慨鸿沟的无情，彼岸前仆后继的后来者，踩着生灵努力企及，却仍旧徘徊不定，找不到虚无缥缈的阶梯，终成白骨。
那一汪本源池水，仅仅是只取一瓢，也是能够支撑着肉体枯活数载，听闻穆长老的慨叹，修行也只是在不断挖掘，仙池的奥秘远不像所见识的一般，藏有极大的秘密。
如宁夜所看到的景象，那也是最初的形态，如何以仙池的生命泉水滋养龙山，诞生龙息，之后继而凝聚只兵，都还是极为遥远的境界。
而深藏于仙池底部的幽深，通往四肢百骸的天井又隐匿在何处，都将是他今后要思索探寻的辛密。
“哎”
宁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总是在胡思乱想着什么，也不知道二黑如何，身在何地，境遇的不同恍若隔世。
想到当初的经历，脑海中闪过那抹骄纵任性的面孔，小乞丐也不知道跑哪流浪去了，那处遗迹，应该被世人铭记而远离，成为一处禁地了吧。
远方的落霞镇，善良的乡人和可爱的小家伙，没有被波及的小镇，是否还记得曾经沦落街头的少年呢。
怀着轻捻着那荷包的柔软，故乡的人还好吧。
月影似零落，映的纷杂的树影斑驳，无声悄然。
第二日，宁夜早起来到院落外，略微等了片刻，那边传来“吱呀”的门扉掩映声，程宝玉揉着惺忪睡眼，满脸疲惫的打着呵欠，来到近前。
两人朝着穆长老的道场不紧不慢的走着。
期间自然问到了宁夜昨日的情况，毕竟看到穆长老的神色，怕是修行上出了什么问题。
宁夜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以程宝玉的个性，怕是会动摇了心境，影响了意志，这无关于嫉妒或者其它，而是深藏心底的倔强。
“没什么了，我还好”，宁夜含混一带而过，反倒是注意到他的萎靡，不禁叹息道：“你是不是又失眠了，看你憔悴的模样”。
程宝玉闻言木讷的点头，复又摇头，也没有过多追问宁夜的事情，心思不属，越是拖得时间久，越是搅扰的他无法安睡，就像是之前在家中，面对考举的压力。
呼吸都觉得很沉重，背负在他身上的是一座山。
两人沉默的走着，往常一般，路过檀香苑，早已等候在那边的离落儿，结伴而行，月余的时间，三人之间也建立了一段友谊。
离落儿自然不会对于宁夜昨日的事情置之不理，关切的询问，宁夜揉揉鼻子没有多说，给了她安心的笑容，告知无事。
心思细腻的女孩，话里话外感觉到宁夜有些隐藏，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很乖巧的在旁边随意浅谈。
相比之下，离落儿就显得更加自在，心态要比程宝玉轻松不少，虽然没有破入仙池，但不至于意志消沉。
三人来到道场，和唯一盘坐旁边的那个女生打个招呼，彼此礼貌客气而略显生分，没有过多攀谈，回到各自的蒲团静坐等候。
论到勤奋，似乎比程宝玉更甚，只是可惜天道并非酬勤。
不久后，白舜天以及李陵等人相继而到，面色清扬，如带桃花，似乎心情不错，那个叫夏悠雪的女孩紧随其后，似乎又保持着一段距离，猜不明看不懂，彼此暧昧却不像恋人那般。
很聪明的一个女孩。
等到穆长老到来，九名新人都已经在静静等候，按照习惯，每个人浅谈过往时日的收获或者迷惑，由老者来解答，但这一次，明显不同于以往。
穆长老面色轻愉道：“虽说修行艰难，但也并非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很欣慰，在这一段时间中，能够看到有人终究是踏入了仙池境界”。
“嗯？”
不少人都面露疑惑，略微咀嚼了片刻，便已是弄清楚其中的含义，一时间目光在流转逡巡。
自然，经过昨日的变故，很容易想到了是谁。
“不错，如你们所想，宁夜率先踏入了仙池之境，而这也正是我所想对你们说的，自踏入灵犀水泽这方地域，你们所经历的都无有差异，而对于进境的突破，却各有不同，资质只是作为一方面的因素，而更多的是要靠你们的思索和明悟”。
穆长老道袍宽敞，遮盖的半身皆隐没，今日穿着明逸澄净，白色衣袍更显道骨遗风，想要借此喻指修炼的心境。
白舜天在听到这一消息后，也仅仅是一怔，眼角微微瞟过，原本轻松的表情，转而代之的是凝眉深思，不知在想什么。
而和宁夜不对付的李陵等人，面色各异，精彩纷呈，或许这是让他们没有预料到的，而离落儿，尽管刚才便猜到了些什么，但此刻证实之后，还是小脸写满了惊讶，为宁夜感到欣喜。
程宝玉默默看着，眼神似乎有些空洞，接着低下头，盯着地面不置一语。
看破世事，这几人的心性穆长老早已了然，却并不一一矫正，没有棱角的性格是一潭死水，人不应该按着模具雕琢的千篇一律。
之后的穆长老叙说芸芸，或许受了宁夜的刺激，几人都没有出声问询，只是静静的听着。
之后，上午的时间还是如往常一般，各自沉浸在钻研中，只是有些出人意料。
相比于往常，即便毫无进展，也不会情况更糟糕，但事实是，接连有几人差点迷失在眉心墟境中，身形摇摇不稳，神色轻浮。
穆长老皱眉，没有想到境况变得如此，看来人心的劣性，终究还是不能避免。
嫉妒像是一条毒蛇，在暗中窥伺，獠牙在注射毒液，蔓延全身。
“哎，也罢”，穆长老轻叹。